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人生如电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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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傻呆呆地跟在小阎王身后，看着小阎王登上地铁，熟门熟路地找上电影院，向售票员要了两张最热门电影的连座票。
直到坐进放映厅，手里抱着一大桶爆米花，仙水忍依旧精神恍惚。
就算小阎王和他设想的同道中人不是一回事，可这也差太多了吧？
“挑一件。”小阎王还让他选饮料。“百事可乐还是可口可乐？”
仙水忍：“……都行。”
于是小阎王拿下了可口可乐。
只有一瓶。
“那个，”仙水忍接过可乐，“你不喝吗？”
小阎王指了指自己的奶嘴：“那我也得能喝呀。”
“平时不能拿下来？”
“不能，这是我的责任。”
仙水忍这才觉得，小阎王之前说奶嘴是灵器的事，大约是真的。
他敢发誓，自己绝对不是个多嘴的人；甚至在老师同学之间，还拿到了沉默寡言的风评……
可现在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太令人好奇了。
所以，忍不住又问：“那你怎么吃东西？”
“不吃——我生存靠的是修行，不是进食。”
“这么方便？我可以学吗？”
“不可以，你是人类。”
“你为什么可以学——我是说，我们有什么不同？”
“种族不同。”
“可以问你是什么种族吗？”
“这个嘛……”
见小阎王犹豫了一下，仙水忍有些忐忑：“我是不是问题太多了？”
小阎王：“是有点多。”
仙水忍：“……”
真直接啊，小阎王大人。
但面不改色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嫌他烦。
接下来，小阎王好像察觉到了他的忐忑，有意安抚；又好像是没想太多，真的在实话实说：
“没关系，都不是什么机密，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表达。”他连语调都没变。“自己来讲有点不好意思……总之，按照灵界的官方说法，阎魔是神族。”
仙水忍睁大眼睛：“居然是神？！”
“可是，我认为，我们和人类最大的差别，仅在于寿命的长短而已。”小阎王补充道。“我们并非无所不能，所以精灵这个说法会更有趣……合适一点。”
精灵吗？
从外貌上来讲，的确很合适。
仙水忍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灯光暗了下来，小阎王把视线投向前方，被荧幕上的光照亮的侧颜显得专注又冷淡。
电影开场了。
仙水忍一边胡思乱想着“他会不会是不喜欢我”，一边被电影画面吸引了注意力。这是个没什么深度的爱情片，水平不好不坏，也就一般般，但……
在此之前，他没看过电影。
严格来说，是没特意到电影院来看过电影——学校放的科教片当然不能做数。
从小就拥有超出常人的灵力，隔三差五就遇到妖怪袭杀、挣扎在生死之间的他，没心情、也没机会出没于各种娱乐场合。
更重要的是，身为一个父母被妖怪杀死、又时常因为一般人看不见的妖怪打坏东西而被迫赔付的倒霉孩子，他身上也没多少零花钱。
影片里的女孩十三岁，他十四岁。
当女孩和男孩接吻的时候，他就像被那股青春的情意烫着了一般，涨红了脸，转开视线，不敢再看。
前排的男女学着这一幕亲了起来，旁边中学生发出小声的尖叫。就是隔壁的小阎王一点反应也没有，只在留意到他的视线后看过来，问：“怎么了吗？”
仙水忍：“……没什么。”
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幼稚，更加不好意思了。
坐在小阎王另一侧的女生却蠢蠢欲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开口：“请问……”
当小阎王转过去的时候，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她脸上通红一片。
“这个瓶盖太紧了，”女生掐着嗓子讲话，“可不可以帮我打开一下？”
她展示着手里的饮料瓶，满怀期翼地看着小阎王。
“……可是可以，”小阎王把这瓶绿茶接过来，“不过，我力气可不大啊。”
他象征性地尝试了一下，哦豁，还真没打开。
女生：“……”
仙水忍：“……”
小阎王就脸不红心不跳地将瓶子交给仙水忍：“拜托你了。”
换了仙水忍，倒是一下就把盖子卸了开来呢。
女生拿回饮料，看了看小阎王，又看了看仙水忍，欲言又止，还是把预想的话语全吞了回去。
是真的打不开？
还是故意装的？
不管是哪一种，都挺让人一言难尽的……是仙水忍从没接触过的那类型。
同学们给他留下的印象不多，大都只有一个幼稚浅薄的剪影而已。他不喜欢他们，也不讨厌他们，只按照社交规则和他们保持不冷不淡的关系，而他们对他也一样——
不，不一定，在他们眼中，他恐怕是个独来独往的怪人才对。
明明小阎王才奇怪，自顾自做自己的事，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一副能读空气却故意不读空气的模样……
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真实。
这就是成熟的大人吗？
不不，学校里的老师们因循守旧，才没他这么招人喜欢。
“真倒霉。”仙水忍听见女孩悄声对同伴抱怨，她肯定想不到这么小的声音居然能被他人听到。“那家伙真是太不解风情了。”
“别太在意。”她的同伴安慰她。“说不定人家是有男朋友呢。”
仙水忍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们在暗示什么，又好笑又有些微不可查的郁闷，好像正在喝的碳酸汽水，轻轻一摇，就有细小的泡泡一团团浮出水面。
以至于电影结束后，他忘了故事讲了什么，只记得女主角那双因为突如其来的爱情、而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
一时间，这双眼睛，和濒死时看到的那双眼睛，发生了重叠——
“有电影同款的随身听卖吔！”小阎王站在移动店铺前，指着上面摆着的商品，“老板，给我拿一份，谢谢。”
仙水忍：“……”
觉得有重叠什么的，果然是错觉吧。
“小阎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了敬语，“大人。”
小阎王就把打算往头上戴的耳机挂在了脖子上：“什么？”
你真的不打算发点任务什么的吗？
话到嘴边，仙水忍又吞了回去，转而问道：“很喜欢吗……这部电影？”
“还可以吧，”小阎王沉吟片刻，竖起一根手指，“女主角挺可爱的。”
仙水忍：“……”
好世俗的看法啊。
“你不喜欢吗？我还以为，你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会喜欢这种题材的故事。”
“不，不是不喜欢……”
“这样啊。”
“我，我可能喜欢更激烈一点的片子。”仙水忍回想着过去听过的同学之间的聊天。“像是奥【哔】曼那种。”
小阎王大约是看过的：“杰克，艾斯，泰罗，雷欧，乔尼亚斯，爱迪，赛文。”
而仙水忍其实没看过：“不过，也有人说那是烂片。”
“的确拍得不是很完美。”
“如果世界上没有烂片就好了。”仙水忍干巴巴地说。“就像没有妖怪一样。”
“……啊哈哈，不太可能。”
“妖怪真的太讨厌了。”
“……唔。”
“希望妖怪都能被天诛，这样就天下太平了。”
仙水忍想要表达什么，却总觉得词不达意。
组织出来的语句，谈不上震聋发聩，还颇为乏味，仿佛毫无创意的电视广告，难以打动人心。
“有时候会幻想自己变成巨人，将那些为非作歹的妖怪全部……踩碎。”他发觉自己开始胡言乱语。“有点粗暴，呵呵。”
恨呐。
为什么自己在国语课的时候，没有多多认真听讲？
“小学毕业前，第一生命保险公司给所有人发了最想从事的职业调查问卷，我填了妖怪猎人，被老师发现，只好改成刑事警察官。”
“……”
“想当刑事警察官的，除了我还有三个人，想当保险推销员的一个也没有……”
小阎王捏起了入场时赠送的恐龙玩偶，玩偶被他挂在了腰带上，张牙舞爪。
“和妖怪比起来，人生有点太短了。听说妖怪之所以会吃人，就是因为每吃一个人，就能把那个人剩余的寿命加在自己身上……”
今天之前，他没对别人说过什么，也没有什么人可以诉说，所以才缺乏练习，所以才如此笨拙地絮絮叨叨。
这些乱七八糟的话语，自己都觉得无聊，小阎王也一定不愿意听吧。只是除了这些，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打消无话找话的尴尬——
虽然这么一来，情况好像变得更加尴尬了呢。
“对不起。”仙水忍还是打住了，变得垂头丧气。“我话太多了……”
他正祈求时光机从天而降，却被一副头戴式耳机盖在了耳朵上：
“不要着急。”
隔着海绵和塑料的声音温润似水，波澜不惊，透着一股过尽千帆的平静。
仙水忍伸手扶住耳机，停下脚步，看向小阎王。
但小阎王没有看他，只按动了随身听的按键，舒缓的纯音乐响起。
“一部电影里，每个镜头都经过了导演的取舍。而现实的人生中，每一秒都不会被跳过。”
就像他们走在路上，每一步都必须脚踏实地才行。
“人的一生，很长的哟。”
仙水忍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服气，又有些许触动。
而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到底还是随着优雅的伴奏，慢慢平静下来了。
就算他讲话啰哩啰嗦、连自己都没搞懂、只是一番胡言乱语又怎样？
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一直有在听他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人生如电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