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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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谢逸尘食指轻轻扣响桌子，“去那里做什么？”
楚耘笙垂下眼帘，掩盖住自己的情绪，“我在这里待了太久，无聊。”
“那我便带你去人间，何必去天狼山那么危险的地方？”
楚耘笙不吭声。
谢逸尘喝了口茶，淡淡地问：“这就是你备下一桌子好菜的原因？”
楚耘笙别过头。
“楚耘笙，你真是连装都不愿装？”谢逸尘忽地捏起她的下巴，眼神中像是带着锋利的钩子。
楚耘笙一把将他的手打开，不耐烦地道：“既然你不答应便罢了，我不提就是了，滚吧，我此刻不想看见你。”
谢逸尘也沉下脸，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他摔门而去后，佩佩赶忙进来，忧心忡忡，“哎呀，小姐怎么又与谢师兄吵起来了？”
这一年里，楚耘笙极少给谢逸尘好脸色，本以为今晚是个缓和夫妻关系的好机会，没想到，再度争执。以前谢逸尘也就笑笑罢了，今日直接离开倒也是少见。
楚耘笙揉揉酸涩的眼眶，轻声问：“佩佩，你说我会不会永远也无法离开这里了？”
“小姐，你太心急了。”佩佩将楚耘笙扶着坐下，“哪有才给人家一次好脸色就求着出去的？小姐再忍忍，谢师兄是宠爱小姐，日后小姐少发脾气，师兄定然什么都满足小姐。”
楚耘笙静了静，不愿多说。
佩佩又问：“今晚还教阿月弹琴吗？”
楚耘笙摇摇头，“我今晚乏了，想早些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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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逸尘一连几日都没来，楚耘笙也不急，抬头望着方寸天地，整日要不就这么坐着，要不就拿着飒沓流星剑将谢逸尘派人在院中种下的桂花树砍断。这一年中，她已经砍断了上百棵树，谢逸尘从不恼，任由她闹，次日派人再种，然后哄着她给自己做桂花糕。
楚耘笙坐在院中，看着还没冒出新芽的桂花树，忽然问道：“佩佩，你可知道有什么淬毒的法子吗？”
佩佩吓得一抖，快要哭出来，“小姐，您可别吓我。”
楚耘笙叹口气，“我说我和他之间两清了，他说我还欠他的，这是哪门子道理？佩佩，你说，我和他之间还有没有牵连了？”
佩佩愣了半晌，摇摇头，“小姐，我也不知道。”
楚耘笙无声地落泪，“我是真的累了，我不想再想起这些事情了，也不想再看见他了，我只有这一个心愿，为何这么难？”
佩佩不敢答话。
又这样过了大半个月，阿月教两人做纸鸢，说这是凡间的小玩意，玩了几日，楚耘笙的脸上好不容易有了点笑容，院子的门被人敲响了。
佩佩去扒门缝上，一看，又是那小童。
“何事？”
“佩佩姐姐，谢师兄说今晚回来。”
“知道了。”
小童告辞后，佩佩有些欣喜，“小姐，你听到了吗？谢师兄今晚回来。”
阿月高兴地问：“那我们晚上吃什么？”
楚耘笙掀起眼皮，懒懒地说：“平日吃什么，今晚就吃什么。”
阿月憋憋嘴，有些失望，“啊……”
“不。”楚耘笙摇摇头，又道：“再减两个菜。”
佩佩和阿月站着不动，眨着眼睛看楚耘笙。
后者露出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道：”去啊。”
树梢挂上月牙，谢逸尘推门进来了。
他还是一袭白衣，眉目乌黑，楚耘笙看着他走进来，本想告诫自己下一世可别再犯傻了，可是若是从天狼山上跳下去，就没有下一世了。
谢逸尘走进来，见楚耘笙独自坐在桌前，筷子没动，她也不说话，佩佩和阿月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等木门吱吱呀呀地关上，楚耘笙才抬起头，“哦，你来了？”
谢逸尘看她神色惫倦，似乎没有吵架的力气，才坐下，“嗯。”
他扭头看桌上的菜，皱了皱眉头，“你平日就吃这些？”
楚耘笙本想说你若是嫌弃便爱滚哪儿吃去哪儿吃，但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淡淡道：“是啊。”她看了谢逸尘一眼，突然莫名其妙地问：“外面现如何？”
“什么如何？玉京大殿还在，玄霁派也还在。”
“哦，那就是这仙界最尊贵之人了？大约他们是觉得你将我关起来，也不必关注我死活，有点儿东西饱腹就不错了。”
谢逸尘叹口气，“楚耘笙，你何必气我？”
“气你？”楚耘笙挑起眉，“我哪里气你了？”
谢逸尘握着她的手，吹着双眸道：“只要你不与我吵架，我自然愿意日日回来。”
“哦，是吗？”楚耘笙把冰凉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来，“那吃饭吧。”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完毕，谢逸尘去书庐，楚耘笙站在院子中，抬头望着月牙，怔怔地掉眼泪，如今，她竟然也需要谢逸尘的可怜和宠爱来达到目的了。
她忽然想，若是这世上压根就没有自己呢？
那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名叫楚修远的哥哥也会活着吧？
他会平平安安地长大，保护玉京，自己也不必被谢逸尘这个疯子关在这方寸之间，哪里也去不了。
可是时光不能倒流。
楚耘笙真的再不与谢逸尘吵架了，谢逸尘也再也没有在她这里生过气，有时候，楚耘笙还笑一笑，谢逸尘搂着她的腰，纱幔婆娑，他怔怔地看着身下的人，吻着她的乌发，忽然问：“楚耘笙，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楚耘笙淡淡笑道，“师兄说什么胡话呢？”
谢逸尘拉着她的手腕，吻着她，看着她的眼睛，一双眸子像是能将人吸进去一般，“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对吧？”
楚耘笙勾勾嘴角，“师兄大约是晚上喝醉了。”
说完，她就转身闭上了眼，谢逸尘搂着她的腰，沉默了半晌，也阖上眼睛，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才浅浅地睡过去。
楚耘笙感到身后的人呼吸逐渐平稳，才慢慢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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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三年，过了七月，楚耘笙愈发疲懒，常常从午后睡到傍晚，佩佩有些担心，求那小童给楚耘笙找了个大夫。
大夫给楚耘笙诊了诊脉，忽然眉心一跳，又确定了一番，才跪下，“恭喜小姐，大喜啊！”
楚耘笙只觉得眼皮一跳，一个可怕的想法在脑中划过。
“怎么了？”
“是喜脉啊！”
楚耘笙身子一晃，只觉得眼前暗了暗，自己像是要晕过去一般，缓了许久才稳下来，镇定地沉说：“知道了，此事莫要声张，我要、我要亲自将这个好消息寻个好时机告诉谢逸尘。”
大夫一愣，“哦哦，是。”
楚耘笙低下头，“你要向我保证，不许告诉谢逸尘，我说了，这件事情，我要亲自告诉他。”
大夫连连道：“小姐，我记下了。”
大夫走后，屋里静悄悄的，佩佩推门进来，问道：“小姐，如何？”
楚耘笙摸摸头，“无妨，不过是夏乏。”
阿月道：“姐姐在这里闷得太久了，如今你与谢师兄关系缓和了，不如提议去别处玩一玩，总锁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啊。”
楚耘笙垂下眼眸，“嗯。”
她兴致不高，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独自，心里盘算着。
转眼到了八月，快要到楚耘笙的生辰了，谢逸尘这几日回来得愈发早，有一天忽然问：“你生辰想怎么过？”
楚耘笙刚吃过晚饭，忍住一阵阵的恶心，淡声道：“我说了，你也不会答应。”
“如何不会？你说来听听。”
“我想去天狼山。”
谢逸尘皱眉，“怎么又提起此事？”
“我父母都是在那里死的。”楚耘笙坦然地提起此事，“我想去看看他们。”她扭头看着出神的谢逸尘，“我去了又不能做什么，他们杀人偿命，这些年过去了，我已经接受了，难道你还怕我做什么不成？”
谢逸尘道：“楚耘笙，你不必激我。”
楚耘笙绞着手指，垂下脑袋，“你不答应便算了，不过是你问我生辰想要怎么过，我便这么答了。”
谢逸尘目光沉沉，不再说话。
到了楚耘笙生辰那日，谢逸尘清晨没有早早离开，楚耘笙大早上还有懵，呆呆看着谢逸尘。
谢逸车忍不住挑起嘴角，勾勾她的鼻尖，“走吧，带你去天狼山。”
楚耘笙眼睛一亮，“真的？”
“嗯，走罢。”
这次出行，明里只有谢逸尘与楚耘笙两人，但楚耘笙心里清楚暗中还有不少天兵看着。谢逸尘终究不放心她，怕她跑了。
今日天狼山一反常态，天朗气清，和风日丽。
楚耘笙太久没出来，一时间还有些恍惚，等谢逸尘拉起她的手，她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抵达天狼山山顶了。
从天狼山往下看，穿过层层云彩，可以看见那片梨花树林。谢逸尘从身后抱着楚耘笙，“你还记得吗？你当初说想要和我住在那里，我前年派人在那里修了个庭院，以后我们有孩子了，就带他们来这里住好不好？”
孩子？
楚耘笙无声地冷笑。
“谢逸尘，我想一个人待一会，拜拜我的父母。”
谢逸尘不开口。
楚耘笙转过身，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的唇，“我想单独和他们待一会，好吗？”
谢逸尘犹豫了一下，看着楚耘笙的满眼星辰，心软了一些，回身往后走。
楚耘笙站在天狼山崖，眺望着远方，忽然一阵秋风吹过，她的碎发被吹乱，然后，只听楚耘笙朗声说：“父君，母后，前些年，我一直很想你们，但也一直很恨你们，但现在——我不想你们了，也不恨你们了，我在这里好孤独，好痛苦，天天掰着指头熬日子，我想替你们报仇，可是我都不知道该去找谁报仇，我……每天，都在想，我要是死了该多好？”
“今天，我终于找到这个机会了。”
“楚耘笙！”
楚耘笙转头，看着正要赶来的谢逸尘，往后退了一步，“你过来一步，我就跳下去。”
谢逸尘顿住脚步。
楚耘笙眼角划过一滴泪，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
“谢逸尘，现在这世上我只恨你，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我只想忘记你带给我的这些痛苦的回忆。”
“楚耘笙，有什么话我们回去说，我知道你恨我，可你得活着才能报仇是吗？”
楚耘笙摇摇头，“我不想找你报仇了，我只想离开你。”
谢逸尘往日清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恐惧，“楚耘笙，你敢死，我就叫整个玄霁派为你陪葬！”
楚耘笙笑了笑，又往后退了一步，天狼山上的黑色碎石不断地往下掉，她忽然道：“谢逸尘，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你先回来，你回来再告诉我……”
楚耘笙的唇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她一言不发，只是将自己的手慢慢地覆上了自己的小腹。
谢逸尘的眼神先是茫然，然后浑身颤栗，神色出现裂缝，最后瞳孔放大，眸子黑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楚耘笙你……”
他话没说完，楚耘笙就向后倒了下去，跌落在天狼山崖。
她张开双臂，这些年从未笑得这么畅快。
从天狼山顶跌落的人生生世世不能轮回。
她终于可以永永远远地离开谢逸尘了啊。
作者有话说第50章 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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