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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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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芷的目光平静地望向沈惊竹。
她原本就是这样看起来波澜不惊的女子,此时此刻也无人知晓她心底所起的惊涛骇浪。
故作镇定。顾清芷一瞬之间竟然还想要笑自己两声。
顾清芷想了想,说,“世子,我其实……”
然而沈惊竹早就料到她会拒绝,便没打算给她这个机会,当时便指了一个侍女去将顾清芷的东西搬回他的房间。
事已至此,顾清芷只好又闭了嘴。
*
今晚是自沈惊竹醒后,二人第一次同房。
顾清芷睡在外侧,毫无困意。身边的人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浑身紧绷。
若是沈惊竹什么都不做也就罢了,但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顾清芷翻了个身,背对着沈惊竹侧躺在床上。
“夫人睡不着吗?”沈惊竹的声音突然响起。
顾清芷默了黙,“许是白天睡多了,晚上就少了些困意。是我吵到世子了吗?”
沈惊竹现在但凡多说一句,顾清芷立即便有理由离开此处。
然而沈惊竹只是转了身,悠悠地道,“不会。”
顾清芷没有动,她能感觉到背后沈惊竹灼灼的目光。
在床上僵持了许久,顾清芷还是觉得不适。
“我还是去外间吧,”顾清芷说着便要坐起来,“今夜怕是无眠,我睡不着,总不能连累世子也睡不着。”
然而还未等顾清芷起身,一只胳膊从背后伸来,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压了下来。
“世子!”
话音刚落,那只胳膊向下环腰将她往里拽了拽。
被子掀开,温热的躯体贴上后背,顾清芷一下子僵住了,她急忙抓住沈惊竹的手臂,“世子。”
“嗯,”沈惊竹似乎有些困倦,脸颊贴着她的后颈,想到什么,突然问,“为夫平日夜里是不是也这样抱着夫人睡觉?”
刚问完,沈惊竹又觉得自己好笑。
他在做什么,难道是嫉妒“沈惊竹”吗?
顾清芷手指蜷缩,往日记忆浮现眼前,她呼出一口气,最后道,“……世子,原不喜别人亲近。”哪怕是枕边人。
不喜?
沈惊竹心底嗤笑。
他在翻看那些信件的时候,未曾看出“沈惊竹”不喜。
他只是不敢,是怕,是惧。
怀里的女子腰肢纤细柔软,身上散发着淡淡馨香,墨发长而柔顺,侧躺之时散在枕上,露出一片白皙的后颈来。
软玉温香,原来便是这样。沈惊竹垂着眼想到。
沈惊竹将顾清芷抱在怀中,汲取她身上的一点温暖。
顾清芷还要说些什么,沈惊竹一只手向上捂了她的嘴,“夫人,为夫现在很困,若有事不妨明早再说。”
这么一来,顾清芷沉默了下来。
沈惊竹笑了声,手又回到了顾清芷的腰间。
软玉温香在怀倒也不错。
没过多久,背后人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顾清芷想要拉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然而碰到他的一瞬间,又突然想起了那令她已经接受却总是遗忘了的事情——沈惊竹已经不是“沈惊竹”了。
他同她没有什么夫妻之情,也没什么相敬之谊。迄今为止,顾清芷对他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她的梦境。
她的困境并不在于夫君与她不识,而是在于他们秉性迥异、处事不同。
以前的沈惊竹不会动她,而现在的人未必不会。
顾清芷渐渐冷静下来,葱白一般细嫩的手顿了顿,贴上了沈惊竹的胳膊。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不在刻意去想这件事。
顾清芷睡着之后,沈惊竹夜半又醒了过来,手腕一动,便觉察到了自己胳膊上的暖意。
他微微挑眉。
论做人,没人比他这个夫人更清醒了。
*
沈晟的事给了沈大夫人一个巨大的打击,身体一向康健的沈大夫人在沈晟下葬之后便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日渐消瘦。
沈大老爷原本可怜她,可没想到沈大夫人历经此事之后性情大变越发的暴躁,她仍然觉得沈晟的死与沈惊竹有关,却没有任何证据,只能同沈大老爷闹腾。
沈大老爷同她争吵了好几回,被她骂得狗血淋头,最后一气之下搬出了沈大夫人的院子。
此事过后,沈大夫人就更瘦了,风一吹便能走似的。
顾清芷这日刚去过沈大夫人的院子里请安,额角被她用茶碗砸了一下,回来之后便坐在铜镜前端详自己额头上的伤势。
沈惊竹进门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夫人在看什么?”他走过去,在顾清芷身侧站定,弯下腰来看向铜镜之内,与顾清芷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随即便看到了顾清芷额头的伤。
“这是怎么了?”沈惊竹饶有兴趣地问。
顾清芷的额角已经起了淤青,她拿了湿冷的棉布摁压额角,目光下垂,“母亲最近心情不佳。”
沈惊竹伸出手替她摁住棉布,眼睛却紧紧盯着铜镜之中的顾清芷的脸,“所以你便这般任她打骂?”
顾清芷本有一张极美的脸,现如今这张脸上却添了这样的瑕疵,沈惊竹面上无甚变化,心底却觉得甚为恼怒。
但他越是气恼,脸上神情便越是轻松,叫人看不出端倪来。
顾清芷轻扯嘴角,“大庭广众之下。母亲要如何,我这个做儿媳的还不是只能受着。”
沈惊竹微微弯腰,“夫人是怨我,害了沈晟吗?”
“不。他该死。”
顾清芷否认,这件事情发生至今仍向一场梦一般,但顾清芷从不觉得沈惊竹杀了沈晟是错甚至到了后来她才发现,她早就想要沈晟死。只不过这件事情,沈惊竹做了。
顾清芷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
沈惊竹愣了愣,目光下移,落在顾清芷白皙的颈侧,悠悠地道,“看来是真的将夫人气急了,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昨晚与顾清芷同床而眠,沈惊竹惊觉自己现在竟还有些留恋,他猛然直起身来,“账册,再去查查,让我看看夫人的手段如何。”
顾清芷一怔,迟疑了下,“世子一向尊亲敬长。”
沈惊竹面色沉沉,绽开一个阴沉的笑,“放心,我会好好敬她。”
沈惊竹离开后,顾清芷看着铜镜里面无表情的自己,将棉布扔在了身前的木桌上。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陪伴她二十几年,现如今竟然觉得有些陌生,半晌之后她叹了口气。
她变了。
从梦中的沈惊竹出现的那一刻起,顾清芷就已经变了。
万事开头难。沈惊竹给她开了一个好头,让她看到了这平国公府内里的孱弱,也让她看到了希冀。
而这份希冀,或许她已等了多年只是平和的表面掩盖了一切。
不如趁此机会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