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春》小吾君

4、旅途

　　宣城的天气反复无常，因为秋雨冷下去的温度，某一天又忽然上升，晚秋时节天边又悬起艳阳。

　　程毓换了轻薄舒适的衣衫，一如往常投入工作，在午餐时间去了15楼的员工食堂。

　　程毓他们公司的员工食堂味道很不错，老板还专门请营养师炖药膳，大楼里有咖啡厅健身房休息室，甚至还有棋牌游戏室。

　　公司准备的贴心，休息室里还有一次性盥洗用具，致力于让员工在加班留宿后有最好的上班体验。

　　“程姐，今天怎么改吃粥了？”
　　有人落座在程毓对面，望了一眼她的砂锅粥。

　　“最近肠胃不太好。”
　　程毓用勺子轻轻搅动海鲜粥，舀了一勺轻轻吹动。

　　“那要多照顾身体啊，”对方客套地关怀一句，笑眯眯地打听，“马上假期了，姐你有什么安排吗，听说阿曼达有个项目要出差，你是不是也要同行？”

　　程毓抬眸，微笑回应：“我们的目的地可能不同。”

　　“是么，你们还真忙，我这个假期打算出门玩呢，只是国庆人肯定很多，也没太多时间，调休也就那么几天。”

　　调休，人类发展历史上罪恶的发明之一。

　　“是呢，人总是很多。”
　　程毓礼貌社交，不紧不慢吃着午饭。

　　她只做回应并不提出话题，好在对方输出欲和探听欲不算太强，没有从她口中问到什么重要的消息，这天自然也没聊太久。

　　程毓吃完后去健身房慢走了一会儿当散步，回了办公室进行工作安排，为即将到来的假期做准备。

　　她做事向来有条理有准备，避免在她开心的时候有人扫兴。

　　国庆前一天，程毓带着行李箱到了宣城的衔云机场，办理值机后在贵宾厅候机。

　　从宣城到目的地川省需要两个多小时，接下来还有车程，程毓看了时刻表和计划表，确认过后浏览行业新闻消磨时间。

　　贵宾厅里的人很少，大家都很安静，于是新进来的人的动静也很明显。

　　“小梅，我们坐那儿吧。”

　　“好呀，柳姐你喝水吗，我去给你倒杯温水。”

　　“好，谢谢。”

　　交谈声在不远处响起，略微耳熟的声音让程毓捏了捏指尖。

　　宣城这么大，在没有必要行程和约定的情况下，人很难见三次面。

　　可有时候，遇见就是这么奇妙。

　　程毓并没有转身求证猜想，也没有和女人打招呼。

　　她们现在的关系，没有来往最妥善。

　　程毓不免想到陈明林，她前两天约人吃饭想结束相亲关系，但陈明林这些天似乎很忙，说他有些抽不出身，程毓也没有强求，这也不是在说分手，他们还没到这个程度，陈明林的回应说明他心里已经有数。

　　毕竟他没提出来要送她礼物作为不能赴约的补偿，不再那么高傲做作。

　　程毓坐在角落里，这里的软椅更像是小型懒人沙发，从背后只能看见人的头顶，除非走到正面很难看到人脸，她低着头继续看新闻，手指轻轻滑动屏幕。

　　从脚步声可以听出女人已经倒了水回来，候机室里又恢复安静。

　　没一会儿室内响起了谈话声，她们的声音很小，却抵不过空间不大且安静，那声音往程毓的耳朵里钻。

　　“小梅，这个好看吧，这品相真好，要不是你我都不舍得割爱呢。”
　　“真不错，这个多少钱？”
　　“你这么直接问价也太俗气了，不过主持开过光后只要这个价，还是我们熟人才有的价呢。”
　　“两万？不是？二十万？这有点……”

　　女人的小声惊呼没能逃过程毓的耳朵，让她微微皱眉。

　　什么开过光的东西要二十万，这不是明抢吗，虽然这不是一笔大数目，有钱人家可以完全不放在眼里，但陈明林公司也不算庞然大物，女人也应该是朴素惯了，上次身上还穿着不超过两百块的棉袄，买了就是当冤大头。

　　“这还贵吗？”

　　柳姐诧异的目光和眼神里的意味让芙梅有些无地自容，可她确实觉得贵了，如果是两万她还能咬咬牙买了。

　　芙梅确实拿不出二十万，她并没有那么多钱，不是陈明林不给她，而是她不需要那么多钱，她也不喜欢买贵东西，留给儿子做生意挺好的。

　　每次聚会上那些富太太们的奢侈品都让她心惊，她不识货也不太懂，她看不明白那些昂贵东西的魅力，渐渐地饭局也少，因为她脾气好，所以还有人带她玩，柳姐就是其中之一。

　　她这次出行，也是陪柳姐去一个寺庙还愿。

　　二十万买一个开光玉观音，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昂贵了，也许是她不识货。

　　“男戴观音女戴佛，买回去给你儿子保平安呀，你不买也无所谓，我自己觉得效果好才推荐给你的。”

　　“谢谢柳姐，我知道你的好意，只是我儿子不太喜欢戴这些。”
　　芙梅有些局促地道谢，手心里都是汗，她这倒不是托辞，陈明林真的不喜欢这些东西。

　　柳姐扯了扯嘴角：“那就算了呗。”

　　她语气不算好，芙梅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低下头，在心里懊恼自己口舌笨拙，不会说些话来圆话题。

　　程毓不这么想，她听见女人口中的柳姐阴阳怪气的声音就有些动怒。

　　芙梅的脾气再好不过，她心里清楚，芙梅现在不吭声肯定是自责而不是怪这个女人莫名其妙。

　　如果真是热心或者关系还不错的朋友，被拒绝也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这种人还信教，怕不是佛口蛇心。

　　好在女人是拒绝了，不然她会出面阻拦，她的谢礼都没送，不能眼睁睁看着女人吃亏。

　　那边安静没多时，那位柳姐又开口说话了。

　　“小梅，你还喝水吗，我去给你倒。”

　　贵兵厅里有热水也有冰饮，柳姐和芙梅都是养生人，不怎么喝冰水。

　　“你坐着吧，我去给你倒。”
　　芙梅闻言立刻起身，拿着杯子往前走。

　　“那行，给我放点茶叶。”
　　“哎，好。”

　　芙梅的脚步声渐远，程毓也起身走向饮水台，不过她去的是旁边的冰箱处。

　　芙梅正倒水，眼角余光看见熟悉的人影。

　　女人今日的淡棕色长发并未披散，而是扎成了高马尾，穿着宽松的运气装，体型高挑，气质干练。

　　女人似乎感觉到被注视，扫过来时偏凌厉的眉眼有种不太好亲近的距离感，看的芙梅有点呼吸一滞。

　　若不是程毓和她儿子相亲，这样的姑娘走在路上被她碰见了，她是不敢打招呼认识的，想到这儿她便眉开眼笑。

　　“小程，真的是你呀，太巧了，我们又见面了。”

　　“阿姨，”程毓刻意面带惊讶的打了招呼，才道，“确实很巧。”

　　“最近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芙梅记挂着程毓的胃病，可这种病又只能温养，不好根治。

　　“已经没什么事了，阿姨，你这是去哪儿？”
　　程毓从冰箱里那了瓶矿泉水，闲谈着朝女人靠近。

　　“我陪一个朋友去豫省那边一个寺庙还愿。”
　　芙梅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柳姐，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程毓也朝着柳姐看了一眼，收回视线说：“看来是很好的朋友了。”

　　芙梅含糊应了，没表明太多。

　　程毓低声提醒：“刚刚的事，阿姨还是和陈先生说一下比较好。”

　　这句话是程毓现身的原因，芙梅还要和柳姐一块坐飞机去外面，这种行程也不能随便结束，还没出发对方就因为没分享出去的东西暗暗嘲弄，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按照芙梅的性格绝对会吃亏，还是让芙梅和陈明林说清楚比较好，让陈明林帮她。

　　芙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听到啦。”

　　“嗯，刚刚没听出来是阿姨的声音，不然我就早些打招呼了。”
　　程毓略有些抱歉地说，用谎言掩盖不必要告知的真相。

　　芙梅连忙摇头：“没事没事。”

　　“你这是打算在假期出门玩吗？”

　　“对，去川省。”

　　“看熊猫吗？”
　　芙梅早些年在那边打工的时候也和人一块去看过，就是人太多了，当时天也热，熊猫躲着没出来，她什么都没看到，稀里糊涂又出去了。

　　程毓否认：“不是，登山。”

　　芙梅惊讶地叮嘱：“哎呀，有点热的呀，天气又升温了，你注意防晒。”

　　“不会太热，我爬雪山。”
　　这话本没必要说，没必要继续解释什么，但程毓还是说了。

　　“雪山？”芙梅眼瞪得圆圆，又是敬仰又是羡慕地说，“你真厉害。”

　　芙梅还没见过雪山，更别说爬雪山，这在她看来是极为了不得的事，需要身体素质好，也需要有毅力。

　　“兴趣爱好而已，阿姨如果喜欢也可以尝试，但入门最好多报团，以免发生事故。”
　　程毓不觉得这算什么厉害，而且这项运动也不是人人都喜欢。

　　芙梅柔柔笑道：“我年纪都大啦，就不折腾了。”

　　“阿姨还年轻着。”
　　程毓倒不是托辞，芙梅在她看来是很年轻，如果不是陈明林这层关系在，她不会将对方当做长辈称呼。

　　芙梅的头发还乌黑，身上也不见老态，从她的口音可以听出来她是江南人，眉眼也秀气，面上的纹路为她添了几许岁月的温柔沉淀感，怎么说也离‘老’相差甚远。

　　再说就算是四五十岁，也还是壮年时期。

　　“说什么呢，看你一直没回来，这是认识吗？”
　　柳姐见芙梅在那说话迟迟不回座位，便干脆过来了。

　　“这是我儿子朋友，凑巧碰见了说几句话，小程，你什么时候的行程？”
　　芙梅笑着介绍程毓，却也没有让程毓和柳姐认识的打算。

　　“一会儿就登机了。”
　　程毓对着柳姐微微点头算打招呼，回了芙梅的话。

　　“那祝你旅途顺利，玩的开心，注意安全，还有现在的天气虽然热了，你还是少喝点冷水哦，你肠胃本来就不太好。”

　　“好，阿姨，那我走了。”
　　程毓点头，看着腕表拿着行李箱离开了候机室，那瓶冰水被她放在背包侧面，并没有打开饮用。

　　“好的，再见。”
　　芙梅望着人离开的背影，也不晓得还有没有再见的时候。

　　柳姐好奇道：“那姑娘个儿还挺高，得一米七多吧，是本地人吗？”

　　芙梅说：“我也不太清楚。”

　　当时也没问的那么细，反正他们家也不是本地人。

　　柳姐点评道：“那多半不是了，女孩个儿太高也不好，不好找对象，是本地的就轻松点。”

　　芙梅笑笑不说话，不与人争论只在心里轻声反驳。

　　个儿高才好呢，反正她觉得漂亮，什么样的对象不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