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坐明堂》御川不洗手

4、第 4 章

　　习惯于什么，江离不太方便问，便也没有问。

　　她吃上东西就开心，继续坐在垫子上扭了扭腰，一边吃一边好奇地看周衍手：“你读的什么书啊？”

　　周衍把书摊开给她看。

　　《中原史考》

　　书里全是些晦涩难懂的古文。

　　“史书？”

　　“不止史书，还有风物人情，挺好的闲散读物。”

　　周衍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坐没坐相，连看书说话，都斜躺得稳稳当当，看着像是她那块垫子比江离的要舒服很多。

　　江离噘嘴：“好看吗，我也想看。”

　　周衍伸出胳膊在角落那摞起来的书堆里翻一翻，扔给她一本：“这是第一卷。”

　　她只看了两行，便觉头晕目眩，然后又去摸零食吃：“我一看书就饿。”

　　周衍又伸手，摸出另外一本扔给她。

　　封皮就写着四个大字《风花雪月》，打开来看，果然是一本情爱话本，讲的是一个穷秀才进京赶考，一路上遇见环肥燕瘦各路美女，给他送钱送吃的又共度良宵的故事。

　　江离：“……”

　　“不喜欢我这儿还有别的。”周衍又开始翻她的书，江离赶紧摆手：“算了算了。”

　　她还是吃东西叭。

　　二人一路无话，马车在临近傍晚时驶入王宫。

　　周衍照旧扶着顾芳的肩膀跳下马车，在顾芳一连串“陛下您小心着点儿”的话里自顾往寝殿走，边走边道：“送她去休息。”

　　顾芳行礼，看她的神色：“陛下，江娘子住哪儿啊。”

　　周衍一拍头，这事儿她倒是忘了。

　　“永盛宫还空着吧？”

　　顾芳赶紧回答：“略微收拾一下便可直接住了。”

　　“派人去打扫一下，明日送她过去住，今天很晚了，就住殿内吧。”

　　宫女和太监们压下惊讶，陛下对这位小娘子实在太过偏爱了。他们从未听说有臣子可以直接住到王宫内。

　　江离可没有管那些，反正周王已经开了金口，她抱着自己的小包裹就跟着顾芳进了殿，两个宫女带她去泡澡，给她布料极好的衣裳穿了，又把她送回周王的寝殿。

　　所谓住殿内，并不是与周王睡一张床，而是在外殿设了榻。

　　江离包裹一放，两脚一蹬，钻进软软暖暖的被子里，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一夜好眠，翌日被宫女叫醒：“娘子，娘子，该起了。”

　　江离看看窗外只是鱼肚白，不禁两眼发懵。

　　宫女们的语气有些焦急：“陛下都快起了，哪有你还在这儿睡着的道理。”

　　江离：“她起她的，我睡我的，又有什么关系？”

　　宫女：……

　　在宫女无话可说的时候，周王穿着黑色暗纹滚边朝服走出殿外。

　　头戴玉冠，不似昨天在马车上那副慵懒随意的样子，眉梢入鬓，鼻梁高挺，唇红齿白，潋着一双丹凤眼，正正经经地小国王，贵气逼人，颇有帝王之相。

　　“她想睡就让她睡。”周衍道：“想睡到何时都行，等她睡醒了，安排人送她去永盛宫。”

　　宫女们唱喏，周衍离了寝殿，身后跟着小跑的太监顾芳。

　　江离得了她金口玉言，挠挠耳朵，又躺下睡了过去，但经过这么一闹，觉得毕竟在人家的寝殿内，睡也睡不踏实，不一会儿就起来洗漱吃饭。

　　宫女们端来的早饭让她顿时就垮了脸：“这么少？”

　　宫女回答：“娘子若是不够，吃完还有。”

　　江离倒不是觉得量少，主要是种类少啊，只有米粥和漂亮的小糕点，都没有肉的，看上去清汤寡水得没意思。

　　喝过三碗粥，六碟点心，江离惆怅地叹口气，拍拍肚子起身：“我还是去我住的地方吧。”

　　还不如她在方伯家吃的大肉饼管饱，大概就是传闻中的中看不中用。

　　永盛宫就在周王的寝殿不远处，院子里种着丁香玉兰，室内宽敞讲究，各类家具一应俱全，江离十分满意，谢过宫人后又翻个身钻进了被窝，醒了又饿，吃了一顿依旧精致有余，分量一般的饭食，便是夕阳西下。

　　两位宫人就站在门口，江离召唤她们问：“周王在干什么。”

　　宫人大惊：“娘子切不可如此称呼。”

　　江离哦一声：“陛下在干什么，让我呆在这儿，也不给我事情做。”

　　宫人自然摇头说不知。

　　江离在室内晃来晃去，便见书架上摆着不少书，随便抽出一本，便都是些情情爱爱的话本。

　　看来传言非虚，都说周国的女王十分纨绔，偏爱风流话本，人也风流，喜欢打马游街，给周国的烂泥扶不上墙又加上了很深的注脚。

　　江离再想想，周王说上次围猎路过响水村，可见她还有空去围猎，相比所言非虚，国家都这样了她还有空去围猎，估计不算是个明君。

　　也就好在大概因为是个女子，因此不曾流连勾栏，不过传闻也有大臣把自家长得好看但不成器的子侄推荐给周王享乐，不过周王没要。

　　江离闲来无事，便抽出一本看，未曾想这东西并不如表面那样不堪，读起来通俗又吸引人，不知不觉就读到了天黑。

　　周王一天都并没有派人来找她，江离在永盛宫吃了依旧摆盘漂亮但菜色清淡，种类稀少的两顿饭之后，实在受不了了，问在她宫内伺候的宫女：“你们平时就吃这个么？”

　　宫女垂着头：“娘子觉得不合口味么？”

　　“确实不行，不如说太差了一点，东西不好吃，荤腥也少，而且你们这蔬菜似乎也不是太新鲜，而且鱼和肉也似乎很难见到。我还以为王宫应该顿顿山珍海味才对。”

　　宫女知道她是陛下刚从村里找来的一个小村妇奉为座上宾，观她行为做派也不似其他大臣那样满口礼仪道德假模假样，便多了一份亲近，斟酌着道：“奴婢以为这就算很好了，其实我们远不如娘子吃得好，娘子的份例是四菜一汤，我们只有一个菜，但如今的世道，吃饱就不错了，在宫内起码能吃到精米，奴婢的父母在家中只吃得起粗粮。饼子粗得都割嗓子。”

　　江离挠挠脸，满脸的不可置信：“百姓吃不上饭我知道，就连宫内也这么紧张么？”

　　“自从宋国之乱以后，周国国力本就元气大伤，加上多年的天灾，百姓苦不堪言，陛下开仓放粮七次，第八次开了自己的私库，因此宫中开支也是一减再减。娘子在村子里没有听说过么？”

　　江离想了想：“好像确实发过几次粮食，每户只有半石稻谷，节省着吃，一家人不过半月便吃完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江离在院子里逛了逛，突然想到什么，瞪圆了眼睛：“所以齐国的密瓜与葡萄和牛羊肉，燕国和魏国的上百种菌类，宋国的海鱼与牡蛎，吴国的三江鱼，赵国的青芒凤梨……你们这儿都没有？”

　　宫女对她报菜名一样的一番话感觉十分茫然：“娘子说这些，奴婢肯定是没有见过的。”

　　“你们周王没有吃过吗？”

　　宫女赶紧鞠躬，她算看出来江离根本没打算行什么规矩，但她必须要守规矩：“陛下日常对饮食没有什么要求，即使是国宴，也未曾见过娘子说的如此山珍海味。”

　　江离顿时生了气，撩起裙摆：“我要去找周王，她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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