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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文案出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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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功宴找的地方很隐秘,在一个离市中心十个公里的私人餐馆,听说是导演朋友开的店。
所以馆内的摆桌不是像酒店那样的一排排圆桌,而是一列列长条的原木桌,装饰风格非常简约森系,一看就是精心设计过的成果。
导演和主角团坐在离门口最远的长条桌的前方,陆壬和助理则是和其他人坐在靠门口的位置。
看着那么多人端着酒杯去和导演跟祝珏social,李然看着陆壬无动于衷的样子都着急,把桌上一杯还没喝的红酒往他那边推了推:“陆老师,你也去敬敬呗。”
陆壬看了她一眼,摇头。
李然完全不理解:“陆老师你不想在圈子里多结交一点朋友吗?这对你事业的发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面对助理的好心,陆壬端起那杯红酒,仰头自己喝光了,然后说:“谢谢你,但是不需要。”
不需要交朋友还是不需要她的建议?李然一时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她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但是陆壬也没有想解释的意思,他说了声自己出去一下,起身便离开了席位。
馆外是片草地和鹅卵石相接拼成的院子,陆壬走到卵石路上,斜靠在一个近人高的石雕摆设上,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和打火机,点燃。
白烟徐徐而上,还未飘多远就被夜风吹散,陆壬像是解瘾般吸了一大口,随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只有一条电话欠费的短信,程良没有给他发微信。
这么久没有任何陆雯的消息,陆壬一直不敢仔细去想,他怕猜出什么不好的结果来,哪怕那可能就是事实。
高中辍学后,他一无所有,但还好还有陆雯,跟他相依为命,为了养活陆雯,以及他自己,他只能去打工,虽然总是因为年纪小总是被拒收,但总有一些一起哦啊牛不算严格的地方会愿意收留他,可惜钱太少了,根本不够用。
只好去赌场做打手,他也就这一副砸不烂的身子可以拿来用了。
因为拼命,又下得去狠手,他很快被赌场背后的老板看重,两年里他就成了看场子的人,虽然他年轻,但是也因为年轻,气盛,有人怕。
陆雯高三的时候,发现陆壬在家给自己手上被人砍了一刀的伤口换药,才知道他的工作这么危险,生气得不行,跟他大吵了一架,说陆壬做这样的工作让她觉得恶心。
陆壬第一次那么生气,但是他再怎么样难受,还是会回家给陆雯送钱。
“不喜欢我做这样的事是吧,觉得恶心,觉得厌恶,”陆壬当时看着跟他怄气不接钱的陆雯,说,“那就记好了,别做我这样的人。”
他说,好好读书,有他在就什么也别管,从这个地方考出去,做一个让别人看得起的人上人。
陆雯边听脸上边不停地掉眼泪,就是不看他。
等陆壬要走时,才从沙发上蹦起来去抱他:“哥,对不起,哥,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陆壬转身回抱她,揉了揉她的头,然后又走了。
至此两人之间再也没有说过这件事,陆壬依旧做着他擅长的见不得人的工作,陆雯的成绩稳定,一直到高考,陆雯考上了旭城的重点大学,他们终于要离开了。
可是陆壬却走不了。
赌场那边根本不放他走,他替老板给人放的高利贷的各种业务,打的那些人,积下的仇,怎么说走就能一走了之。
那个时候陆壬才发现,他确实越陷越深,到无法脱身。
就烂吧,烂到这辈子结束。
然而,世事无常。
陆雯大二的时候,程良在赌场找上了他。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终于要进去蹲了,却没想,是更难以令人接受的事情发生了。
陆雯失踪了,这是他唯一的亲人。
因为想抓到嫌疑犯,而陆壬自己身上也带着罪,程良问他愿意做他的线人进娱乐圈协助他办案吗,但是不能时刻保证他的生命安全。
几乎没有犹豫,陆壬答应了。
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他可以留恋的呢。
“叮铃铃。”
思绪被一阵清脆的风铃声拉回,陆壬抬眼看去。
餐馆门口,脱下了西装外套,穿了一件纯色大衣的祝珏站在那,遥遥望着他。
陆壬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白的存在,白得就像天上的月亮,干净、高贵,可望不可及。
就在陆壬以为祝珏要转身走时,对方却主动地走了过来。
他一下就直起了身子,凝望着那抹月亮朝他越走越近,最后立定在他面前。
“你在干什么。”祝珏看他的眼神不明,开口就问这么一句。
陆壬垂眼看了下手中的烟,一件烧出了很长一截烟灰,他手指稍微抖了抖,灰烬就全然掉落,冷风将它们吹得四处飘散。
“还想以抽烟上一次热搜?”祝珏双手放在衣兜,微微侧了下头,“你就这么想火吗?”
“我……”陆壬盯着他那双狐眼,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祝珏从他手中把那根烟抽走,自己吸了最后一口。
凉风从他身后吹来,将祝珏柔软的头发轻易吹蓬了起来,他从口中缓缓吐出白烟,那些雾一样的气体蒙住了他美得张扬的脸。
陆壬突然觉得,自己那张被夸的“抽烟”照,对比起眼前的祝珏来说,只能做陪衬,似乎任何事物在他面前都会变得黯然失色。
“你觉得是我(抽烟)的话,能上热搜吗。”一句疑问被祝珏说得像是挑衅。
陆壬眼里含笑:“第一。”
毫不犹豫的一个回答,祝珏看着他的脸,想起在剧组时这个男孩对他的尊敬和信任,一时间说不清的感觉从他心里漫出。
本来就下了决心不再理会陆壬,要让自己离那件该死巧合的事情远一点——虽然他还无法确认陆壬是否真的和停车场的事情有关——但是撇开这件没有定论的事,他刚刚在馆内看着陆壬那黯然的样子,以及这几天网上陆壬被人当枪使,被节目组利用的各种事情,又觉得自己跟那些可恶的资本和坏狗们没什么两样。
对祝珏来说,陆壬才二十岁,还是学生的年龄,就算会做一些任性的事情又怎么样,想火又有什么错呢,进娱乐圈的人有谁不想火。
至于停车场的事情……搞清楚不就行了。
于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祝珏直接开口问他:“你有亲妹妹吗?”
陆壬脸上的浅笑一顿,但这样的不自然只是一瞬,他很快回应:“你……什么意思?”
祝珏盯着他,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企图勘破一些内里,嘴上却慢慢悠悠说:“正常人不都应该只回答,是,或不是吗?”
“可我应该不算正常人吧,祝珏,”陆壬有些无奈道,“我,小丑罢了。”
在肮脏的穷窟里仰望月亮的一个小丑。
“怎么不是正常人了?”祝珏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靠在石雕上,“不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怎么,你多长了一个眼睛?二郎神?”说着侧着仰头去看他,脸上还带着揶揄的笑。
陆壬低头看他,胸腔里像是有雪碧泡泡在啪嗒啪嗒麻醉他的心脏,他很想抬手去碰碰身边的人,但是又怕自己没分寸,会弄碎他。
“你还没回答我,”祝珏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有亲妹妹吗?”
陆壬脸上的咬肌处鼓了鼓,没说话。
因为他不知道祝珏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或者,是谁让祝珏来问他?
难道祝珏和郁答的那个舅舅有联系?
这些都是陆壬的猜想,可是越想下去陆壬越觉得痛苦,因为这些理由很合理。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祝珏小声说了句。
陆壬紧紧注视着他,问:“是谁让你来问的吗?”
祝珏一愣,皱眉道:“你怎么会这么问。”
陆壬喉结一滚,声音比平时越发低沉,祝珏听着都感受到了耳膜的振动。
“你是不是看见过什么?”
这一句话问出来,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像突然降到零度而迅速结冰的湖心,双方靠得如此近,中间却似乎又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冰湖,一个在湖这边,一个在湖那边。
但是谁也不愿意踏出过湖的第一步。
夜风将人的脸都吹得僵了起来,灰黑的天顶上降下指甲盖大小的无数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两人的身上,下一秒又消融。
“诶!你们两个!”馆内有人喊他们,是监制,“干什么呢!外面这么冷!导演让进去吃饭!”
说完又突然自己转移了话题:“嚯!下雪了!”随即转头往里喊:“快出来看啊!下雪了!”
陆壬和祝珏被迫结束对视,同时移开视线。
先走开的是祝珏,他拢了拢大衣,整理了下表情,往人群中走。
编剧看见他,赶紧拉着他去看雪。
祝珏今天穿的鞋是一双皮鞋,这会儿雪下得不大,落在地上就融成了水,他被编剧拉着急着往前走,还没调整好步伐,脚下就打滑了,他吓了一大跳,身子被迫往后倾!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个跟头时,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他的腰,将他稳稳地拖住,他失措地抓紧了对方的手指,抬头看时,陆壬担心的面孔映进他的眼睛里。
“哎呀哎呀,对不起,”编剧也吓了一跳,“我太急了,没事吧,祝珏。”
祝珏立马松开陆壬的手,抬起手背抚了抚额头前的碎发,特别轻声说了句:“没事。”
难得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