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嫣》绯緑妖娆

4、第三章 南月青嫣

　　静。

　　屋子里始终是那么静，窗外有小鸟鸣叫时发出的清脆声，她侧耳听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手中的团扇。

　　丝质扇面柔顺精致，两面都绣着美丽的花鸟，针法细腻，堪称佳品。柔丝送风，自是别有一番味道，只是她现在满心的不安，并不能因为手中摇晃的团扇而安静下来。

　　“小姐，用午膳了。”正在她思绪飘飞的时候，贴身丫鬟画眉端着红木餐盒走了进来。

　　这是个沉静的丫鬟，大多时候她总是一言不发，但偶尔的浅笑会露出小小的梨涡，不是艳丽，倒也甜美。

　　“小姐？”见她没有反应，画眉又是柔柔的一唤，声音不高不低，却也恰好打断了她沉寂的思绪。

　　曼雪抬头看着画眉，后者则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小心翼翼的将热腾腾的饭菜从食盒中取出，整齐的摆放在梨花木圆桌上。

　　曼雪在心中微微的叹了口气，来到这地方已有月余，从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如今的慢慢接受，她心中的一个想法正渐渐成形。或许，如今她只能摒弃自己活了二十五年江曼雪的身份，重新去过另一个人的人生。

　　而现在，她就是南月青嫣，南月家族未来的的君上！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君上，一个南月家的私生女，一个被所有族人排斥的君上！

　　“奶奶呢？”她接过画眉递上的玫瑰清露，润了润嗓子问道。

　　“老夫人昨儿个回祖宅了，说是晌午的时候回来，这会儿估计已经在路上了。”画眉低着头，谦逊的回答。自从小姐溺水被救之后，仿佛脾气秉性都变了，变的安静和沉默，没了以前任性的脾气，人也变的谦和了。可小姐毕竟还是小姐，画眉虽然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也想兴许小姐是真的吓坏了吧。

　　她闻言点了点头，继续小口小口的吃着菜。她口中的“奶奶”就是南月族上一任的君上南月莲心，也是她在这个陌生国度的唯一依靠。只有南月莲心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换言之，她早在代替南月青嫣的那一刹那，就和南月莲心形成了某种不能言说的联系，单一却也牢不可分。

　　许多关于南月青嫣的事都是南月莲心亲口告诉她的，在听过了那些诡异的描述之后，她开始慢慢的相信自己的魂魄穿越到南月青嫣的身体里并非偶然，而是必然，她仿佛就是要帮南月青嫣过完下半辈子一样，就那么自然而然的来了，也许，就再也回不去了。

　　曼雪回忆着她和南月青嫣接触的那个夜晚，恍然想起她的眼眸中仿佛流淌着一些情绪，而那种眼神在她醒来后的每一个晚上都会出现在她的梦魇中，她渐渐明白南月青嫣想要表达的，就是对她的信任和希望……

　　真是可笑，被一个鬼魂委以重任，普天之下她江曼雪估计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奇人。

　　只是，南月青嫣丢给她的是怎样一个烂摊子啊！

　　“小姐，老夫人回来了，请您现在就去书房。”忽然一个梳着羊角发髻的小丫鬟大大咧咧的跑了进来。

　　“胡闹，没见着小姐还在用膳吗？”画眉象征性的轻斥了一句，却也终究因为是老夫人的传话而没有了下文。

　　“不碍事，我也吃的差不多了。”曼雪用丝帕擦了擦嘴，又用画眉递上的清茶漱了一下口方才出了屋子。

　　她知道自己现在住的地方是南月族的别院，南月的本家在离这里几百里远的南边，可即便南月莲心一再的说这别院有多么多么的小，但对于从小生活在那种寸土寸金大都市的江曼雪来说，这占地好几亩的院子已经是非常大的地方了。

　　“奶奶。”她刚被丫鬟带到书房，就看到南月莲心那熟悉的背影。

　　“嗯。”老妇依旧是一脸慈祥，或许也正是因为她的慈祥和温和才在最开始的时候慢慢的融化了江曼雪害怕和紧锁的心房。她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刚从祖宅回来。”

　　“我听画眉说了。”

　　“三日后就是即位仪式，你准备好了吗？”南月莲心的话音不重，却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凿进了曼雪的心尖。

　　她晃神了一会，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奶……奶奶，你确定青嫣姑娘不会再回来了吗？”其实问出这话的时候她已经后悔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到自己是占着别人的身子时，她就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南月莲心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哀伤的情绪，她向窗棂边走了几步，“青儿这是大劫，早在她出生之际就已经算出的，若是躲的过，则大富大贵，若是躲不过，则命止十九。”

　　曼雪仔细的听着，她本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对于这种命理、命格的东西原本是根本不信的，可如今身处异地，这古色古香的环境和这古色古香的人，倒让她着实恍惚起来。

　　“她的命本就带煞，因为她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阴女。”

　　“阴女！”曼雪小声惊呼，听到这名词也不禁感觉有一阵冷风吹过。

　　“对。”南月莲心微微一笑，“所以她才会被选为下一任的南月族君上，因为她的命格能够助我族昌盛。可是也因为她的命太过阴气，所以除非有贵人相助，否则就只能活到十九岁，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昌盛南月一族的说法了。”

　　“贵人，是指……我？”曼雪用指尖指着自己，这说法太诡异了，一时半会儿她真的很难消化。

　　可南月莲心却还是点了点头，“如今看来就是姑娘你了！”

　　“这太可笑了，我并不是什么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人啊？”

　　“姑娘是的，不然姑娘如何能够看到那些游荡的魂魄呢？”

　　南月莲心一语抵住曼雪接下来所有的言辞，她张着小口想反驳，却无从说起。

　　“只是姑娘所生活的地方或许并没有这种命格的算法，但姑娘的灵场是不会错的，不然青儿的魂魄是断然不会找上姑娘你的。”南月莲心说的也颇有些无奈，想着好好的孙女没了，如今是一个陌生的魂魄占据着自己亲生孙女的身躯，这对她这个常常和魂魄打交道的灭魂师来说确实也不容易接受。“但不管怎么说姑娘也别无选择不是吗？”这话是说给江曼雪听的，更是她南月莲心说给自己听的。

　　对，她别无选择。

　　南月莲心的一句话彻底的打碎了江曼雪最后的、唯一的、小小的一丝希望。没错，她真的别无选择，除了彻底的成为南月青嫣活下去以外，只有死路一条，可是她又是如此的平凡，比起做鬼，她当然更希望做一个活生生的人，哪怕……她是占据着别人的身体。

　　“姑娘想好了吗？”这一老一少就彼此相望，静默的站在屋子中，轻微的呼吸声，浅浅的。

　　窗外的桃花开了一树，被正午的日头一晒蔫了不少，却也桃色春芳，美不胜收。

　　半晌，她忽然抬起了头，眼眸中闪烁着这一个月以来从未有过的坚定目光，“奶奶，青儿准备好了！”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南月莲心微微一笑，皱纹爬满了她的眼角，却不损她的风韵。她拉起少女纤细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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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在云家的古宅中，也有人对着桃树笑了。

　　“哥，笑什么呢？”云家姑娘云初岚踏入园子中，素白的软鞋立刻沾上了残花和泥尘，她也不在意，一身淡雅的白色就往石椅上坐。

　　“南月家的事成了。”云莫问掐指算好，随即将手中的几颗小石子儿丢在了桃花树下。

　　云家兄妹俩都喜欢白色，所有的衣物皆素白。本是清冷的白可偏偏穿在他们两兄妹身上到有了温暖如絮的味道，如风如云淡雅轻柔。

　　“是吗？可惜就算南月有了新君上，想来我们的陛下也未必会赞同你的提议。”云初岚微笑着取下落在哥哥肩头的桃花瓣，稍有遗憾的耸了耸肩。

　　“不会的。”

　　“为何？”

　　云莫问这次并没有满足妹妹的好奇心，只是卖着关子笑了笑，“平日里让你好好研习占卜之术你又不肯，如今又想坐享其成。”

　　“我忙着捉鬼啊。”云初岚懒懒一笑，有别于云莫问的谦谦儒雅，云初岚美在慵懒的眼神和魅惑的唇。

　　“你每次都是这样顾左右而言他。”云莫问了然于心的不拆穿妹妹的小谎言，捉鬼？他看是睡觉才对！

　　“啊……不和你说了，我要去睡一会，哦对了，刚有丫鬟送来了南月的易主红帖，我搁在你的书桌上了。”正说着，云初岚就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眼神中尽是迷蒙的目光。一天十二个时辰，云家姑娘几乎有八个时辰是用来睡觉的。

　　“陛下收到了吗？”

　　“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他的宫女。”云初岚头也没有回，慵懒的声音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春色正好，明媚无边，当是凡心悸动的好时节啊。云莫问望着院子里那棵长盛的桃花树，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俊美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