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故人来》angelo

2、二

　　虽然目标明确且归心似箭，但是这一路竟也花了陆小凤两个多月的时光。
　　原因无它、只两个字：麻烦！
　　天下人似乎都知道这句话：有麻烦找陆小凤！
　　所以，不管他走到哪里，一旦被人认出来——而他又似乎不管到哪儿都会被人认出来——哪里似乎总会凭空生出无数事端来、只等着他去解决一般。
　　所以，眼见一只脚已经踏上了过江的渡船，却又被身后那一串串呼喝声给生生拽了回去……
　　“陆大侠，留步！”
　　“陆小凤，救命！”
　　“陆兄，帮我！”
　　待得终能脱身之日，已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时节了。
　　“也好，正是姹紫嫣红时！”陆小凤如是思忖。

　　双桅快船满帆而行。
　　船头之上挺立着一个俊朗挺拔的身影，不畏船首飞溅起的层层水沫儿、极尽所能地远眺着。
　　头顶蓝天白云、脚下白浪翻滚、两岸春意盎然……
　　已是入了江南！
　　想到仿佛近在咫尺的精致小楼和楼中的那个人、那些物事，陆小凤的心头忽地又热了几分，只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揣得满满的、似要溢出一般，让他情不自禁地微笑了出来。
　　“看到什么？这么开心？”身侧不知何时靠近了一个纤丽的可人儿，凝神望着他扬起的嘴角、不解地发问。
　　“回家真好！”陆小凤想都不想地答道。
　　“却不知四海为家的四条眉毛已在江南安了家了么？”语音婉转却也难掩一丝失落。任是谁都看得出他唇角的笑、颊边隐隐浮现的酒窝、眼睛里亮闪闪的光芒，无一不透露着近乡情怯的那种又甜又涩的味道。
　　陆小凤不置可否地勾起了嘴角，连带着唇上的两道眉毛似的小胡子也飞扬了起来。心中转念道：“也许是该安个家？或许就在百花楼左近觅个好场所，到时候一日三餐、好酒好菜的，倒也全都解决了！”念及此，不禁轻蹙起额下的两道眉毛，“索性就直接搬进百花楼岂不是更省心么？就连找房子、添家什的麻烦都一并省了！”想到花满楼听到这个消息必定会浅浅一笑、轻轻颔首地答允，他不禁笑得更是得意起来。
　　那个人啊，从来都不会拒绝求助的人的，更何况是像他陆小凤这样的朋友呢？
　　“可是……我们还是朋友吗？现在……可还比得上从前吗？”这个念头一起，陆小凤的心头便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云。
　　纤丽的人儿眼见眼前人兀自忽而喜上眉梢、忽而又暗自神伤，已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了。虽流露出从未见过的稚童一般的天真和脆弱、却显然不是为她，便叫她看得眼睛刺痛、不由心生无名火，怒斥道：“疯子！这世上要是有人会信你陆小凤这样的浪子会成家立业、甘心作茧自缚，那人不是傻子便是念你念得发痴了！”说完扭身便走。
　　闻言，陆小凤不禁莞尔，转头瞧着淡紫色的背影、挑了挑眉毛问：“你可信么？”
　　那抹身影在船舱门口顿了一下，一声不屑的轻嗤和一个不耐的顿足过后便隐没在布帘之后。
　　“哈哈！原来你也是愿意信的！”陆小凤抚着唇上的小胡子，似是玩笑、似是叹息地嘀咕了一句，转回头又瞪着翻滚的江水，喃喃自语道：“我倒也是愿意信的，只是不知道那人可愿意信么？”

　　不日，快船靠了岸。
　　码头上下商旅贩足、行色匆匆，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快船上的船员们忙忙乎乎地卸货、装货。
　　陆小凤趁乱下了船、上了岸。
　　道别总是伤感的，所以这样的场面他总是能避开就避开的。就像每次离开百花楼，他从不和花满楼道别，顶多就是留个便条、托人带个口信，要他宽心而已。
　　就连那最后一次也是如此！
　　走出老远还是感觉到背上有两道灼灼目光在注视着自己。陆小凤知道那是谁的目光，嘴角一勾、头也不回地举起手挥了挥，随后几个转身、便将自己隐没在码头上摩肩接踵的人流中间。

　　双脚踏上坚实的陆地，本来急不可耐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花家家大业大、骑快马三天三夜都跑不完，所以，这一上岸便已然算是一只脚跨进了花家的大门了。也就是说，离那小楼和小楼的主人就只一步之遥了。
　　买了匹老马，也不牵缰绳，只在马儿因吃草而走得太偏、离开官道的时候轻踢一下马腹、调整一下方向，然后就这么信马游缰、走走停停地穿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城镇、村庄，领略着无限的春光和江南花家的富庶。
　　最后，眼看高耸的城墙已出现在大路的前方，便跳下马儿、去了马鞍和辔头，在马屁股上轻轻一拍，放任它自谋生路去了。就由它在任人鞭策了这许多年之后卸甲归田、安享自由自在的晚年吧！
　　何况，这么一头臭兮兮、脏乎乎的庞然大物与百花楼下那个清雅的的小院子实在是格格不入。

　　挨呀挨，挨到了花花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