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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Episode.3 ...


  •   “爸爸。”

      梦里高大又英俊的男人回过头来。

      不仅矮了一大截,视野还因由止不住的眼泪而模糊难辨,她只能看见那个男人叹气。他停下脚步,在漫山遍野的竹林中蹲在青石板上:“为什么哭?”

      小小的黑发女孩噎了一下,用衣袖胡乱把脸抹干净:“对、对不起,因为我……他们拒绝你。”

      不等对方张口,她自顾自说下去,“因为我,是女孩,所以,留不下。”

      大概是才开始学习语言的关系,这些稚嫩的词句断断续续,甚至不算连贯,可被唤作父亲的男人听得很认真。

      他好像蹲在那苦恼了很久要如何向面前的小团子解释,而现在的她可以替他说出很多。比如武寺有自己的戒律,再比如那群老掉牙的傻逼就是看不起女人,还说什么阴气侵入会扰乱身心,全他妈的都是狗屁。
      可梦里的男人仅仅是摸了摸她的头:

      “不关你的事,莱薇。是我拒绝了他们。”

      成功安抚了好哄的女儿,他转身朝山下走去,明明平时会迁就她的速度,这次布鲁斯却走得飞快,莱贝卡连滚带爬地在后面喊他也没有回头。正相反,他的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左一右两个年轻男孩,同样黑发蓝眼,看上去就像一家人。

      “莱贝卡,你跑得太慢啦。”
      其中深肤色的那个转头笑她。

      四仰八叉躺在地毯上的少女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
      空气中仿佛漂浮着尘埃的气味,但这是她的房间,管家阿弗会天天帮她清理,怎么会有这种味道?

      像是真正从宿醉中苏醒,莱贝卡慢慢活动着因糟糕睡姿而僵硬万分的四肢,一边回想着根本记不清的梦一边从地上爬起来。

      总而言之是个噩梦。

      她的床铺就在面前,但是被单不是最喜欢的紫色,也找不到前一阵子买的独角兽玩偶——或许被阿弗拿去晒了,她这么想着,如同游魂飘进浴室洗漱。

      韦恩庄园的冬天并不寒冷,无论哪里都装着舒适的地暖,于是莱贝卡只裹了件浴袍,像平时一样大大咧咧地敞着出去了。由于新烫的羊毛卷并不容易打理,她前往厨房的一路都在和翘起来的头发作斗争,没怎么留意定期更换的内饰。

      但真要说有什么不对劲,她觉得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脑袋胀痛得厉害,身上发冷还有点想吐,或许是没盖好被子着凉了?

      就是这么随意发散思维的普通下午,如果没有预定,莱贝卡应该会在“早餐”后窝在有壁炉的会客厅看小说,晚饭可以推迟一会,反正布鲁斯不在,她的娱乐活动就只有和阿弗一起夜间散步。

      少女踏入了厨房。

      意外闯入视野的人影令她即刻定在门口,一手滤壶一手咖啡豆罐子的年轻男孩正看着她,瞪大的蓝眼睛里完完整整地倒映着她现在的模样——浴袍大开,里面三角形的紫色小熊被蕾丝遮住一半。

      这一霎那,所有糟糕的记忆都倒回了莱贝卡的大脑里。
      十五年的沉睡,联络不上的父亲,因为长久无人居住而开始褪色的房间,以及平白无故多出来的兄弟姐妹。

      当下就有一个站在她眼前呢。

      脑中翻涌着昨晚车上对方温和却充满压迫感的微笑,莱贝卡迅速收起所有情绪,唇角一咧:“看够了吗?”

      回答她的是提姆错把咖啡豆罐子当成茶杯往嘴边一送,牙齿和金属磕碰的脆响令两人皆是一震,随后该偏头的偏头,该裹浴袍的裹浴袍。

      “……咳,抱歉。”

      “免了,又不是处男装什么纯情。”她知道此言一出对方准会不爽,果不其然看见少年压低眉毛。或许良好的教养令他没有发火,纵然如此,莱贝卡依旧看他不爽。

      哥谭从不缺身世坎坷的倒霉蛋——睡前她还从老管家那要到了所有人的资料,阿弗委婉地说她不像是在了解家人,更像企业面试——她从不否认这个说法。在这件事上她没法怪布鲁斯,若不是爸爸心地善良,当初也不会收留被母亲丢出来的自己。

      有一就有二,但即使是莱贝卡也没想过十五年后的今天这座庄园会成为一群人的港湾,可是在她心里始终有个念头挥之不去:
      为什么布鲁斯没有向这些后来者介绍过她呢?

      哪怕是当初收养讨人厌的格雷森,他也征求过她的意见。

      厨房里只剩泡咖啡时的注水声。

      在氤氲的热气和香味里,提姆悄悄观察吧台后的少女。光从外表上看她甚至比自己还小上不少,但很少会有人把她当作单纯的小孩。她的肢体语言无一不在显示本人的侵略性与高攻击性,并且刻意地控制自己不露出防备的一面。
      这或许是在示意她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

      莱贝卡避开了所有她觉得陌生的设备,打开冰箱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十五年后的许多东西都换了包装,她仔细浏览着说明,挑出一罐全脂的冰牛奶和一碟密封好的小甜饼,看样子阿弗的手艺进步了,以前的小甜饼可没有这么花里胡哨。

      而且也不会贴上属于谁的标签。

      她长时间的静止和脸上的讥讽似乎引起了另一位在场成员的注意,提姆没忍住开了口:“那是他特意为你做的。”

      “我有否认这点吗?”少女的蓝眼睛里燃烧着旺盛的战斗欲,好像就等着他凑上来,“十五年前可没有人会在冰箱里留这么多便签,毕竟所有者根本不在意对方会吃了自己的那一份。”

      他们四目相对,少年那种努力压抑着怒气的神色取悦了莱贝卡,她笑起来:“少管闲事,公鸭先生。”

      “……是啊,我们最好当彼此不存在。”提姆也意识到了这点,他放松了紧咬的牙关,面无表情地低头为自己冲咖啡,并把原先拿出来的两个杯子放了一个回去。

      那是个没有任何个人特征、用来待客的白色瓷杯。

      被苍白的颜色刺痛双眼,莱贝卡急促地吸了口气,胸腔好似下一秒就会因为压缩到极致的情绪而爆裂开来,她扭过头,拿着自己的“早餐”离开了厨房。

      没什么好生气的,她说服自己,待会儿碰到阿弗就让他快点教会自己用现在的平板电脑,她可以买一堆杯子用一个摔一个。

      .

      由于起床便接近下午,等莱贝卡意犹未尽地按熄屏幕,时针已经走过了下午四点。

      她还是挺喜欢现在便利的网络生活的,很多东西都不像以前那么复杂,很多小说资料也可以直接上网查。虽然她自己不觉得,但要是别人看见这姑娘初学时笨拙的动作,很可能联想到家里刚接触智能机的老年人。

      少女从贵妃椅上起身,去衣帽间挑了件外出可穿的连身裙。与她自己的审美不同,阿弗总是会给她选一些过分可爱的浅色衣服,穿戴整齐后她望向镜中,一瞬间以为里面的人在拍什么新版洛丽塔。

      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后,她用深色大衣罩住自己,急匆匆地离开房间。

      她的目的地是花园后的小墓园。

      沿着记忆中的小径一路前行,少女在衰败的花丛和灌木中看见了围起来的栅栏。脚下的草地有些湿软,她提着裙摆和清理工具深一脚浅一脚,来到那几个深色墓碑前时还出了点汗。

      这里并没有太多杂草和藤蔓,久经风霜的天使像伫立在中央,张开的羽翼似是保护着底下的魂灵。相比她所熟悉的两座墓碑,这里还新立了一座挨在韦恩夫妇身旁,莱贝卡跪下来看着上面的文字,那里一笔一画刻着“杰森.陶德”。

      下面是寄语:令人骄傲的孩子,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我们永远爱你。

      冷白色的手指把周围长出的青苔一点点抠了下来。

      长发完美地将少女的神情隐藏起来,她盯着那行寄语望了许久,最后站起身,没再清理任何脏污。

      “真是令人恶心。”

      不知道是在形容谁,莱贝卡丢下这句话,转而来到玛莎和托马斯的墓前开始记忆里做过百来遍的修整工作。

      拔掉杂草,冲刷污渍,一点点把死角清理干净。再检查有没有什么裂缝和缺口,用填补用具一点点把墓碑恢复成以前的模样。
      与记忆里相比,这两块石头做成的死物也好像跟着岁月衰老了。

      莱贝卡这时才意识到,原来她真的睡了十五年。

      宅邸中多出来的陌生摆设,餐桌上增添的位置,会客厅被谁摆弄过的象棋棋盘,哪怕原先是自己的房间也充满了无人居住的寂寥味道,只有她还顶着和当初一样年轻而格格不入的脸,寻找着一个女孩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就像徘徊的幽灵。

      墓园里响起了压抑的抽泣声,轻轻的,风一吹就不知道去哪了。金发蓝眼的少女跪在墓碑之间,缓缓把身子蜷缩成一团,她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出她的软弱,于是天上堆叠的乌云下起了雨,莱贝卡在冷冰冰的水幕中仰躺在地上,和六尺之下的尸骨一样闭上眼,双手交叠在腹前。

      宛如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在恍惚中发现雨停了。

      有人在她头顶撑了把伞。

      青年俯身和睁开眼睛的少女对视,他眼中的蓝和爸爸不同,呈现出浓郁而鲜艳的色泽,讨人厌的格雷森就用那双眼睛看着她,表情和怜悯的天使像相互重叠。

      “刚刚布鲁斯打来电话,他说两天后就回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先养了女儿所以本篇很多蝴蝶效应(就是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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