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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冤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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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语知从和畅院中出来,端着已然凉了的茶水走到四处无人的地方后,转身就去了外院鲍国忠的居所,将李怀璟要她当协力查探走私官盐一案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给了鲍国忠。
“看来皇上昨晚洗尘宴上对你的印象不错,这么快就信任你了。”鲍姐国忠捋着山羊胡子呵呵笑道。
张语知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她是棋子,并非棋手,向来只管照着鲍国忠吩咐行事即可。
“语知,你可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入宫才行。”鲍国忠眯起了眼睛,“必要时,可以利用下那位莫昭容。”
那莫昭容到底是如今最得圣眷的,皇上竟同意让她独自出游。
鲍国忠有些后悔,如今莫家上下风光无两,在朝中声名鹊起,他倒是看走了眼,没早些去结交。
不过那莫青锋与他素来不是同路人,莫家二公子莫栩昨天又险些令他的计划失败,到底还是得靠结了姻亲的周淑妃。
若不是有周淑妃出言提醒,他都没能想到,居然还可以在张语知和莫渝二人的容貌上做文章。
而且皇上是在周淑妃开口后,才默认了他献女一事,但是张语知究竟能否入宫为嫔妃,还得。
谁都知道如今这宫里,皇后是个没有掌宫之权的。能说得上话的妃子里,排头一位的就是周淑妃了。
那莫昭容入宫一年多,新近才得宠,虽说是盛宠,到底也还没有子嗣,与育有皇次子的周淑妃比起来,便算不得什么了。
而周淑妃又背靠梁国公府,如今这位梁国公历经两朝,虽没有太大建树,但架不住族中子弟众多,遍布大宣,可谓树大根深,就连皇上也要给几分薄面。
如今鲍家与梁国公府上结了姻亲,这才是他的护官符呢。
“是,语知明白。”张语知想了想,又道,“请大人也务必小心。”
鲍国忠沉吟片刻。
他这么多年来颇懂得如何明哲保身,就算皇上有所怀疑,也应该没有察觉他的真正意图,否则便不会让张语知去替他办事。
昨夜洗尘宴上,李怀璟见到张语知时那骤然心神恍惚的模样,亦被鲍国忠收入眼底。
或许皇上打算凭此引蛇出洞,又或是对张语知已有了兴趣,想着能够将她收为己用,吩咐张语知不可把此事告诉旁人。
真是可笑至极。
“皇上还是太稚嫩了些。”对此早有准备的鲍国忠下了定论,有些不以为然,“此番正好借皇上的手,为本官铺路。”
李怀璟此举,更让鲍国忠笃定他年轻气盛,不懂权谋,殊不知这是李怀璟有意为之。
他早就知道鲍国忠暗藏祸心,无奈为了莫渝需要完成的结局任务,动不得他。
走私官盐一案是三月霖州武康县县令呈上的密折里提到的,李怀璟派人查了数月,手中已拿到了部分人员名单,只等拿到实证,即可定罪论处。
李怀璟这次南巡,并非游山玩水,一则是为体察民情,二来更是为震慑当地官员。
三月那场桃花汛,霖州有官吏克扣朝廷下放赈灾的钱粮,这事李怀璟是知道的,这次正好一并处理。
在结案之前,他找张语知透口风,就是为了让她去给鲍国忠通风报信。
鲍国忠不管是否参与其中,知道后定会将自己彻底摘出这桩事外。
如此虽有包庇罪臣的嫌疑,却也只能这样去保住鲍国忠和张语知两人,令他们在完成结局前不会出什么岔子。
只是这方法让李怀璟自己很是憋屈,就像是他在请那鲍国忠来谋权篡位一样。
张语知在见过李怀璟后,感觉这位年轻的皇帝并非像鲍国忠一直认为的那样单纯。
在醉红馆待得久了,张语知曾见过不少男人看向她时的眼神,可她竟说不上来双眼睛里蕴含着的是哪种感情。
走出鲍国忠的居所后没多久,突然下起暴雨,张语知就近躲在一条回廊的屋檐下。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带着欣喜的唤声:“语知,原来你真的回霖州了!”
张语知一愣,转身看去,见是一名禁军侍卫装扮的年轻男子,随即认了出来,嫣然一笑:“没想到还能再见到秦大哥。”
这禁军侍卫叫做秦敏,其父也是鲍家的管家之一。霖州旧居遭遇强盗时,秦管家正好出城去乡下的庄子上收租,幸而躲过一劫。
秦敏与张语知算是幼年相识的交情,和她一起在霖州的鲍家旧居住了十多年。
在他十五岁时,张语知被鲍国忠送去了陵郡,秦管家被鲍国忠调回京城的府邸中当差。秦敏跟着当了鲍家大公子身旁的小厮,后来学了些武,成了鲍府的护院。
秦敏的武艺不错,在去年通过了招募选拔,进了监门卫。
这次南巡,被挑选来随行护驾的禁军侍卫中便有他。
“语知,鲍大人真把你献给皇上了?”秦敏急切地追问道。
他昨晚留在鲍家旧居当值,没跟去洗尘宴,这事是听其他几位同僚说起的。
大理寺卿鲍大人的义女登船献艺,皇上极为欣赏,于是鲍大人当场献上此女,只怕日后要带回京城皇宫。
张语知被鲍国忠收为义女的事,秦敏是知道的,心里着急却又没有办法,巡逻到此处时正好下起雨来,这才碰巧遇见张语知,便想要问个明白。
张语知早就知道他的心思,露出个无奈的表情,柔声笑道:“秦大哥知道语知是一直想要报答鲍大人的恩情的,只能如此。只是听闻后宫纷争激烈,但愿皇上看不上我,别让我入宫才好。”
这话便是违心之言了,为完成鲍国忠交代之事,她必须入宫并且成为皇上的宠妃。
秦敏以前就倾心于张语知,知道她被送去陵郡当了歌妓,也始终不改心意。
只是他觉得张语知色艺双绝,天底下无人可比,就算是入宫为妃为后也不是不可,是以认为自己高攀不上她,因此这份恋慕便一直暗藏于心。
秦敏道:“就算皇上要让你入宫,你也不用害怕。我如今就在右监门卫中任职,你若遇事,只管来找我,我必会护你周全。”
“皇上的心意难测,入宫哪有那么容易?”张语知浅笑道,朝他靠近了些,“不过,语知先谢过秦大哥了。”
秦敏听她在耳旁吹气如兰,早就酥了半边身子,直愣愣地盯着她瞧,哪里还能再说得出话来。
这场夏季的雷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却说莫渝躲在假山石洞中哭得正伤心,头顶上方忽地传来戏谑的话语声。
“朕当是谁,原来是你躲在这里装蘑菇呢。”
李怀璟说话的声音不大,听在莫渝耳中便如响雷一般,令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险些被自己呛到。
“妾身给皇上请安。”她原是蹲在地上的,慌慌张张地要就着这个姿势下跪。
才刚动了一下,李怀璟就伸手将她给捞了起来。
莫渝身前就有片雨水积成的浅洼,他可舍不得让她沾染泥泞。
“这里没有外人,你为何对朕如此生分?”李怀璟似乎在抱怨莫渝的举动,拉着她起身。
假山石洞外黑云压顶,天色因暴雨而变得很暗,假山石下本就是片遮阳纳凉地,更是不太能看清彼此。
等莫渝站直了身子以后,李怀璟才见到她怀中还抱着一只三层食盒。
“你拿的什么?”她带着食盒到和畅院,肯定是要送来给他的,李怀璟便毫不客气地将食盒拎到了自己手中,边问边打开最顶上的盒盖,见里面摆着一碟杏仁酥,底下那两层应该也都是糕点甜食。
莫渝因为刚才看到他和张语知在说话,还在气头上,看都不看他就随口抛出一句:“拿去喂狗的。”
话音落下后她才往李怀璟望去,瞥了一眼,顿觉尴尬。
李怀璟捻起一块杏仁酥往自己嘴里送,在她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吃下了一半,听她这话,当场噎住。
“你!”他恼了起来,趁莫渝想再说些什么来补救的时候,将手中剩下的半块杏仁酥往她微张的口中一递。
莫渝迫不得已,只好被他喂着吃下这杏仁酥。
李怀璟笑看着她,很是大度地说道:“你也吃了,朕就不怪罪你了。”
她不就是又不小心说错话了吗,谁能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狗皇帝怎么这样小心眼!
莫渝腹诽着李怀璟,咽下那半块几乎可以用入口即化来形容的杏仁酥,又道:“是我长姐做的糕点,特意让妾身带回来的,皇上觉得味道如何?”
她知道李怀璟最喜欢吃杏仁酥,大概是因为在他小时候,那位沈贵妃就常做给他吃。
“嗯,不错,朕尝着觉得比宫里的糕点师傅们做的都要好。”李怀璟对莫渝的家人倒也不吝夸奖。
李怀璟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莫渝在惊讶之余又被他绕开了话题,此时突然想起自己应该是还在生气的,神情微恼道:“皇上就不怕这里面掺了花生吗?”
“柒柒是不会害朕的。”李怀璟很是笃定地说道。
莫渝轻哼一声,对此不置可否,又想狗皇帝是怎么知道自己躲在这里的。
对了,肯定是那系统又给他通风报信了。
莫渝胡乱想着,却听系统突然出声。
【本系统可没和他说,是他自己找来的,宿主不要冤枉本系统。】
莫渝微微发怔,再看李怀璟时,发现他是空手来的,上好的丝绸锦袍被雨淋透了,被玉冠束起的发髻还滴着水,看起来比她还要狼狈。
莫渝心中一动,心里暗骂自己没骨气,嘴上的语气却缓了下来:“雨下得这么大,三郎怎么不打伞?”
“无妨。”李怀璟朝她笑了笑,“朕听见你在哭,找你找得急。”
此时,分叉成树状的银白闪电划破天穹,转瞬即逝,惊雷紧跟着炸响,似乎就在不远处,轰隆之声震耳欲聋。
雷声太响,莫渝下意识地瑟缩了下。
她的反应被李怀璟看在眼里,当即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别怕。”
那闪电让周遭亮了一瞬,他就看见莫渝的脸颊上带着湿意,半是雨水半是泪水的,让他不由得心疼起来。
不料挨得近了,莫渝却闻到他身上传来淡淡香味,在她平常闻惯了的龙涎香中,混杂着淡薄的类似菱花那样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