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馆》Kuso san

10、【3】

　　连接着大门的房间是客厅。
　　空气里充斥着比走道上还要浓郁的怪味，由于窗户全部被封死，阳光根本透不进来，所以整间屋子的灯全部开着，在这些意外刺眼的光线照耀下，空气里悬浮着的细碎的木屑能看到清清楚楚。
　　很显然钉死窗户的材料都是就地取材。眼下，房间里的木地板已经被人拆得面目全非，地面上坑坑洼洼的全是洞，再加上满屋子的怪味，使得原本寄居在阴暗地板下面的生物良好的成长了起来。除了一些家居常见的小蟑螂满地爬以外，还有很多类似蜈蚣一样的黑色虫子在混乱的地板上钻来钻去。
　　不仅如此，房间里的家具，只要是木质的也都被拆得稀烂，其它材料制成的东西则全部堵在了窗户前，导致中央空出来一大片面积。
　　而在那空地之上，蜷缩着一个少年，正抱着双腿瑟瑟发抖，他面前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身边则布满了立式灯柱或台灯一类能移动的灯具——无一例外全部亮着，犹如保镖一样将那少年团团围住，所有的灯光都笼罩在他身上。
　　那少年，显然就是这次事件的委托人——龚宏宇。
　　脑海里蓦然闪过龚宏宇站在主席台上，对着话筒侃侃而谈自己学习心得的画面，然后和眼前这个蓬头垢面、一身油污的少年重叠在一起，巨大的反差让人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老姐？”
　　雁子在一边用手肘撞了我胳膊一下，愕然道：“老姐，你发什么呆呢？”
　　在心里暗叹了口气，我摇头没说话，然后看到陈执走到龚宏宇身边，伸手将台灯移开一盏，对着惊慌失措的少年轻声开口：“宏宇，我是陈叔叔，你看，你要找的人来了。”
　　听到这话，龚宏宇立马从刺眼的灯光照耀里站起身，然后跌跌撞撞地张开双手朝我冲了过来，嘴里单调地迸发出一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声。
　　我整个人给这一变故弄蒙了，等回过神的时候雁子已经挡在了我身前，抬手将有些疯狂的龚宏宇拦了下来，而龚宏宇则紧紧抓着雁子的手臂，瞪大了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张口就叫：“救救我救救我！你们能救我吗？！能吧？！求求你们了！！救救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离开灯光的照射而不敢去洗澡，龚宏宇身上有一股很浓的酸臭味，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下巴上的胡茬和脸上的污垢更显而易见，看得我有些反胃地后退了一步。
　　看到我后退，龚宏宇似乎是认为我不愿意救他，急得一把将挡着自己的雁子推开，冲过来抓着我手臂将我压在门边的柜子上，差点哭了起来。
　　“救救我！求求你！！我知道你们能救我的！求求你了！！”
　　我后背吃痛，又不敢对眼前这个精神处于极度紧张的少年做些什么，只好使眼色让雁子和陈执都别过来，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轻声道：“你放心，我们会帮你的，别太紧张，你这样按着我我也不好开展工作不是？乖，先放开我，我们会帮你把那只女鬼赶走的，放心。”
　　估计看我一脸的真诚，龚宏宇稍稍放松了点，紧掐着我手臂的手的力道也松了，陈执立马过来扶住他，一边安抚着一边将他带到沙发上坐下来，然后搬了台灯给他照亮，而雁子则急忙赶到我身边，掀开袖子看我手上被掐出来的红印，不住咂嘴摇头。
　　“开工了……还看？”
　　“呃……只是想赞叹一下这小子文文弱弱的，没想到力气这么大～老姐你被压制住的样子还真是有看头呐～”
　　我挑眉露出微笑，还没动手雁子就已经一溜烟闪到了龚宏宇身前，蹲下来看着龚宏宇问道：“喂，小攻是吧？说说情况～”
　　我正四下打量，听到雁子这话被口水呛到咳了很长时间，而龚宏宇这样纯洁的优秀学生则忽略掉了话里的意思，用颤巍巍的声音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老姐～这下怎么办？我要是一夜不回家，我老妈肯定烦死人地骂几天～”
　　“……我要是一夜不回家，我老妈会砍死我。”
　　看着雁子眨着眼睛干笑，我长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搔了搔头。
　　按照龚宏宇花掉半个小时说的情况，剔掉无穷尽的对女鬼的恐怖的形容，所得出的有用信息就只有两条：
　　一是那女鬼对龚宏宇说过类似“出门……撞死……”这样的话；
　　二是那女鬼只在半夜3点左右才现身。
　　第一句显然是造成龚宏宇不敢出门的原因，不过却说得非常莫名其妙，厉鬼杀人的方法不计其数，可那女鬼为什么偏偏要选“撞死”来害龚宏宇？这点不见到那女鬼是不得而知的，所以现下第二个信息比较重要。
　　这次一起出单子的雁子是馆里三战，隶属战斗力范围，如果鬼魂不自动现身，雁子根本对付不了，也就是说，我们想要见到那女鬼的话，除非能在龚宏宇身边待到那女鬼唯一的现身时间——半夜3点！
　　可是很显然，那是不可能的。
　　抱手靠在墙边，我看着龚宏宇蜷缩在沙发上、在陈执的安慰下依然惊慌不定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做。
　　雁子看着我久久不下决定，忍不住开了口：“老姐，你总得给个话吧，这个单子咱们到底接不接？”
　　“接。”
　　“可是时间上……”
　　直起身，我看着被钉死的窗户眯起了眼睛，少顷打了个响指低声道：“去楼下花台看看。”
　　雁子看了一直分神注意我们的陈执一眼，也压低了声音回应：“老姐，你想找藏尸点？”
　　我不置可否，突然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口：“对了，顺道打听打听龚家的情况。”
　　“明白～”
　　话音一落，雁子转身就出了门，而我看着陈执不信任的神色笑了笑，解释：“放心，让雁子到楼下看看六楼窗户周围的情况，说不定有什么发现，然后找些能轻易安抚小公子的解释。”

　　雁子下楼之后，我就借口找安慰理由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除了龚老板所住的卧室干净整齐之外，其余的地方都和客厅差不多。整间屋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龚老板的卧室陈执以“放有公司重要资料”为由，只让我草草看了两眼就锁上了房门。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我只注意到龚老板办公桌后面的墙上那副古董山水画，看上去似乎是名家手笔，画的外框仔细裱过一层金边，用料奢侈。
　　随后我就询问陈执那画的情况，得到的只是那家伙冷冷的几句敷衍，根本没有一点可用的资料。
　　又半个小时后，雁子回来了，当下拉着我汇报情况。
　　“老姐～花台周围都很正常，没有被翻新过的痕迹，而且这里每天都有保安巡逻，基本上没可能在附近藏尸～不过……老姐，我打听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哦～”
　　看着雁子故作神秘地眯起眼睛，我张开双手：“报酬五五分，赶紧说。”
　　“嘿嘿～这就对了嘛～是这样的，你不是让我去打听龚家的情况嘛～我就找周围邻居问了问，有个特八卦的大婶告诉我，龚老板他老婆在半年前死了，而且是出车祸死的。你说……这两件事是不是有点关系？”
　　我愣了愣，咬着下唇低头思量了半晌，随后又抬头看着陈执，低声开口：“雁子，去查查，半年前龚家公司是不是出现过财政问题。”
　　“老姐，什么意思？”
　　“别多问，去查就是。”
　　等雁子再次离开后，我走到还在安慰龚宏宇的陈执身边，弯下腰低声道：“陈先生，我希望能看看龚老板的房间，而且，希望你不要拒绝。”
　　语调里不自觉带上的寒意，让陈执略微讶异地回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