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官桃戈》青椒炒椒青

26、妖力大涨誓破阵

　　“谁！”

　　桃妖嗓子像含了把沙子，粗声粗气地说：“谁想死！”

　　话落，四周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人参精指了指上面，桃妖顺着他指的方向什么都没看到，没耐心地吼道：“是谁！出来！”

　　“好胆量。”

　　说话的声音她听过，是黑蛟。

　　原本缠绕在四层栏杆的藤蔓倏然伸下来，骇人的倒刺如同发丝贴紧绿藤，不由她分说就绕过她的腰，下一刻送她到最高一层。

　　妇人坐在藤蔓做的摇床上，她招了招手示意桃妖过来，桃妖壮起胆子步步靠近，这一层实在太冷了，像千年寒冰形成的冰窟，按理她是妖，应该不会觉得冷，可这里的寒气无声无息地钻入毛孔，四肢渐渐僵住，走得越来越慢。

　　凛冽的寒气在她的睫毛上结成霜，短短十几步的距离，桃妖愣是用了两盏茶。

　　一靠近黑蛟，她感受到与逼人的寒气截然相反的炎热，睫毛上的霜瞬间化了，刚入骨的寒冷被逼出体外，还未好好享受融融暖意，她就像被架在火上烤，烫得她不住地搓脚。

　　“哈哈哈哈”

　　妇人爽朗笑道：“你个小妖有点意思。”

　　她挥了挥衣袖，藤蔓立时盘绕成垫子飘到桃妖脚下，桃妖等不及坐下，听她道：“你这身袍子碍眼。”

　　闻言，桃妖紧紧环抱自己，生怕她撕了自己的衣服。

　　妇人又是一笑，“你素日是跟了哪个道士，是她扔你进来的？”

　　桃妖先是摇头又点头，说：“她让人扔的我。”

　　“恨吗？”

　　话未尽，灼热的暑气自摇床弥散开，桃戈抬手抵挡热气，浑身都湿透了，从指缝窥探到妇人胸以下变成蛟尾，腰腹处红得不寻常，像含了两块炭，一闪一闪地往外冒青烟，绿藤硕大的叶子敷上去，不一会儿，热气逐渐消退。
　　黑蛟恢复如常，一挥手，藤蔓簇拥着她们移到栏杆前：“妖修行必需借助天地灵气，而这儿，灵气薄如蝉翼，无法供这么多妖修行。”

　　桃妖俯瞰下面几层，不知道是哪几个妖怪又打了起来，妖的性命成了彩头，上抛下落和玩意儿无异。

　　“人不修炼不进则退彻底沦为普通人，妖也是一样，不对，妖没有退路，修为受阻，一旦维持不住人形就成了凡人的盘中餐。”

　　“小桃妖，你看看人心多坏啊，他们把妖关进暗无天日的地方，逼着妖自相残杀，还要给妖扣个残杀同族薄情寡义的帽子。”

　　桃妖皱紧眉目，想起送饭时农妇前后两套嘴脸，想起见月的三鞭，想起在村庄被妖打，再到被押入妖塔……

　　心底滋生出恨意，妖丹波荡，浓郁的桃花香乘风飘落，下面的妖嗅到花香纷纷停下，抬头仰望，纯净到不掺一丝杂质的妖气，有此为基，日后妖力定是巅峰之所在，那破除牢笼——指日可待。

　　桃妖自然也嗅到自身妖气，她被逼急时也闻到过，但从未似现在这般浓郁，她没正经修炼过，妖丹应该如青涩的果子，可现在，好像有股力量包裹着妖丹，助其成熟。

　　她猛地回头，见黑蛟吐出枚紫黑妖丹，紫黑妖丹的妖气正源源不断地输入自己体内，旋即明白过来，纠结道：“你……为什么……”

　　黑蛟惨白着脸缓缓收回妖丹，虚弱道：“我等不了了。”

　　“再不出妖塔，妖族必亡，我……我被阵气所伤，破不了妖塔了，你一进来我就闻到似曾相识的妖气，呵呵，我化蛟时也如你一般，妖丹像透明的水珠，现在……呵……不过你放心，我传你的妖气是净化过的，小桃妖，好好修炼吧，带着妖族杀出去，成就一番新天地。”

　　“让妖不再是怪物，让这天地间有妖族之地，让人不敢再轻易进犯。”

　　桃妖听得心潮澎湃，她要修炼，要出去，要制定新的——规则。

　　有黑蛟指导修炼，她提升得很快，几乎每一日，妖力都有飞一般的长进。下面的妖自发静下心，只在她突破时才欢呼庆祝，但那些抢夺妖丹的行为是一次也没发生过。

　　妖塔不再闹哄哄的，看守妖塔的道士见连着三天都是如此，赶忙去执法堂禀报。

　　“师姐，弟子听得真切，桃妖入塔那日，里面的动静比往常更甚，在那日之后就没声儿了。”姓陈的煞有介事的分析，“桃妖狡猾凶狠，该不会抢了别的妖丹，和黑蛟一样吧？”

　　“陈越。”
　　上首的见月状似无意地瞥了他一眼，警告意味十足，看得他立时低头，小声道：“妖互相夺丹再平常不过，桃妖用凡人精血疗伤有目共睹，也就师姐心善，还给她留了条生路，换成……旁的同门，定要杀了证道。”

　　他声音不大，但又保证每个字都能让别人听见，执法堂的道士们听了不免对她产生怀疑。

　　能入执法堂需得是观内最出色的弟子，后山见月默默无闻，黑蛟破塔那夜以一己之力打伤黑蛟，回固阵法，入执法堂没问题。可观主竟钦点她为执法堂的长老，既为长老却公然包庇桃妖，谁人能服？

　　“那夜我们到时人和妖都死了，桃妖的修为，别人不清楚，饭堂的弟子们最了解不过，她没这么大的能耐。”

　　见月说：“我下山时曾在后山布阵，若无人帮忙，至今她还好好待在后山，说起来，多亏了陈师兄的猫帮忙。”

　　陈越脸上一阵红一阵青，被阵所伤皆会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山猫身上正有这样的伤痕，那夜被许多人看见。

　　“小猫犯下的错已用命偿，”陈越重重叩记响头，“师姐不信桃妖伤人，可我们到时只有她一个还活着，难不成有个妖杀光了所有的妖和人，独独留下桃妖，不仅好心替她治好了伤，还送她妖力，关键时候又扔下她不管了！师姐，这番说辞戏文本子都不敢乱编。”

　　“不必多言。”

　　众人来不及看清她出手，陈越已被股怪风掀翻倒地，大门“哗”地敞开，“放她出来，立刻。”

　　“师姐不可！”

　　“师姐不可！”

　　弟子们说着就要跪，但膝下似有双手托着，任他们怎么咬牙使劲就是跪不下去，众人汗如雨下，他们都修炼了数十载，剑方能离手，想要将气运用到随心所欲，便是观主都不能。

　　接连两招已是他们望尘莫及，再多的不甘也只能自行咽下。

　　众人齐声道：“领命。”

　　***

　　见月让押桃妖入塔的弟子去迎她出塔，护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陈越心不甘情不愿地前往妖塔。

　　“桃妖——”
　　“吱——”

　　两名弟子推开紧闭的塔门，塔前的护法阵随即开启，金光熠熠生辉，逼得妖不敢直视。

　　陈越不耐烦地喊道：“桃妖，出来！我奉见月长老之命放你出塔！”

　　众妖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再然后一起看向头顶，眼中皆是不舍。

　　等不到回音的陈越彻底没了耐心，越过护法阵吼道：“桃妖！活着就吭一声，你以为谁求着你出来？见月长老被你蒙蔽，我可没有！我只恨，只恨十年前没一剑劈了你！留了你这个祸害，害了这么多条命！”

　　“是——吗？”

　　“砰”

　　一股吸力拽他上前，塔门倏忽关上。

　　陈越拔出佩剑，喝道：“我乃观主亲传弟子，胆敢伤我，师父定要让整座妖塔陪葬！”

　　“哟，陈师兄也有狗仗人势的时候。”

　　话音扬扬洒洒落下，随之而来的是扬扬洒洒的花瓣雨，见状，众妖欢腾一片，陈越开始打起退堂鼓。

　　妖塔内无花无树，这些花瓣分明是妖力所化，落到剑上犹如千斤巨石，震得他虎口发麻，险些拿不住剑。

　　妖塔之中，有此能耐的只有黑蛟。

　　但这……又不像黑蛟的路数。

　　“是谁！出来！”

　　陈越举着剑乱砍，“无能宵小之辈只敢躲在暗处，有本事出来接我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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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他同行的弟子几番开门无果，留下一人后，其余分成两拨，一拨去找观主，另一拨去执法堂。

　　另一边，陈越被妖团团围住，一声轻笑从天而降，“不是我不敢，而是你的剑坏了。”

　　陈越闻声抬头，与自己身上一模一样的青灰道袍染上几抹桃红，桃妖脚踩花瓣停在半空中。

　　“你……”陈越惊得说不出话，片晌，才说：“同族相残，歪魔邪道！”

　　桃妖轻嗤，“狗嘴吐不出象牙。”

　　语毕，花瓣飞向他，陈越立马提剑抵挡，他只觉自己置身罡风中，被风割过的地方剧痛无比。

　　桃妖尚有话要他传，少顷，收了妖力，陈越单膝跪地，剑身残缺，他的脸上和身上亦被凌虐出道道血口，甭提有多狼狈。

　　她清清嗓子，正色道：“方才你说要放我出塔。”

　　“……是……不过现在……”陈越大口大口喘气说：“你、休想，你只配、只配待在妖塔，直到、死都别想出去。”

　　桃妖轻蔑道：“在此之前你曾说我‘死鸭子嘴硬’，现在我原原本本地奉送给你，你的性命于我不值一提，今日留你一命是要你带句话。”

　　“我不用谁放，我要堂堂正正地劈这道门、破你们的阵！”

　　说完，半空中的花瓣迅速汇聚到一处，急涌向大门，前一刻还紧闭的门“轰”地打开，围着陈越的妖自觉分向两边让出条路，嚷道：“滚、滚、滚。”

　　陈越愣了数息后一瘸一拐地离开，听到他们喊：“劈门破阵，劈门破阵，劈门——破阵！”

　　出妖塔后，陈越径直去了师父住处，二话不说跪在青砖上，拼着满身伤痕，有气无力道：“弟子陈越急禀师父。”

　　来往的师兄弟们带来治伤的药都被他扔出老远。

　　他说：“弟子要告执法堂长老见月徇私庇妖！”

　　“桃妖伤人性命，关入妖塔后不思己过，竟和黑蛟狼狈为奸，习得魔功使妖力大涨，更扬言要劈门破阵，弟子恳请师父出面杀妖。”

　　观主虚木坐在屋里直叹气，时不时瞟眼一旁的见月，门外的人说得头头是道，她的茶倒还端得稳。

　　“那妖从山下回来时我见过，”观主说：“一身的戾气。”

　　“世道不公，谁没有戾气。”

　　“那外面所说，你欲如何？”

　　见月放下茶盏，“我亲去，消解她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