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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美人图(四) ...

  •   九重深宫锁美人,皎皎月色再无卿。他自认与她的那一桩桩糊涂事,无悔,只不餍。
      痴情女子薄情郎的俗套故事太多,揭开粉饰太平的表象,她最初始,最纯粹的情感,是一份抵触。

      建德一十二年莲灿荷叶田田,浮香绕曲岸,她便是在这样一个荷飐风,拈香瓣的多情月日出生的。
      世传莫家有女,不弄花,自得香满衣,引蝶醉鱼,奇异不似寻常人。
      若普通百姓家中有此异象,欣喜会有之,但更多的当是忧虑,恐被比作妖孽,焚以祭天。但此女,生在了莫家,便只有被贺作祥瑞的喜喻。
      新驭莫家的元身,为邯烟莫氏。大儒之门,天下无其二,冠者不绝,盛极而闻扬,百吏攀附,诸族仰望,在那富饶乡上,坐拥一方土。
      古往今来,无有世族能长存,就连朝代至多也不过几百年。可莫氏的日落西山,来得太过荒唐。
      韫朝大厦将倾,一把火,毁了邯烟城。
      “纵我将失之,断不许旁人得”,帝王的糊涂言,使得膏腴之地的百宝万货全数被烧尽,更别提,城内十余万的性命,如何化为骨墟。
      第一盛门,就这样可悲地化为空谈。
      韫朝亦灭,国土四分,朱王朝为尊,陆主治世。前期一度以“明、谢、钱、江、秦、关”六姓为高门大族,除秦氏外,皆是从龙之功。
      原先钱、关两姓尤甚,这方有世袭三代的定远侯,那方出了位小半生戎马,后被祐安帝纳为后妃的开国女将;谢氏本为普通家族,虽有功,但早些年并不入流,直至宴江公谢润“愿以一颗真心换取盛世太平”出仕,柱石之坚,清庙之器,不慕京洛尘,但求无愧天下民。一人,光耀了一族门楣;明氏出皇后,又有被称作“王朝之光”的大将军坐镇,于弘安年间,后来者越居首位;江氏与秦氏皆出邬东,奉两朝天子,做两朝臣,江氏聪明些,早早便择良木而栖,而秦氏则就全靠旧日辉煌跻身在了名门中。
      新朝成立初,便并邯烟与邬东两城为新驭,百姓世族竟其秀,花团锦簇的漂亮,邯烟莫氏仿佛就此被遗忘在了历史洪流中。幸而,得六姓之家帮扶,更有宗室施以援手,救其门第,重塑族身。
      新驭莫家,是被打造出来的帝幸家,用来彰显皇恩。今朝人,无当年风骨。顶着望门贵族的空壳,行着极致的繁文缛节,一举一动皆受清规戒律,甚至是,为报扶植之恩,嫁女如卖女。
      无人不羡莫家女,无人不赞莫家女,却无人愿做莫家女。

      寻常人家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见到帝王,但小千金轻而易举地,连洗三朝都定在了皇宫。若圣上得女,方才有赐洗儿果子、金银钱的恩惠,可这个例外,为她开了。
      小千金得太妃赐名——善歌,建德帝御笔亲书,为她写词。帝王与太妃,把善歌当成亲生的儿女对待,昼日三接,拨浪鼓摇,以掌上明珠怜之。可惜好景不长,好景将终。
      宫中太妃不多,为善歌赐名的那位,姓秦名宝缘,单论她一人故事,也是日夜说不全始终。秦、莫两家联姻的男女有好些,宝缘与善歌若深究起来,还有血脉上的联系。善歌,应当唤她一声姨母。
      而建德帝是弘安帝的第三子,生母为温元皇后明氏。他正直仁善,广开圣听,自有雄心壮志。藏掩多般懦弱,克己数年,换得何报?毕生所想纷纷求不得,护不住吾心欲护人,只余数次愧心。
      建德帝的第一件不幸事,是被迫娶了他的堂姐。弘安帝早年为拉拢势力,将皇姐下嫁给了与之年岁相差颇大,丧妻有儿的功臣,公主孕后郁郁寡欢,极好的年华,便去了。留下的这个小郡主,因弘安帝的愧疚,几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恋慕太子,满心欢喜嫁了他,注定了这一代的孽缘。
      建德帝的第二件不幸事,是所爱隔山海。秋去冬来,满宫一皇后,坊间传其二人情深,却不知他真正的意中之人,说不得,道不得。
      建德帝的第三件不幸事,是朱行变法。变法有条曰是大改官权,地方贵族为能在政策推行前最后一次谋求私利,欺瞒圣上、结党营私、大行搜刮民脂民膏,致使百姓暴动,牵连出宫祈福的太后受踩踏而死。明大将军难以接受姐弟阴阳两隔,不忍重游故地,遂辞官远走。
      建德帝的第四件不幸事,是世上再无宴江公。帝欲征讨燕国,赞成一派以宴江公谢润为首,隔日,谢润毒发身亡,天下皆悲,追源五日,未得结果。一月后帝再提出征,满朝野缄口。党派斗争的手段并不高明,摆在明面上的愚帝逆君,吃准的,便是帝王孤掌难鸣。

      建德帝的第五件不幸事,是第一十四年,瑞王谋反。
      瑞王,弘安帝的第八子,将来的一日皇帝,世称成乐帝。生母为夫人秦氏,秦宝缘的亲姑姑。当年弘安帝与之少年情谊,本应册其为皇后,帝辜负,封为夫人。秦夫人曾因后位与明皇后生过嫌隙,但两人皆是明是非之人,在宫中相伴多年,关系倒也不错。局势动荡,夫人仅剩一子,不愿他去谋储君位,彼时太子未娶,宝缘未嫁,秦氏若能有女嫁东宫,必稳固太子位,故而天家欲结三姓之好。
      可秦宝缘没有选择太子,而是一心,要嫁给安王为续弦。
      安王,三帝争位时,隐于暗处的那一人。他自是,不会娶宝缘,更是狠心地要用算计来的爱情,将她推进重重深宫,折损秦氏与帝王的情面。
      宝缘拒婚,郡主又痴恋太子,弘安帝便做主先令太子成了婚,而后又欲在选秀那日,全了宝缘的心愿。可一方绣有帝王名讳含义的罗帕,加上汝臣昭仪“姑侄侍君同榻为乐”的疯言,造就满城流言蜚语。秦宝缘入不入宫,都成了死局。
      自此钟惠宫忘忧殿中,多了位秦嫔。弘安帝视她为小辈,从不踏入殿中一步,然赏赐不断,吃住无一点苛刻。秦嫔心死神伤,亦不与人往来,可年宴,还是次次为她放着烟花。
      宝缘是在偏爱中长大的,帝后皆喜,夫人宠溺。她幼年常出入宫中,某回年宴不幸坠湖,病伤其体,为让其免于奔波,自此很少请入宫。只年年宫宴,燃烟花如星坠,礼三声,意为与宝缘同乐。
      在她无奈被纳入后宫后,天家仍用这种方式宽慰其心。
      日子若能这样过下去,倒也还算可以。但一点预兆都没有,弘安二十九年,帝王病逝,谥号为“孝”。
      由武宗所立的无子嗣妃嫔殉葬制度,熠帝不敢逆,哀帝恐不能盛,孝帝忙于朝堂事,无心废此制,宫中现无子嗣的,也只有秦嫔与汝臣昭仪。朝臣请命,殉二人以伴君,面对这些旧制的追随者,刚掌权的建德帝无法反抗。
      有酒名为“醉方休”,剧毒,用于妃嫔自尽,惨状难掩。被当作贡品进献入宫的汝臣昭仪,选择了拔剑自刎,结束了她悲惨的一生。
      秦宝缘,却没有就此迎来她的黄泉路。她的姑母,爱先帝胜于爱其子,秦夫人放弃了八皇子,替宝缘,追随先帝而去。
      那一天,宝缘遇到了她的下下签。

      八皇子五岁时被太妃秦宝缘收养,建德帝在位一年后封其为瑞王,于十九岁造反,十九岁登基,十九岁身亡。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文的初衷,是想以宝缘为女主,来一段狗血又不幸的深宫情爱,但一点点扩充到了朱国十帝兴亡,甚至是,拥有了各个朝代组成的大世界线。
    提笔难再写。
    故而一本本小说中途夭折。
    可我又实在很想写。
    这才有了这本为圆我一段梦中故事的《神说我愿意》,并且有私心的,把宝缘带出来露面,将我予她的注定命运,添进了本文。
    宝缘是我偏爱的女儿,她却很悲惨的,逃不过我这个后妈作者写下的BE结局。而雪盈(这本小说真正的女主,也就是《美人图》篇章里的善歌)则是觉醒了自我意识,在抗拒我为她定好的人生。
    我写岑雪盈,写薛观筃,写莫善歌,写应萤,都是昨天想好故事走向,今天走歪路线,大纲对她们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所以我匆匆写死音娘,怕她下一刻篡位夺权,又一次次带她走向别人,舍弃真情,贪慕俗名。
    但她临终之时,念着的还是寒江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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