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演技直通冥府》一只福鹿

5、第 5 章

　　吃完饭，顾琰清自觉去洗碗洗锅。

　　容恒不大喜欢洗碗。他对洗洁精有些过敏，每次洗完碗筷，手总要红肿半天，这也是他钟情方便食品的一个原因。

　　这在以前，他还住庄园的时候，自然算不上什么毛病。但放在现在的条件，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他刚才还担心家里多了口人，多张嘴吃饭，现在看见顾琰清这么能干又体贴，心中又暗暗希望，他能在这多待一会儿。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热乎又好吃的饭菜了。

　　容恒的事被抢着干完了，一时不知道做什么，又不想打开手机，就拿着逗猫棒逗嘿嘿。

　　黑猫懒懒睡在猫抓板上，抬起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去抓那只玩具小鸟。

　　顾时谦走出来后，安静坐在了桌前，垂眸看着黑猫。

　　家里突然多了个人，容恒挺不适应的。他扫了眼顾琰清，看见男人身上依旧穿着的是那身衬衫，深蓝色真丝面料在灯光下光泽饱满，垂坠下的褶皱如湖水漾动的波光。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掉了，衣领便微微敞着，露出的肌肤苍白如玉。

　　容恒看了眼，飞快收回目光，说：“我给你准备衣服吧。”

　　然而顾琰清比他要高一个头，就算他最大码的衣服，也只能勉强套进男人的身上。无奈，容恒只能让他先拿睡袍凑合凑合。

　　至于那件衬衫，脱下来后，就随意搭在椅背上。

　　容恒想把衣服塞洗衣机里，拿到手上，又犹豫了。衬衫的面料昂贵，纯白贝母扣光泽饱满而高雅。他以前也富贵过，认出这件衣服大概是私人定制的，不便宜。

　　捡到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容恒蹙起眉，忍不住又想，如果真是某个厉害的人物，失踪了应该会很快有人来找吧，怎么连警局都查不到身份？

　　顾琰清洗完澡，来到阳台，接过衬衣，温和说道：“这些我来做吧。”

　　他身上还带着水汽，黑色的发丝湿漉，浓密如扇的睫毛下，一双温和的眼睛被湿气濯过，澄明而干净。容恒闻见一股清香，抬起头，看见一滴水珠从男人下颌滑过，在苍白肌肤染开一道湿痕。

　　容恒低下眼睛，轻声问：“你真的不记得自己的过去吗？”

　　顾琰清：“嗯……记不太清了。谢谢你愿意收留我，我会尽快离开……”

　　容恒连忙说：“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你做的饭很好吃啦，”他笑了笑，桃花眼完成弦月，“我就是想，你失踪了，家人应该会很担心的吧。”

　　顾琰清勾起嘴角，笑容淡淡，“我想，我应该已经没有家人了。”

　　容恒神色黯然，“原来这样……那我们差不多。”

　　顾琰清垂眸，望着少年淡粉的唇，喊了声，“小容。”

　　容恒眨了眨眼睛。
　　顾琰清问：“小容，无论怎么样，不要损伤自己的身体。”

　　容恒不明白他怎么说这个。但当他洗澡时，站在镜子前，看见自己嘴唇上被咬出来的血痕时，就明白为什么了。他望着镜里苍白的少年，少年睁大漂亮的眼睛，手抚在唇瓣上，微微拧着眉毛，面容显得哀伤。

　　镜子上很快凝起了水汽，于是镜子里的人影也逐渐模糊，如同藏在雾气里，离他逐渐远了。

　　……
　　第二天，容恒照例来到X店上工。

　　杜嘉实在便利店的台阶前蹲着，看见他后，高兴招手，“小容，快来吃早餐，今天店里的杂粮包还有哦。”

　　杂粮包卖得很好，宣软热乎的面皮里裹着一颗颗果仁，里面是香甜的馅料。每天容恒和杜嘉实最开心的事，就是在清冷的早晨，吃上一口热腾腾香喷喷的包子，可惜如果不早点来，就买不到这款包子。

　　容恒却摇头，“不用啦，我已经吃过了。”

　　杜嘉实瞪大眼睛，“吃过了？你自己做饭？”
　　容恒嘴角不由自主噙起一抹微笑。

　　其实对于昨天的面试，杜嘉实不抱希望。他的表现太糟糕了，堪称灾难，但他对容恒却非常自信，总觉得容恒下一秒就能爆火。

　　容恒本来担心，杜嘉实查到他的过去，会选择远离他。他已经习惯了，朋友认清他的“真面目”后，说他任性自私恶毒，最后再与他决裂。

　　看见杜嘉实依旧这么热情，他心中松了口气，心想，也许杜嘉实没有去查吧。他的那些破事，随便上网搜搜都能知道。

　　杜嘉实几口咬完包子，眼睛亮亮地看着容恒，“小容，你以前那么厉害，能不能指点一下我的演技！”

　　容恒微微一怔，面上的血色逐渐褪去，低声说：“你都知道啦？”

　　杜嘉实点头，“对呀，小容，原来你过去那么牛。唉，”他叹了口气，“可惜那时候我被我妈逼着当卷王，每天上七个补习班，不然我早就知道你了。”

　　容恒垂下眉眼，不由自主地攥了攥掌心。

　　杜嘉实：“小容？”
　　容恒勉强扬了扬嘴角，苍白的面孔勾起一丝苦笑，“你知道了那些……难道没有觉得我很坏，想要和我绝交吗？”

　　杜嘉实挠了挠头，“为什么啊？我脑子又没有病，那些八卦上的消息，十有八九都是假的，再说，就算是真的，我认识的小容也是善良又漂亮呀。”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实践出真知，书上是这么说的。”

　　容恒看了他一会，嘴角慢慢上扬，“谢谢你，嘉实。”

　　杜嘉实嘿嘿一笑，“所以，快来指点下我的演技吧！”

　　容恒在过去，演技也不大行，是典型的纯靠脸行凶型选手。他头一次当前辈，硬着头皮，让杜嘉实表演一下。

　　杜嘉实对他挤眉弄眼。

　　好几分钟后，容恒沉默了。
　　杜嘉实也觉得自己表演很灾难，哇地一声捂住脸干嚎，嚎了几下后，又说：“没事，小容你先火，我随后就来。就算以后不能一起在舞台上发光，我也会在舞台下给你一直打call的。小容勇敢飞，小杜永相随！”

　　容恒扶了下额头。

　　杜嘉实继续吹捧，“小容你以后就是红毯上最靓的崽，拳打影帝影后，脚踢歌王歌神，一个人挑起全球票房的半边天，你是冉冉升起的紫薇星，是华语影坛的骄傲，外星人降临地球，看见你被闪瞎了眼睛，含泪离开，几千年后，机器人挖掘人类遗迹，挖到一块古碑，上面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啊，他就是地球的守护者，是我们的英雄，小容啊！”

　　容恒：……

　　杜嘉实咧嘴一笑，“小容，我看我还有点希望吧？”

　　容恒：“我看你转学相声挺有希望的。”
　　但凡演技能有骚话一半好呢？

　　杜嘉实“嘤”地一声，扑到他的怀里。

　　两个人聊了会，照例开始去寻找自己的“尸体”工作。虽然在好友口中下一秒就要拯救地球了，但眼下，还是赚钱比较重要。

　　容恒家里添了一口子，想到顾琰清做的菜那么好吃，他赚钱的动力就更足了。

　　他们先去上一个剧组演尸体。

　　化妆师先在他面上抹上厚厚的粉，又抹上劣质的血浆，将那张精致漂亮的面孔掩藏在惨白凄厉的妆容下。

　　杜嘉实直呼可惜。

　　化妆师小姐姐也觉得可惜极了，“你的骨相皮相都这么好，就算不化妆上镜也完全可。唉。”

　　容恒翘起嘴角，眼睛弯弯，眼里亮亮的。

　　演完这一场，杜嘉实忍不住说：“小容，好久没有看见你这么精神了。”

　　容恒微怔，“有吗？”
　　杜嘉实好奇问：“有啥开心的事吗？”

　　容恒想了想，笑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可能是天气很好吧！快，我们去赶下一班！”

　　“好咧！”

　　容恒转过身，瞥见街头一道高挑人影，忽然愣在了原地。

　　站在路边的年轻男人穿着高档定制的西装，似乎刚从会议室走出来。他的眉骨很深，眉目锋利，挺直的鼻梁下，嘴唇有些薄，英俊清朗，但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他微微皱着眉，锐利的目光扫过街上来往的人们，似乎在找着什么。

　　容恒身体僵硬，四肢冰冷，下意识想要转身逃开。

　　“小容，不是要赶下一场吗？你站着做什么？”杜嘉实大声喊他。

　　接着，那男人的视线便越过了众人，落在了容恒身上。

　　容恒好像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过了好久，又或许只是几秒钟，他总算想起来，自己脸上涂着厚厚的尸体妆，就算是周亭樾，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周亭樾没有动。
　　应该没认出来吧。

　　这样想着，他才算能够动弹，迈动自己疲乏而僵硬的步伐，低着头慢慢往前走。越过周亭樾时，他心里松了口气，加快了脚步冲向杜嘉实。

　　还没走几步，周亭樾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容恒。”

　　容恒顿住了脚步。

　　周亭樾：“转过来。”

　　容恒犹豫地攥了攥掌心，最终还是慢慢地转过身。他望向表情冷淡的男人，忍不住想起他们上一次见面。

　　那是在他外公和母亲的葬礼上。
　　他把花砸在来吊唁的白修元的面上，双眼赤红，冲上去想要将他撕碎——
　　这一幕被记者拍了下来，越发坐实他刻薄跋扈的人设。

　　他被很多人拦住，靠近不了白修元，却还是失去神智，用力咒骂着，骂的词恶毒至极。

　　这还是容恒后来看视频才发现的。他的脑子里像蒙了层厚厚的灰，自动屏蔽那些让他难过的事情，他记不起当时的情况，却记得那句让他瞬间冷静下来的话。

　　是他曾经最喜欢的亭樾哥哥说的。

　　“你还在任性什么？爷爷和阿姨去世，不都是因为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