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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落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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蜷在桌边,魏知壑紧贴椅背,脸色阴沉。敞开的窗户不断闯进风雨,迅速打湿他一半的身子。
拂笠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目光触向他的肩膀,视线惊讶一缩。殿下的身体似乎在颤抖,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常服,若不是被打湿的衣服紧贴躯体,恐怕都看不出来。迅速上前关上窗户,拂笠见他失神,却也不敢打扰。
冷,像掉入冰窖中一样冷。倾盆大雨砸在地上,凛冽的雨声,拉扯着他回到年幼时的记忆。
那日他方才七岁,正是男孩子本性调皮的年纪,他却沉稳的像是小大人。彼时皇子公主们尚且在一处念书,阳光正好的午后,正是人惫懒的时候。
在一众趴的歪七扭八的孩子中,唯有他一人坐得笔直,认真听先生讲课。
来给他们教书的虽是学问了得的大儒,却实在不懂如何应付这些尊贵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又不能任由他们散漫。目光一转看向魏知壑,当即拿他说起了事。
在先生以他为例,引经据典的夸赞声中,魏知壑却低头摸了摸身上的香囊。咧嘴一笑,才露出些许孩子气,他一心想着,今日得了夸赞,母妃知晓后定会开心。
“……故而,你们都要以太子殿下为楷模,自幼勤奋刻苦!”
先生的长篇大论终于讲到最后的重点,魏知壑放开香囊,越发坐得笔直。可就在此时,他听到身后有人轻轻“嘁”了一声。他心思敏锐,立马发觉了这句声音背后的不屑。忍了又忍,才没有往后去看。
年少的孩子总归不记事,虽说被这道声音扰了些许兴致,魏知壑却也并没在意。捱过一个下午,他不及收拾就走,还记着君子佩玉,趋以采齐,行以肆夏的规矩,只是步伐尽力快了些。
他要赶着回去,告诉母妃今日被先生夸的事!母妃平日里都不愿理他,唯有上课时说起先生对自己的教导,她才会有些兴趣。
“你们瞧,太子殿下连走路都合规矩,不愧能得先生夸赞呢!”
正想着,他却被跑来的几个兄弟姐妹嘻嘻哈哈的围住,环佩作响。略皱了皱眉,魏知壑站定后一板一眼的行礼,“二皇兄,大姐姐,三妹妹。”
“噗。”他的板正,却惹得几个孩子肆意哄笑。宫中以珍妃最为荣宠,她又生性高傲,不给任何妃嫔面子,偏偏最得圣宠。各宫娘娘们在珍妃身上讨不到好,他们的孩子就在魏知壑身上讨公道。
一群不会掩饰恶意的孩子,却又不会真的伤害到魏知壑,在随侍们眼中就只当作是皇子公主们之间的玩闹。
那日依旧如此,魏知壑只看了眼远远候着的宫女嬷嬷,随后就低头默默告诫自己,他只有做一个知礼的君子,母妃才会高兴。
眼看着他依旧闭着眼不说话,几个孩子的话语越发恶毒直白。
“我母妃说了,大哥哥是被你克死的,就是因为你出生他才死了。”
“明明你跟我们一样,凭什么只有你才能日日跟父皇亲近?”
“太子殿下又如何,你母妃压根不喜欢你!我听人偷偷说过,她原本是嫁过人的!”
最后一句话,惹得魏知壑再也忍不住,上前挥了一拳。几个孩子们,迅速不得章法的厮打起来。待宫人们赶忙将他们分开的时候,人人脸上都挂了彩。
“啪!”一阵骤雨,打得窗户作响,魏知壑的思绪顿住。抬起冰凉的手指,抵在自己额头,他的眸中浮现些许痛色。那日他带着满腹委屈回到母亲面前,尚不及诉苦,便被母妃夺走他腰间的荷包。
“你果真是你父皇的种,生来就残忍凉薄,还装什么温良?”
那日母妃擦拭着香囊上沾染的灰尘,只凉凉说下这么一句。而父皇来了,却只说他让母妃不悦,罚他跪于殿前。在那个各宫娘娘哄着自己孩子的夜里,他跪得手脚冰凉,反复咀嚼着母妃说过的话,就像是要剖开骨血,茫然的将其涂上黑墨。
一盏热茶放在他的手边,拂笠小心观察,见他神情有些许平复,才小心开口:“殿下,小心着凉。”
“我从来不是什么良善的人。”
他没头没脑的吐出一句话,拂笠弯着腰,并不作答。
端过茶盏,魏知壑摩挲着边缘,再开口时已不见其余情绪。“我都那么说了,秦安明日,能找来我想要的答案吗?”
见他冷静,拂笠也思索着分析,“恐是不易。殿下何妨直接告诉秦小姐,每日给她药的是二皇子,让她想办法从二皇子身上找答案?”
“明目张胆的告诉她,她会甘心被我所用?”魏知壑讥讽的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在嘲笑他糊涂。
接过他喝完的茶盏,拂笠却道:“小人觉得,殿下或许可以相信秦小姐。况且若她从别人口中得知一切都是利用,恐怕……”
“够了!”魏知壑厉喝道,“多言,出去。”
拂笠不敢再说,只得深深弯腰退下。
一场来势汹涌的秋雨,足足下了整天,第二日倒是放了晴,被冲刷过的街道极为干净。
秦安早早带着青荷出来,伴着周遭小贩的吆喝声,站在了之前与那位平清公子见面的桥边。站定后方一转头,就看到青荷不满的嘟着嘴。
“小姐,昨日他都那么说了,你还管他做什么?反正我们辛辛苦苦做的一切,他也不在乎。”见她看了过来,青荷忙劝道。
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帮秦安藏好一丝低落。她只牵了牵唇角,“我只是想让他过得舒心些,本也不是要他回报的。”
“可是……”
摸摸青荷的脸,秦安阻断她的话。靠在桥边,秦安视线放空,“可惜,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想来他说的对,我确实没什么用吧。”
未及青荷说什么,却在桥的另一边传来一道好听的男声。
“天气正好,佳人何必自怨自艾?”魏知易拾阶而上,看到她后温和一笑,“不要靠河边太近,当心不留神失足。”
秦安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含笑问道:“公子今日怎么也来这么早?”
在她身边站定,魏知易伸手递过去一个缠枝纹雕花木盒,“许是,心有灵犀?”
他说得坦荡真诚,语气中不见丝毫暧昧,秦安便只好笑笑。接过木盒打开一看,只见是一支银镀金嵌珠翠花蝶纹簪,立马合上还给他,“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算不上什么,上次是因为我带着你出去玩,害你回去晚了。见你上次那般着急,定然耽搁了你什么事,就当作是赔罪了。”魏知易并不接,只微笑道。
摇摇头,秦安还想拒绝。
“你可是还要我帮忙取药的,可别因为不收礼惹怒我。”魏知易故意吓她,随后又道,“或许它真的珍贵,但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寻常俗物,能博得你开心更重要。”
话已至此,秦安也无法再推辞,转手交给青荷收好,随后冲他勉强笑笑。“公子的礼物让我很开心,以后有机会,我会给公子回礼的。”
“好说。”这才爽朗一笑,恰好柔和的风吹起他的袍角,更显他俊逸非常。路过的姑娘看到了,纷纷红着脸快步走开,走出几步远后又忍不住回头看。
反倒是在他身侧的秦安只是半垂着头,有些沉闷。
拾书照例去取药,待他离开,魏知易观着秦安的脸色小心问:“姑娘今日心情不好?”
“也没有,算是遇到了一些事情。”打起精神冲他笑笑,秦安又看向青荷,示意她也照旧去买些菜果。
只剩了他们二人,魏知易建议道:“今日天气不错,去周围逛逛吧。”说完后见秦安面有犹豫,又道:“放心,今日我会帮你记着时辰,绝不再犯上次的错误。”
呆站在这里确实无趣,秦安想了想,便与他一同沿着河边漫步。正是早市热闹的时候,街边刚有人抬出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另一边的汤饼就出了锅,食客们三三两两大声说笑。
喧闹的人群,冲淡秦安的些许愁郁。
“我往日心情不好,就喜欢在市井处走一走,仿佛一切心绪都能被抚慰。”
身侧的人正好说出她的心声,秦安此时的笑才带着真情实感,眼睛都弯成了漂亮的月牙。“我看公子并非凡人,也会有心绪不佳?”
“那怕是得等我再修炼几年,脱离凡尘,才能无忧无虑了。”魏知易护着她避开路上的一个水坑,随口道。
秦安却立马站住,惊讶的问:“公子修道?”
“什么?”本是一句玩笑,她却当了真,还一本正经的问。魏知易被逗得笑弯了腰,涨红了脸闷声咳嗽几下。
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秦安也有些不好意思。
“让让!前面的小夫妇,快别笑啦!”
正在此时,一个妇人端着锅过来,里面是滚水。
事发突然,魏知易一惊,下意识的朝着秦安的方向走两步。秦安则也连连后退,河边的青石板上还有积雨,脚下猝不及防的一滑,秦安直接后仰着跌过去。
“小心!”魏知易忙伸出手,而秦安惊恐之下也拽紧他的手腕,一时间,两人双双掉入河中,激起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