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庆幸》倾碧悠然

10、争吵

　　封时沐开车回家需要近半小时，进门就看到杨冰女士笑眯眯看着他。

　　他揉了揉眉心，知道这一关不好过，今天是非说不可。

　　封父以为儿子累了，飞快倒了一杯茶：“喝点，慢慢说。”

　　封时沐沉吟了下，两人从认识到现在也没几天，实话还是不能说的，在老一辈的眼里，他们这样有点太仓促。

　　“就是我这几天偶遇了一个美女，在我的有意接触下，这两天我们越来越熟，想来，距离把人带回来应该不远了，你们等着吧。”

　　他说完后起身，大长腿一迈，飞快就要溜。

　　杨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人我们见不到，照片有吗？她是做什么的？”

　　“照片没有。”封时沐不是个爱拍照的，手机里只有那天拍的结婚照，但这……肯定不能拿给长辈看。

　　“她是淮安大学的学生，今年毕业，一直没实习过，和她相依为命的外婆生病了，她要照顾病人。”

　　杨冰听到淮安大学，心里瞬间就放松了。

　　儿子一直不肯谈女朋友她很愁，别人家孩子有有青春期，小儿子从来没有过，人家那些孩子初中高中早恋，他儿子像是没有这根筋。

　　说实话，杨冰女士这两年还怀疑过儿子是不是喜欢男人。

　　现在知道儿子有女朋友了，她心里隐忧尽去，脸上笑容更深了几分。

　　“有时间，记得把人带回来吃饭。”

　　封时沐嗯了一声：“我有点累，她外婆病得很重，需要人送饭，明儿我还要忙，就不陪你们聊了。”

　　封家夫妻面面相觑。

　　这都开始送饭了……人家也愿意接受的话，岂不是好事将近？

　　*

　　简谷雨回家洗澡，然后倒头就睡。

　　她已经许久没有睡过整觉，在医院时经常夜里惊醒，就怕外婆在她睡熟了的时候出事。

　　一觉睡醒，外面天还没亮。简谷雨将手机扒拉过来，看到才五点多，且没有新打进来的电话，就重新躺了回去。

　　醒了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简谷雨起身，熬了一锅粥，放米的时候手一抖，米放得多了点。想着医院里舅舅他们都在，她将锅端着一起出门。

　　这房子三室一厅，小区环境不错，就是有点老，路旁的树各种枝丫互相纠缠，简谷雨端着锅从楼下走过，一路上碰到了不少出来锻炼的老人家。

　　好多老人家都和她认识，看到她都会打招呼。会顺便询问一下丁香云的病情。

　　打发了热情的老人家，简谷雨抱着锅在小区门口打了车。

　　她到病房的时候，江北正坐在床头跟外婆说笑。

　　江北看到她进门，目光落在她捧着的锅上时，忍不住笑：“路上没人笑话你？”

　　简谷雨不觉得这有什么，旁人最多就是觉得稀奇多瞅一眼，到了医院外面，抱着锅也算常态。

　　“放米的时候小心手抖，煮多了点。”简谷雨抬手去抽屉里拿碗筷，发现里面是空的。她有些意外，“表哥，碗呢？”

　　江北轻咳一声，颇有些不自在：“没洗，在那边。”

　　这间病房角落里有一张桌子，没有指明谁用，也就是谁都可以用。简谷雨确实在那桌子上看到了没洗的碗筷。

　　江北飞快起身：“我去洗。”

　　丁香云没什么精神，看着孙子远去。

　　简谷雨坐到床边：“外婆，你想不想喝水？”

　　短短一夜，丁香云面色灰败，眼神里都没有光了。

　　见状，简谷雨心里一沉。

　　丁香云摇摇头，用手握住了简谷雨的手，她没什么力气，握也握不紧。

　　“谷雨，以后你要好好的……遗嘱是律师公正过的，不管别人说什么，那些东西都是你的，千万守好了。”

　　比起之前那些疑似遗言的话，这会儿直接就是遗言，并且，丁香云整个人有气无力，眼看着真的要不行了。

　　“外婆，我不想要你的东西，你自己留着。”

　　“傻话。”丁香云唇角扯了扯。

　　去洗碗的江北回来了，他打开了饭锅，盛了半碗粥递给简谷雨，还放上了勺子。

　　这不是给简谷雨吃，是让她喂给丁香云。

　　但是丁香云并不想吃。

　　这粥里放了一些香菇和肉末，问着就特别香，江北自己盛了一碗，刚喝一口。江荣夫妻进来了。

　　昨天晚上是江荣守夜，快天亮的时候江北过来替他，本意是想让他去酒店睡会儿，但江荣睡不着，只洗了澡就叫醒了妻子一起买早饭。

　　看到江北手里的粥，边上还有个锅，江荣笑了笑：“谷雨熬粥了？”

　　简谷雨点头：“熬多了点，大家都尝尝吧。”

　　“我还买了这么多早饭。”赵云澜脸色不好，“既然你熬了粥，早说呀。这不是浪费吗？”

　　“怎么会浪费？”简谷雨目光看向隔壁床的夫妻俩，“贺叔，喝粥吗？我自己熬的，还剩下好多，您尝尝。”

　　贺家夫妻俩瞌睡多，白天也经常睡，反正在医院就是为了养病，夫妻俩的早饭比众人都要迟。

　　老贺乐呵呵的：“你要是有多的，我就不去买了，还能省点。”

　　简谷雨见丁香云没胃口，特热情的起身帮老贺盛粥。

　　她熬了一个多小时，又用的是香米，隔着老远就能闻着香味。

　　老贺连连道谢，他妻子昨天晚上被痛醒了，本来没什么胃口，闻着味儿后，自己喝了一碗。

　　夫妻俩都是胃口好的人，打走了两碗粥后，锅里剩下的不多了，隔壁一直不爱说话的家属凑过来：“能分我点么？”

　　简谷雨笑了：“当然可以。”

　　不过眨眼之间，半锅粥就分没了。赵云澜面色愈发难看，狠狠掐了一把江荣。

　　江荣颇为无奈，没看妻子：“妈，你有什么想吃的？”

　　丁香云摇摇头，整个人没什么精神。

　　她有想过让儿子一家跟外孙女好好相处，好歹她不在了后，外孙女还有个可以走动的亲人。

　　她和儿媳妇始终合不来，这些年不是没有反思过是不是自己脾气太大……今日她再一次确定，合不来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

　　“云澜。”

　　赵云澜听到婆婆叫，正在啃包子的她抬头：“妈。”

　　丁香云叹口气：“以后我不在了，你可不可以帮我照顾一下谷雨？”

　　赵云澜哑然，看了一眼简谷雨后为难道：“我们离得那么远，相隔几百公里，谷雨在这里长大，也在这里读书，熟人都在这儿，她也不可能跟我们去江市。我想照顾，这离得远，实在有心无力……”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江荣扯了一把。

　　“你扯我做什么？本来就是照顾不到嘛，妈都这样了，我说不出违心的话骗她。”

　　江荣狠瞪她，说两句好听的又能怎样？

　　赵云澜不以为然：“江北，这是给你买的羊杂汤，听说这家味道不错，我跟你爸排了半小时才买到。”

　　江北面色复杂：“妈，我吃了……”

　　“那扔了吧。”赵云澜啪一声就将那打包好的羊杂汤丢进了垃圾桶。

　　江荣：“……”

　　他呵斥： “云澜！”

　　“出去，我想静一静。”丁香云烦躁地道。

　　赵云澜还想说话，江荣一把将她拖走。

　　江北一看那情形，就知道夫妻俩要吵架，他有些不放心，打了声招呼后，急忙追了出去。

　　丁香云左右两边的病人和家属都有点尴尬，她自己倒是还好，很快收回了目光。

　　“谷雨，你舅妈那人爱生气，刚才我那样说，也是想试探一下……”

　　儿子江荣当初非要去江市跟岳家住，她不愿意，但儿子铁了心，说走就走。后来结婚，她给了三十万让他买房。

　　二十多年过去，房价飞涨，那房子价值近千万。

　　丁香云在钱财上，自有一杆称。当初女儿嫁人后没多久就要离婚，且不打算跟她商量，离婚后很快就跟着个男人出国，转眼又是近二十年。

　　比起儿子，女儿几乎没有花她的钱，但和她感情很淡，这些年没有回过国，电话都很少打，不怎么管她这个妈，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问，丁香云反正是当这个女儿已经死了。

　　夫妻俩的东西儿女一人一半，江荣的一半早已经拿走，剩下的归女儿……女儿不孝，合该留给一直留在她身边照顾尽心尽力她的外孙女。

　　简谷雨忙道：“外婆，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人照顾。”

　　丁香云深深看着她的眉眼：“你还结婚了，又有另外的家人。二宝是个好的，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他到底叫什么？”

　　简谷雨心里一惊，一抬头，对上了外婆了然的目光。

　　“他姓封，封时沐。”

　　丁香云颔首：“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简谷雨猜到外婆看出了破绽，其实这不能怪封时沐，原先简谷雨和高逸辰感情不错，两人是早就约定好了要结婚的。因此，她偶尔会在外婆面前说高逸辰的名字，可能无意中还提过高逸辰家里的事。那天母子两人找上门来，虽然她说何美云是发疯，但何美云那模样只是有些激动，并不像是疯子。

　　“外婆，高逸辰确实答应了跟我去民政局，但他家里不想让我们领证，后来我一怒之下，就喊了封时沐……”

　　“这是你的运气。二宝随传随到，是个有心人。姓高的太年轻，他那妈也很强势，你别惦记了，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丁香云嘱咐，又问：“他是律师，家里的情形也是真的，这些没骗我吧？”

　　简谷雨也不太清楚，但不能让外婆知道她是民政局大厅里随便拉的人结婚。当即信誓旦旦：“是！他爸妈挺喜欢我的，之前还说要和我吃饭，就是没机会。外婆，我觉得他比高逸辰要成熟，做事妥当许多。有他在身边，我很安心。”

　　她说到这里，忽然察觉到外婆的眼神不对，顺着外婆的视线，一回头，发现封时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处。

　　他脸上带着浅浅笑意：“还在楼下就感觉耳朵烫，原来是有人在夸我。”

　　简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