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咒》清水浅舱

32、被爱的我们

　　为了治疗所需的魔药，利斯被迫“以身伺虎”。
　　若是只有一次也就算了，可是……

　　“八只！这都是第八只了。耀鸣，你不拿我当人！”醒来的利斯捂着自己的衣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耀鸣搅动碗里冒着热气的魔药，说：“这也是为了你的解药。我们不能在同一只猫族身上取液太多，否则也是对野生猫族的伤害。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了。”

　　“你上次、上上次就说是最后一次。”利斯抹干净眼泪，控诉道，“你这个黑了心的邪恶魔法师，每半个月就让我这么来一次，很伤身体的好不好！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橘白小猫炸毛了怎么办？
　　当然要用小鱼干哄！

　　耀鸣搅凉了魔药，拿出小鱼干，柔声道：“这回真的真的就是最后一次了。把药喝了，再吃两个月的药，你就完全康复了，好吗？”

　　“好吧，我最后信你一次。”利斯接过药碗，用小鱼干指着耀鸣，威胁道，“耀鸣，要是让我知道你还在骗我，你就永远失去了我的友谊，听到没！”

　　药材已经足够接下来两个月的分量，利斯自然不用再干那脏活。
　　耀鸣跟他拉勾约好了，这才从房间里出来。

　　客厅里，萝波塔正在炼制魔药，如今她已经能独立制作魔药，就连利斯的魔药都是她来制作的。

　　厨房里，蜜雅正在跟两位公主烤肉玩。兰斯洛特负责保护两位公主的操作安全，防止厨房被龙孩子和熊孩子炸掉。

　　而女仆和第二骑士团团长则采购了晚餐回来。

　　九人小队就这样绑定了，解不开了，足足一起行动了四个月，直到如今冬天再次降临，他们在雪之精灵国落脚。

　　说实话，耀鸣起初是拒绝的。
　　在森林初聚的那天晚上他甚至完全没能睡着觉，在最深的夜里、最不冷静的时刻，他甚至动过一个人跑路的念头。

　　但他跑了，萝波塔怎么办？
　　他们师徒一走了之，蜜雅怎么办？

　　蜜雅那么喜欢和两个小公主玩，耀鸣要怎么保证蜜雅不给公主通风报信？
　　而兰斯洛特找到他的速度向来快得不可思议，估计没几天他就能被这厮追上。

　　想来想去，耀鸣只能放弃离开的想法，数着日子盼着和这帮人早早分道扬镳，他就能回归平静的生活。

　　然而，日子数着数着，耀鸣慢慢地习惯了身边有这么多人，冷不丁他们不在身边，竟然会感到一丝寂寞。

　　热热闹闹的，好像也不赖。
　　无论是利斯还是公主们都给了耀鸣很多暖心的时刻，让他渐渐觉得有人在身边并不完全是一件坏事。

　　同样，给他感觉变了很多的，还有兰斯洛特。

　　此时的兰斯洛特已经累得满头是汗了，他要顾着公主们的安全，还要施展魔法用护盾保护厨房，更要盯紧蜜雅不让她动什么恶作剧的心思。

　　他时而半跪在地上跟公主们说话，时而站起身和蜜雅沟通，时而半蹲着调整魔法护盾，还要随时满足公主们举高高、转飞飞的要求……

　　耀鸣看着眼前的景象，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他讨厌至极、但在此刻显得无比贴切的词汇。
　　“贤妻良母”。

　　想到这儿，耀鸣没忍住，笑出了声。

　　同样一张脸，短发的时候大家都会夸兰斯洛特英俊、有男子气概；长发的时候给人的印象就是美丽，甚至于温婉了。

　　兰斯洛特似乎是察觉到了耀鸣的目光，对着他的方向甜甜一笑。
　　那个笑着的太好看了，鬓边垂落一缕卷曲的白金色长发，湛蓝色的眼睛有神而明亮，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面闪着光。

　　耀鸣迅速扭过头，不去看那个太过闪耀的笑容。
　　他的目光落在二团长和女仆身上，却不料看到两团阴云密布。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耀鸣问道。
　　二团长和女仆面面相觑，特地看了眼利斯的房间。

　　耀鸣当即明白过来，此事八成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与利斯高度相关。
　　“去院子里说。”

　　女仆去厨房准备餐食。二团长和耀鸣避开其他人，在堆满雪的院子里顶着满头的雪花。

　　“是女王陛下的消息吗？”耀鸣猜得到，能对利斯产生这么大影响的，只有女王了。
　　二团长点点头，她犹豫了好半响，才小声说：“陛下好像有了身孕。”
　　“什么？”耀鸣瞪大了眼睛。

　　二团长摇摇头，“雪之国送了礼物过去，现在这里的精灵都在谈论这件事情。他们说礼物是由这个国家的王子亲自送到。王子还和女王共进了晚餐。他们都说这个孩子是……”

　　女王很少与其他国家的王储有密切交往。如此行动，虽然算不上越界，但对女王的作风而言也足够亲密，稍稍添油加醋就能向暧昧的方向解释。

　　耀鸣立即陷入思考。
　　如果让身为女王情人的利斯知道这件事，后果将变得完全不可控。

　　谁能保证经此一事，利斯和女王绝对不会心生嫌隙呢？利斯还带着两位公主在外游玩，这是威胁女王再好用不过的人质了。

　　“不能让他知道。”耀鸣当即下定决心，“等找到兰斯洛特需要的最后一味药材，我们立即离开这里，用传送阵去南方，避开他知晓这个消息的所有可能。”

　　二团长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这么在外面飘着总归是不安全的，我们还是要带着公主尽快回王都。”

　　他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房间内，等女仆开餐。

　　厨房已经让给了女仆。兰斯洛特去给她打下手。
　　公主们就在客厅，由萝波塔带着学习魔法。公主们所学的《魔法大全》是耀鸣修订过后的手稿。用这两位刚刚起步的初学者测试新版的内容安排的难易度，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蜜雅钻进正在燃烧的壁炉里，趴在火焰上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一切都那样的祥和美好，耀鸣绝对不希望这样的平衡会被打破。

　　晚餐被端上餐桌，大家都纷纷落座，唯有利斯还在房间里没出来。

　　耀鸣轻轻敲响他的房门，“利斯，开饭咯。”
　　“知道了啦。”利斯迷迷糊糊道，“吃完药太困了，我再睡一会。”

　　魔药中确实有些成分有催眠效果，再加上猫科动物嗜睡，猫人的睡眠时间相对较长，利斯是很容易犯困的。
　　众人留出利斯的那份餐食，热热闹闹地吃起晚餐来。

　　兰斯洛特坐在耀鸣身边的位置，神情略显紧张和局促。
　　为了下厨方便，他将长发编成蝎子辫垂在脑后，此时还没来得及拆开，使得他发红的耳朵和面颊无所遁形。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少年芳心暗许，藏都藏不住的。

　　耀鸣脸上倒是泰然自若，至于心里头想的是什么，就不是旁人能知道的了。

　　晚餐过后，利斯依然没有出来。
　　公主们敲敲门想要给他送饭，却发现他的房门紧锁。

　　耀鸣立即察觉到了不对，用魔法开门冲了进去。
　　好在，利斯还在。
　　他缩成一团裹在被子里，肩膀微微抽动。

　　“利斯……”耀鸣心里暗道糟糕。
　　他上前轻轻推了推利斯的肩膀，看到了枕头被褥上洇开的深色泪痕。
　　“我没事的。”利斯把脸埋进被子里，“我真的没事的。”

　　就在这时，两位公主借机溜进了房间。

　　“利斯，你病了吗？”老大问他。
　　要是这个时候露出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再怎么也骗不过去。
　　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探出被子，和老大击掌，还摇了摇示意自己没事。

　　“利斯，你很难过吗？”老二问他。
　　大尾巴还是“摇头”，探出去挠老二的痒，逗得老二哈哈直笑。

　　老大抓住利斯的尾巴尖，轻轻安抚道：“利斯，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橘色的尾巴“跐溜”钻回被窝。

　　她们俩隔着被子，吻在利斯额头的位置，就像无数次利斯代女王给她们晚安吻那样。
　　“我代陛下吻你，她非常、非常爱你。我代自己吻你，我也非常爱你。”

　　说完，她们两个前后脚走出房间。
　　临走前，老大还老成地清了清嗓子，嘱咐耀鸣道：“大人的事儿交给大人处理，利斯就交给你们了，务必带一个开开心心的利斯回来。”

　　她伸出手，示意耀鸣行吻手礼。
　　“遵命，公主殿下。”耀鸣单膝跪地，亲吻了搭在公主手背上自己的拇指。

　　公主们出去了，利斯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有了那个吻，他反而哭得更凶了。

　　利斯在被子下颤抖着，一只耳朵探出来，耳朵尖儿上的那簇橘色小刷毛也哆嗦着。
　　他瓮声瓮气地说：“耀鸣，你能抱抱我吗？”

　　耀鸣被这个要求弄得愣了一下。
　　他很意外，也有点手足无措。但他还是坐在床畔，隔着被子抱住了那团小猫。

　　利斯吸了吸鼻子，闷在被子里说：“道理我都懂。在我选择爱上女王的时候，我就知道这种事情很可能会发生，也接受这样的结果。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无怨无悔。”
　　“嗯。”耀鸣隔着被子轻轻抚摸利斯的后背。

　　利斯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他淡淡说：“但是，我想相信女王。”

　　他爬出被子，靠在床头。
　　“总是把自己想象成受害者，总觉得别人都对不起我，也是一种隐秘又脆弱的自恋。我不想无限地夸大自己的好坏，在极度的自大和自卑之间横跳。那样太以自我为中心了。”

　　他抓住耀鸣的手，淡淡地说着。
　　“我想……勇敢一些。我敢爱她，就应该信任她。如果我因为几句流言蜚语就怀疑她真挚的感情，那只能说明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怯懦者，配不上女王的爱。”

　　利斯抹干净眼泪。
　　“我相信我有让她着迷的、独一无二的魅力。无论怎样，她都是我爱的人，就算是找了新种马又怎么样？都是她的骨血，反正已经有三个了，再多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要别人开导，他自己已经想开了。

　　他牵住耀鸣的手，破涕为笑。
　　“耀鸣，我不想战战兢兢地活、畏畏缩缩地爱，那都太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