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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黑请闭眼 ...

  •   绿光?
      鬼火?怪物?野兽?

      脑海里冒出一连串的猜想,无论哪一种都不太乐观。

      跑?且不说如果对方真的是鬼怪野兽他能不能跑赢,就算能跑赢,现在他也已经吓得完全迈不动步子了。

      好在地上的积雪足够厚。
      邬弦意脱下外套朝远处一扔,自己拧身一个猛子扎进雪里。

      衣服飞出去的一瞬,那绿光便追着衣服的方向猛扑了过去。邬弦意听见雪地里的脚步声音变得急促而凌乱,对方应该是已经发现自己上了当,又绕着圈子在周围搜寻起来。

      它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邬弦意蜷缩着身体,动也不动,眼泪无声地划过脸颊,融进雪里,他用力屏息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忽然,另外一个稳健有力的脚步声朝这边靠近过来。那寻找自己的东西听见动静后,停了两秒,飞快地离开了。

      咯吱,咯吱,咯吱。令人心悸的踩雪声逐渐消失在远处。

      邬弦意不知道后面来的是谁,他怕是那个拿刀的屠夫,所以一直等到周围彻底安静下来,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一阵寒风吹来,沾了雪的单衣透出沁心的凉意。邬弦意摸索着从雪地里捡起自己单薄的小棉袄裹在身上。抬头看了向天空,却只能看见一轮如血一般的暗红色月亮。
      血月?这里原本的月亮就是这种颜色吗?还是说,这浓雾的颜色是血色,盖在了月亮上。

      因为不知道住处,邬弦意只能沿着大路一间间院子地寻找着,每经过一栋房舍,就会凑近些,仔细辨认。

      终于,邬弦意闻到一阵药香味。
      他加快脚步,朝着味道来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个很小的院子。
      大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便推开了。他几乎可以确定了,这就是他的住处,走进院子,墙角整齐地摆着些草药,隔着窗,可以看见屋内朦胧的灯火,暖黄的光线驱散了黑夜中的恐惧,让人不自觉地感觉到安心。
      药香是从厨房的药炉传来的,上面还煨着草药。药炉旁放着本手写的医药杂记。翻开的一页,记录着一种用来治疗伤寒感冒的药方。
      合上手册,封面上写着,邬氏行医手记。

      邬弦意换下刚刚穿的衣服,又找来清水,将摸过尸体的手里里外外仔细洗了几遍,这才靴子和棉衣,躺倒床上休息。

      他以为这样陌生的环境自己不会睡着,没想到刚闭上眼就失去了意识。

      【玩家集结完毕,载入人数:7 人。】
      【副本角色信息加载中……】
      【欢迎来到D级新手副本,天黑请闭眼。】
      【主线任务:解决村中发生的怪事。】
      【存活期限:生存三日。】

      邬弦意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门外似乎有人群经过。

      邬弦意能听到他们用刻意压低的声音交谈着,说着死人,尸体之类的字眼。
      他睁开眼,入目是低矮的天花板,依稀有几处漏着风,透过一丝昏暗的天光。
      屋子小而破旧,墙角堆放着几筐晒干的草药,桌子上摞着几本泛黄的旧书。他躺在土炕上,盖着打满补丁的旧棉被,下面的柴火已经熄灭,还留着些许的余温。

      掀开被子,邬弦意被刺骨的寒风冻了个激灵,他冷得又往被窝里缩了缩,破旧的窗户并没有太多御寒的效果,依稀可以看见床外皑皑白雪,听到风声尖锐的呼啸。

      头脑有些昏沉,脑海里多出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邬弦意将杂乱的信息理了理。

      是了,昨天夜里,他莫名其妙进了一个角色扮演游戏,名字和身体都是他原本的,其他玩家估计也一样。
      玩家一共七人,除了他自己和昨夜见过面的程乐瑶,还有五名玩家没有露面。

      他们所在的这个村子,大概比他所在的现代落后个百来年,小山村道路十分闭塞,每到冬天,山路就会封闭。
      他是村里的赤脚郎中,跟着村里的教书先生念过几天书,又子承父业从已故的郎中父亲那里学过点医术的皮毛。
      直到前两日夜里血色的浓雾出现,程家二伯不明不白地死在街上。打破了小镇的平静。

      想到尸体,邬弦意逃避般将被子朝上扯了扯,盖过头顶。
      那可是尸体,真正的尸体!和电脑游戏里的贴图不一样!
      邬弦意光是想想昨天看到尸体的情景,都觉得头皮发麻,四肢发软。
      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所以看尸体这种事情他就不参与了吧?有其他六名玩家在,肯定有人会去看的,不用担心错过线索……

      【滴——直播视角已开启。】

      随着玩家脑海里响起一声提示,属于D级副本《天黑请闭眼》的公共直播间热闹起来。

      “来了来了,我就喜欢看新手本,新人懵懂的时候最可爱了。不知道这批玩家能活下来几个?”
      “让我看看这个副本里有没有好看的新人呀~”
      “有个叫宋子昂的小酷哥,长相能打八分吧,气质酷哥。”
      “这个宋子昂运气也挺好,直接拿了猎人表弟的身份,挨着引导NPC,最安全了!”
      “于建章和应秋梅身份设定是夫妻,好耶好耶,最喜欢这两人搭档了。”
      “我看了他俩新手本表现,两人的新手本太惨了,遇到的玩家全员恶人,靠着结盟成为唯二的幸存者,这是他们第二个本,有了积分强化和本命道具,应该能有不错的表现吧。”
      “哦豁,哪也未必,巴松也在这个副本……”
      “啧,给新人点蜡。”
      “点蜡加一”
      “巴松是谁,很有名吗?你们都知道?”
      “本命道具有点特殊罢了,是个常年待在新手区的老油条,过副本没什么本事,坑新人是真的很有一手。”
      “诶嘿,我还就喜欢看他坑新人。你们不觉得这种老玩家视角虐菜很爽吗?”
      “笑死,真当新人都好欺负,不过是运气好,没碰到硬茬罢了。”
      “我就不一样了,我看巴松,就是想看让他哪天翻车,被新人反杀。”

      观众们肆无忌惮地在弹幕上聊着天,并不担心聊天会泄露信息给玩家。除非是专门发给玩家的特殊付费弹幕,其他弹幕内容玩家是无法查看的。

      “等等,这个副本不是七个玩家吗?怎么好像少了一个。”
      “噗,差点没发现,居然还有玩家在蒙着被子睡觉?这是什么玩法?”
      “哦豁,有新人标识,我还是头一次见新人进副本先睡觉的。”
      观众里终于有人注意到一直蒙在被子里的邬弦意,隔着被子观众看不到他的脸,但也对他这过分清奇的画风产生了一些好奇。

      邬弦意并不是在睡觉,他只是单纯不想去面对尸体。这条旧被子,在温暖之余,给了他一种紧密包裹的安全感。就像是乌龟缩在他的壳里,就可以假装外面的危险与自己无关。

      “邬郎中,邬郎中!”
      “村里又死人了!”
      “你懂医术,村长让喊你去看看。大家伙都等着你呢。”

      邬弦意像是被敲打龟壳的小乌龟,慢吞吞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头发因为蹭过被单而微微翘起,薄唇无意识地抿着,眼神里满是不情愿。
      他才不要看尸体!他懂个锤子医术!退一万步讲,他真的懂,郎中和仵作也不是干一行的啊!

      可人都催上门来了,也不能不去。他还不清楚游戏里有什么玩法,万一郎中这个身份有什么限时角色任务,耽误了就不好了。
      毕竟看尸体是吓人,但错过的任务,可能要命!

      邬弦意依稀想起游戏里有直播系统,一个主播的自我修养,让他很快调整好状态。四周没有他熟悉的摄像设备,他就对着虚空扬起嘴角,懒洋洋地和看不见的观众打了个招呼:“嗨,你们好啊。”

      漂亮又薄情的桃花眼看向虚空,透过录像设备,空间和次元,仿佛在和屏幕那端的观众对视着。

      “卧槽,居然是个美人诶!颜值满分十分!”
      “我给十二。”
      “哈哈这不想起床的样子,像极了每天被我从窝里拽出来的猫。”
      “我是颜控我先说,以后这就是我新墙头了。”
      “我不想破坏气氛,但他看上去很弱诶,一副活不过新手关的样子。”
      “呜,不要啊,让他多活一会儿吧,要是他能进C级副本,我愿意为他充付费会员。”

      当然,这些弹幕,邬弦意是收不到的。

      不急着和观众联络感情,邬弦意打完招呼后,就收回了目光,薄情地像是撩完就忘的渣男,转身做起自己的事情。

      邬弦意拿下门口挂着的破洞的旧棉衣套在身上,推开单薄的木门。
      寒风呼呼灌入房内,冻得他缩了缩脖子。原本就白净的皮肤又失了几分血色。
      门外站着穿同样破布袄的村民,皮肤黝黑,被冻得有些皲裂,面孔自然淳朴,很符合刻板印象里,憨厚村民的样子。
      邬弦意从记忆里搜出对方的身份,虎子,住自己隔壁的邻居。

      “我敲了半天门呢。”虎子两手揣在袖子里,熟络地和邬弦意打着招呼。

      “我睡得沉,没听见动静。”邬弦意随口解释道。
      我的身份不是郎中吗?我又不是法医,你们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我来验尸啊!

      “你倒是心大。”虎子说:“因为今早又出现一具尸体,现在村长家门前都吵翻天了。”

      “尸体在哪,长什么样子,你看了吗?”邬弦意打算提前打听打听尸体情况,也方便给自己做做心理建设,一会儿不至于太露怯。

      “就在村长家院子里,死的村长他媳妇,我还没看着呢,村长就让我来找你了。”虎子带着邬弦意朝前走,随口说着:“估计跟昨天的差不多吧。”

      远处稀疏的房舍像是散落在雪地里的石子,再到更远处,便只剩下一片皑皑白雪,什么也看不见了。
      邬弦意跟着带路的村民,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村长家院门前。
      此时这里已经挨挨挤挤地聚集了百来人,像是全村除了老人和小孩,都来了。

      “都让让,让让,邬郎中来了。”虎子见人太多,挤不进去,扬起嗓门喊了一声。

      挡在院门口的村民们听见这一嗓子,不自觉地朝邬弦意看过来。“哎,邬郎中来了,咱往回退退,给人家让条道。”
      “都往后退退,别挤着邬郎中了。”
      “邬郎中,回头来家里吃饭啊。多亏你上次给我开的药,我那个咳嗽的老毛病,现在好多了。”

      听着村民一声声热情的招呼,邬弦意笑容略显僵硬地应付着。他实在不太适应这种被人群簇拥的感觉,看来这个郎中的身份,在村里比他想得要受欢迎。

      邬弦意顺着空路朝前看,院子里,尸体上方覆着一张草席,看不到具体情况,旁边站着一位神情麻木的老者,和一位看起来格外悲恸的青年。
      邬弦意从记忆里搜寻到,这是村长,和他的儿子巴杨。

      在他们身边还站着两名玩家,高一点的一直在努力安慰两人,矮一点戴着眼镜,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邬弦意翻找了一下记忆,个子高的应该是村长的侄子,巴松。个子矮戴眼镜的是邻居冯良。

      两人也注意到邬弦意,朝他这边看过来,目光相对,邬弦意愣在原地。
      他想起来了,巴松,这个人他见过。
      不是在被系统灌输的记忆里,而是更早以前,在现实。
      在三个月前公布的一组的人口失踪名单上。

      失踪这事还要从十七年前说起,十七年前的某日,蓝星有十万人忽然失踪,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唯一能确认的信息是,失踪者的人年龄都在十八到四十岁之间。
      邬弦意的父母就是在那时候失踪的。

      那以后,每年都会有人以同样的方式消失,少的时候一两万,多的时候五六万。
      上面成立过专门的调查机构,但却一无所获,只能每个月将失踪人口的名单照片整理出来,期待有知情人提供线索。

      邬弦意会翻看每月的失踪人口信息,这几乎成了他的一个习惯。
      巴松鼻头的红色胎记太有辨识度,加上一个不太常见的姓氏,便被邬弦意记在了脑子里。

      邬弦意不禁想:难道,这十七年所有失踪的人,其实都进入了这个游戏?如果是那样,他的父母是否也在这里,他们都还活着吗?

      邬弦意愣神的功夫,巴松已经走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腕,引着他朝尸体的方向走去:“邬郎中是吧,来,尸体这边。”

      顺着巴松手指的方向,邬弦意看到一具被草席包裹的尸体,从这里只能看见周围有不少血迹,看不清尸体的真实样子。

      听见“尸体”两个字,邬弦意本能地抗拒起来,腿肚子已经开始止不住地打着颤,他真的不想往前走了,他就不能站在这里远远看上一眼吗。
      邬弦意腿他咽了咽口水,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别怕,尸体样子应该和记忆里昨天的尸体差不多,不恐怖……就当是具白色的冰雕蜡像。

      但他还是怕得厉害,脚下的步子越迈越小,手臂也不自觉用力,试图从巴松的拉扯中挣脱出来。

      拉着他的巴松忽然松了手,邬弦意骤然失去平衡,还没等站稳,就见村长伸手将草席掀开了一角。
      “邬郎中,你可算来了,快看看,我娘子,她,她这是发生了什么。”村长声音哑得厉害,一说话,便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悲伤和恐惧。

      猝不及防地将尸体的样子收入眼底,邬弦意刚做好的心里建设轰然崩塌。

      那跟本不是一具被冻僵的完整尸体,而是被剥了皮的,一堆鲜血淋漓的碎肉,内脏和骨头。
      虽然冰雪掩盖了大部分气味,但空气依旧能闻见隐约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唔!”邬弦意头皮一阵发麻,接着逃离似的挣开村长的手,猛朝后退去,腿软到几乎站不住,险些跌坐进雪堆里。
      一只有力的手臂横伸过来,扣住他的腰,堪堪将他扶住。
      邬弦意失去重心地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耳边响起一个低沉和悦的男声:“邬郎中,小心。”

      属于人类的体温将邬弦意几乎要被吓飞的魂魄扯回一缕,他张了张嘴,过了片刻才哆嗦着嘴唇,找回自己的声音,出声时还带着几分不受控制的颤意:“谢,谢谢。”

      要不是这人拉他一把,他现在大概,吓得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
      怀着感激的心情,邬弦意侧过头,看向及时扶住自己的人。

      扶住邬弦意的男人很高,大概超过了两米,肤色黝黑,长发束在脑后,五官并不算多么出色,气质里却透出一种野性的俊美,他只穿了件单衣,外面套着兽皮背心,在风雪天里略显单薄,握着邬弦意手腕的掌心却有些烫人。

      猎人,虽然惊魂未定,但邬弦意的脑海里还是很快将眼前人的身份对号入座。
      村子里有很多人会在闲时进山打猎,但被叫做猎人的,只有眼前这一位。他天生神力,勇武异常,是村里最厉害的猎人,说是整个村子的保护神也不为过。

      而此时作为保护神的猎人也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因为他怀里的这位模样异常俊美的小郎中,双眼满是来不及收起的惊惧,眼尾微红,眼泪涌出,沿着脸颊,一路蜿蜒过精致的下颌线,落在雪地里砸出一个个浅浅的小窝。
      竟是,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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