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黑名单与番茄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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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完美三角形侧面的鸡肉三明治被鲜嫩的胡椒炒鸡蛋拥护在餐盘一侧，酥脆金黄的椒盐薯条堆在彩虹色的圆盘里，可可和咖啡的香气交织着充盈温暖的房间，手长腿长的卷发男人蜷在与身高不相称的小沙发里摆弄手机。
约翰华生将带着晨雾湿气的大衣挂在大门口的衣帽架上，上楼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他看向卷发男人，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夏洛克，你连发三条紧急短信喊我回来最好有正当理由。”
夏洛克眼神不偏不倚，“哈德森太太不在，没人喊住地下室的那个家伙吃饭。”
华生沉默一瞬，深吸一口气，扶着门框扭头朝楼下喊：“让娜，到早餐时间了！”
“我马上来！”
女孩的答复从楼下传来。
“这很难吗”，华生问夏洛克，他夸张地挥动手臂，丈量从夏洛克所坐的小沙发到楼下的短短距离，以表达不满，“你可以出门打包早餐却不能在路过地下室门口的时候喊一声，而且你还用手机给我发短信——就算你不想动腿不想张口，你总可以直接给让娜发短信吧。”
夏洛克给出的理由很充分：“我们在冷战，她还没把我从通话黑名单里放出来。”
华生再次深吸气，片刻后长长地叹出来：“行吧，早餐有我的份吗？”
夏洛克把腿从沙发扶手上放下来，从咖啡桌下拿出装着三明治的纸袋抛给华生。华生接住，坐在委托人常坐的长条沙发上准备用餐，一坐下去，却发现坐垫下有个硬物硌得慌。华生伸手在沙发坐垫缝隙里摸了摸，摸出一座手掌长的黏土塑像。
黏土塑像的外形粗糙又抽象，华生辨认了好半天，“这是……一根棍子上顶了个长蝙蝠翅膀的八爪鱼？”
“上一位委托人落下的，是他委托寻找的失踪者在失踪前的旅行中带回来的纪念品。”
不能体会这件纪念品美感何在的华生把黏土塑像放在桌面上，“委托人？我走之后又来了客人？”
“是，就在你和玛丽享用意外百出的烛光晚餐的时候。你买的蜡烛是低温蜡烛，那不是用在晚餐……”
“停、停，别说我和玛丽，我们还是说委托的事”，华生的视线又落在那个存在感过高的黏土塑像上，“说真的，这个作为旅游纪念品真的有销路吗？这看起来就像把不同动物特征拼合在一起而已。”
“第一次发现鸭嘴兽的时候，人们也以为它是人为缝合的怪物。说不定这种生物就是真实存在的呢”，纤细的声线伴随着细微的脚步声从门口飘了进来，穿着卫衣戴着兜帽的娇小女性姿态熟稔地走到咖啡桌前蹲下，盘腿坐在地毯上，看着桌上的食物，语调雀跃，“我喜欢今天的早餐。自从哈德森太太和和东方绅士约会后，我就没在这个家的饭菜里见过油腥和调料，连我的可可都被换成了红枣桂圆枸杞茶。”
华生想了想，“他们好像管那叫养生。”
“大概吧，但要是再继续餐餐水煮西兰花，我人都得变成西兰花色了”，让娜拿起加了双倍芝士的三明治咬了一大口，下巴抵着桌沿闭嘴咀嚼，尚未褪却婴儿肥的两腮一动一动，像只急不可耐进食的兔子，眼睛直直盯着那座黏土塑像，仔细端详半晌后，点评道：“做工粗糙，把章鱼头的身体做得和柱子一样粗，爪子细节更是直接省略了。”
“你认识原型？”
“算是。这不是第一件有关那个旅游小镇的委托，上一件也就是几天前的事，是吧，夏利？”
“前天”，夏洛克简略回答。
“对，前天在福尔摩斯探案网上收到的私信。”
听到网站名，华生愣了一下，思索许久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这个网站名字，“是去年出版案件回忆录时你提到的宣传网站？”
“就是那个”，让娜连连点头，“书刚出版的那时候，即使有苏格兰场的背书，外界还是有许多声音质疑书中案件的真实性，毕竟夏利的推理惊艳到让人很难相信他不是全然的书中人物。虽然这些质疑对销量没什么影响，但让那群凑热闹参合进来、光会张嘴指责的家伙被狠狠打脸不是很有趣嘛，我就找人做了网站，把整理好的案件时间线、警方新闻和可公开的相关证据贴上去，可算是让那群家伙无话可说了。不过我也没想到后来这网站就变成了推理爱好者聚集地，夏利的粉丝们总以为运营网站的人是夏利本人疯狂投私信，反倒是夏利真正的私人网站没什么热度。”
让娜看着华生仿佛第一次听说的茫然表情，突然有些犹疑，问：“我应该说过这些吧？难道我没提过吗？”
“你只说过你要建一个宣传网站，至于那些后续，这一年里你完全没提过。”
“……大概是忘了，这种事既不重要也不紧急，就被压到事件清单的末尾，实在很难记住”，让娜压下心底的一丝丝心虚，将话题拉回黏土塑像原型上，“说回那封私信，对方只发了一张照片，是一座树林里的陈旧石雕，大概就是这个黏土塑像的原型。”
让娜打开手机调出照片展示给华生看。
照片右下角有时间水印，正是一天正午，太阳当空，阳光最毒辣的时候，然而照片里的树林却昏暗无比，闪光灯将作为主体的石雕点亮，蔓射的光线却被密集的枝叶遮拦，石雕背后是一片望不透的黑暗。
石雕的相貌也怪异至极，比起抽象的黏土塑像，这座更具体细节的雕像让华生明显感觉到了一股说不清的不适感。拥有类似蝙蝠的双翼，下颌垂挂着蠕动触须的怪物蹲坐在石柱上，怪物下半.身的雕刻线条相当凌乱，就好像雕刻石雕的工匠在精心雕刻完上半部分后，就失去了灵感，只能草草结束。在更加简陋的石雕底座上，附着不少棕褐近黑色的痕迹，华生看着那些痕迹，脑海中不由得冒出一些模糊的画面，还没看清画面中的场景，让娜突然移开手机的动作打断了华生的思路。
让娜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又咬了一口三明治，嚼嚼，“那封私信没有文字信息，发送者也完全不回复消息，倘若是玩笑也就罢了，但考虑到求助者陷入了失联境地的可能性，我找人查了对方的ip地址，嗯，就是那座小镇，在喜欢乡村风情和手工活动的人群中有一点名气的旅游地。”
华生的目光追寻着被倒扣的手机，先前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已经全然消散，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扭头看向夏洛克：“我猜你肯定已经‘为’我买好车票了。”
“事实上，是旅游团，双人套票，今天下午集合出发”，夏洛克如是回复。
“ok，我总是我们中最后一个知道的，希望下次你能提前把行程信息放进紧急呼叫短信内容里”，华生已经不想再和夏洛克在同样的事上计较了，“让娜这次不去？”
让娜偷偷拽了拽兜帽，“我这段时间都不太想出门。”
“哦，我忘了你们在冷战……你们真的在冷战吗？”
让娜镇定地端起可可掩饰自己恍然想起的样子，对夏洛克发起攻势，“夏利，你还没为杀害斯内克的事道歉。”
夏洛克皱眉，当他闭口不言、表情严肃的时候，看上去完全像一名可敬的绅士，旁观者的注意力全落在他身上被突显放大的睿智理性特质上，而下意识忽略掉招人讨厌的小缺点。不过只要夏洛克一开口，进入到他旁若无人的推理世界后，大家对他的印象总是会变得和之前完全相反。
“我必须澄清我不该蒙受的冤屈。首先，当时约翰打开了东方人送给哈德森太太的药酒，并因其年近中年有所下降的视力看漏了酒水中作为泡酒药材的蛇类，而哈德森太太刚好被你带着蛇出现在昏暗的地下室门口的影子吓出尖叫。”
华生无声抗议：嘿！我还是青壮年呢，视力也好得很，射击百发百中！
捧着可可啜饮的让娜接话：“所以你就一把把住斯内克的蛇头，把一条刚出生两个月，弱小又无辜的幼年猪鼻蛇塞进高度烈酒里致其溺亡，你令我与契合度最高的爱宠生死相隔。”
“其次，那条猪鼻蛇不叫斯内克，你刚买回来的时候给它取名叫‘嘶嘶’，而且它有三个月大，很明显你忘了”，夏洛克纠正让娜的错误，继续自己的无罪辩护：“你的所谓契合度高是指你只需要每过半个月喂一次食，饲养它的这一个月里，你们显然没有培养出感情基础，所以你以造成精神损伤追责我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所以我的控诉理由应该是损害公民个人财产？”
夏洛克眉头皱得更深了，“你真的觉得这很有趣？”
“为什么不呢？在房间里玩真人版逆转裁判，总比在调查现场被凶手骗走玩轮盘赌安全一万倍”，让娜捏起一根薯条，对着夏洛克点了点。
夏洛克嘴硬三连：“我知道那是凶手，我知道枪里没有子弹，而且我知道你们会来找我。”
“不、你不知道，你就是单纯上头了，被好奇心的热病烧坏了脑子，莽撞到找凶手贴脸炫耀，好验证你的推理，向所有人展示你无与伦比的智慧，到最后还要向我和约翰摆出一切尽在把握的样子”，让娜压了压逐渐高昂的语调，“你压根就对凶手会不会用第二把枪攻击你毫无把握。”
“我当时盯着他，如果他有用枪的想法，我能在那之前阻止他。”
“用一把空枪效仿牛仔决斗？还是用巴顿术与子弹肉搏？”
在言辞交锋逐渐激烈起来的时候，华生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抱歉打断你们的争吵，让娜，你的手机在响。”
“哦，是消息推送，我关注的频道开直播了。”
趁让娜低头看手机、争吵停息的时间，华生往夏洛克的方向靠了靠，像个看连续剧遇到出乎意料的反转情节的观众一样好奇询问：“所以你们这次冷战的原因不是那条叫斯内克或者嘶嘶的猪鼻蛇？”
“当然不是”，夏洛克瞄了瞄让娜，又改口，“也可能占百分之一，上次抓炸弹犯遇见水银平衡炸.弹的时候她都没有生气。”
这会儿华生反而比夏洛克先看明白真正令让娜生气的关键，“说实话，上周找到你的时候，如果不是已经在想象中把你揍到倒地不起，我肯定会控制不住往你脸上来一拳。”
夏洛克惊诧地看向华生，向来充斥着智慧与理性的眼睛里罕见的出现了茫然。
“我敢肯定我上周所做的绝没有超出以往的行动逻辑。”
“是啊，夏洛克，所以我们这是‘积怨已久’。”
让娜打开了推送直播，是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哥谭的新闻播报，她的视线在桌面上扫视一圈，最后将黏土塑像横放，支在手机后充当支架。让娜又捏起几根薯条，吃着吃着忽然想起：
“番茄酱呢？夏利，你把番茄酱放哪了？”
夏洛克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装番茄酱的碟子，在白瓷圆碟空白的部分，被人用番茄酱写下了“sorry”。
房间里除了手机外放的新闻播报员声音外，再没了动静，华生更是沉默地望向天花板，想逃离这场尴尬的严寒。
“夏利，难道你以为还像十几岁的时候，在面包片上留言、写小纸条道歉就能糊弄过关？”，抿紧嘴的让娜伸手拿起手机，一边在屏幕上操作一边数落这没有诚意的认错方式，“我知道我管不住你的跃跃欲试，但看在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的份上，这次就算了，没有下次！”
华生欣赏着熟悉的天花板纹路，心中了然：和之前任何一场兄妹战争的发展走向没什么不同。
作者有话说第1章 黑名单与番茄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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