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归宿》断弦音矣

47、#include the 47th

　　“今天去跟夏姐一起办签证，下午要是提前结束的话，我可以去探班吗？”

　　商陆在摄影棚看到这条消息时，笑容根本就控制不住。他拍了拍站在旁边跟人说戏的汪敬波，“汪导，下午可以让薤白过来探班儿吗？”

　　汪敬波本来还是一脸严肃、语气强硬地呵斥着别的演员呢，一听商陆的声音，表情瞬间温和下来，扭头回了句：“随便啊，那下午拍一场有意思的戏吧。”

　　“什么啊？”

　　“你跟女主的吻戏，怎么样？”

　　商陆瞬间脸黑，收起笑容：“汪导，您这是居心何在？是看我小日子过得太好了，想给我来点挑战性吗。”

　　汪敬波仰头大笑，拍着商陆后背：“不逗你了，我不是开玩笑，下午按计划来你们确实要拍
　　亲热的片段了，你确定要让蒲薤白今天过来？”

　　商陆懵了，“这……没有调整的余地了吗？”

　　“你觉得邓红能把明天的台词也准备好了吗？”汪敬波翻了翻剧本，“之后几场戏，我让沈峰去改剧本，现在还没给我呢，也拍不了啊。”

　　手里的手机突然就沉重了起来，商陆盯着和蒲薤白的聊天对话框，发愁得唉声叹气。

　　“就说今天太忙了没空招待他不就行了。”汪敬波在旁边给商陆出着主意。

　　商陆摇了摇头：“这种时候最好还是实话实说，让我自己一个人发愁一会儿吧。”

　　他想着有没有什么比较温和的说法来解释下午的拍摄内容，但思来想去，意识到这部电视剧到头来还是要被播出来的，作为全剧感情线高潮片段，这段亲热的镜头怎么想都不可能会被掐掉。如果将来蒲薤白看到这个镜头的时候，想到自己曾经都没跟蒲薤白说过拍摄这段的细节的话，是不是反而会觉得自己有所隐瞒？

　　“当然可以！随时欢迎！不过就是，下午要拍那个万恶的接吻镜头了。”商陆挑了一张狗子趴在地上耷拉着耳朵的委屈表情，发过去之后，紧张地等待回信。

　　蒲薤白很快就回复了：“那我可要现场好好观摩一下了。话说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捎过去。”

　　商陆松了口气，兴致勃勃地敲打着手机屏幕：“巧克力蛋糕。”

　　“OK，好好工作吧，别偷懒了。”

　　汪敬波在旁边看着商陆那个表情，忍不住调侃着：“上着班儿呢你，能不能集中精神在工作上啊。”

　　商陆收起手机，嘿嘿笑着：“汪导下午就能再见到薤白了，怎么样，期不期待。”

　　“我有什么好期待的，不该是你期待吗。”

　　“别说得这么有距离感啊，汪导不是还挺喜欢薤白的吗，作为导演、对一个演员的那种喜欢……”

　　“少来，我要说喜欢，还指不定你又要耍什么脾气，”汪敬波秉承着绝不引火上身的宗旨，和商陆保持距离，“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听说……范导想要找他拍戏，这事儿是真的吗？”

　　“我怎么知道，”商陆假装震惊，“真的假的，是从哪儿听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也搞不清最开始是谁先说的了。”汪敬波耸了耸肩，“不过……倒也不是不能相信，听说范总一直在筹划着一部退休大作呢，选角都选两年了，就是碰不上合适的人。”

　　商陆心中窃喜，“您没直接去问问范导，证实一下吗？”

　　“谁敢问啊，现在圈子里对蒲薤白这个人可敏感了，能不提就不提，但又都眼馋。”汪敬波无奈地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蒲薤白到底得罪了谁，你知道吗？”

　　“我这还想问问您知不知道什么呢……”

　　“唉，不知道，常山都不知道吗？不应该啊。”

　　商陆总不能给人家说“常山知道但不想告诉我”吧，所以只能假装遗憾地摇摇头。

　　汪敬波也深表遗憾：“就让人觉得怪可惜的，话说接下来蒲薤白什么打算呢？”

　　“读研的时候顺便搞一搞短视频吧，我看现在那些拍生活日常的UP主都混得有声有色，还有游戏主播、电影解说之类的。”

　　“读研？”

　　“嗯，今年九月份开学。”

　　“哦？他考上了？厉害啊！这么大事儿你都没告诉我！”

　　“汪导您就看我心情还看不出来吗。”

　　“那不得好好庆祝一下吗，他下午几点来？我叫人去买点儿蛋糕饮料什么的。”汪敬波也来了兴致，“你给他庆祝过了？”

　　“前两天我软磨硬泡要求早点儿下班儿，为的就是给他庆祝啊。”商陆一回忆起那晚，就控制不住地傻笑。

　　汪敬波从商陆这傻笑当中读出了一份嘚瑟，他用力拍着商陆后背：“停，别在这儿恶心人。你不去跟邓红培养一下感情吗，感觉你俩拍了快一个月的戏了，还一点儿默契都没有呢。”

　　“这需要什么默契，她演好她的，我演好我的，不就行了吗。”

　　“你这个想法还真是挺像个专业演员的，但问题是邓红不专业啊，万一你入戏找到感觉了，她一直都在戏外神游，那一个接吻的镜头不是要反反复复拍好多遍吗。”

　　商陆竟然觉得汪敬波说得很有道理。

　　“你想让你对象看着你跟一个女明星反反复复接吻好多遍？”汪敬波试探性地反问。

　　商陆盯着汪敬波的双眼：“您……最近是不是和常总聊过天儿？”

　　“……为什么这么问？”

　　“总觉得这个套路我的方式，和常总简直一模一样。”

　　汪敬波笑了，“老常跟我说，想要让你提高效率，最好的办法就是拿你对象来刺激你。所以，有效果吗？”

　　“我讨厌你们。”商陆甩下这句话，抓起剧本就去找邓红了，走好远了都能听到汪敬波哈哈大笑的声音。

　　他没有一个人去找邓红，而是叫上了吴英泽在旁边看着他们，至少有个第三者还能替他证明清白。

　　邓红一如既往地缩在摄影棚最背光的一个犄角旮旯，在摄影棚里的她彻底没了往日站在舞台上举着话筒那时候的高雅气质，此时此刻完全就像是个受尽欺负的小透明。她的经纪人也懒得再继续鼓励她，早就放弃了一样，坐在一旁玩儿着手机。

　　商陆并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即便是看到这样的邓红，也不会觉得她哪里可怜，所以语气也和平时差不多：“下午的戏，准备得怎么样了？”

　　邓红听到这突兀的声音后，吓得浑身一抖，抬头看向商陆的时候，像极了一只即将落入虎口的兔子：“啊？下午？下午的戏？”

　　“你不会上午的都还没准备完吧……”商陆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明白她为什么反而这么怕自己，明明自己才应该更害怕她才对啊，“台词背到哪儿了，需要我和你提前对一下吗？”

　　受宠若惊的邓红慌张地摇着头，“不用，我已经背得差不多了，在想女主会有什么情绪。”

　　上午的戏主要是商陆的一场打戏，动作非常简单，早上刚来摄影棚的时候就有武术指导过来教他。虽然是拍戏，但商陆力求效果真实，所以和饰演男二号的演员对戏的时候互相嘱咐着正场千万别客气。

　　他还以为上午根本没有邓红的戏份呢，商陆又翻了翻剧本，发现女主的戏被混在群演里，主要就是喊“别打了”。商陆看了看剧本的版本号，然后扭头问着吴英泽，“这是最新版的剧本吗？”

　　“不是，据说沈作家还在改着剧本。”吴英泽其实很不理解，“听说改的主要是女主和群演的戏份。”

　　商陆反而非常明白为什么要改，这明明是一部空难背景下的言情剧，在男主活着的时候女主就没什么主要人物特点，男主死了之后女主就成了男主，怎么想都太奇怪了。“那我估计今天上午的戏，你也不需要太紧张，”商陆蹲了下来，争取和坐在小马扎上的邓红平视，“一会儿看看摄像机的角度就知道了，说不定今天上午这一段儿你的镜头，将来还会在重新拍。”

　　“就算是这样……”邓红看着剧本上那些尖叫声、哭腔等等小括号里的情绪表示，就发愁得五官拧巴到一起，“如果棒读的话，还是会被汪导骂。”

　　“那你说，汪导骂你的时候，你哭得不是还挺动情的吗，就用那种心态把台词喊出来呗。”商陆用剧本给自己扇着风，“我看你就是偶像包袱太重，这种时候只要不要脸就行了，就别想拍出来会是什么效果，拍出来的效果还有剪辑师和特效呢，肯定不会差到离谱。”

　　邓红抓了抓头发，烦躁地说：“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但我就是喊不出来啊。”

　　商陆索性直接坐在地上，“你、你得放平心态啊，这是在拍戏，跟你平时人怎么样、性格怎么样，其实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就把自己当成……另外一个人，把自己当成一个无所谓的存在，那样不会放松一点儿吗？”

　　“我又没办法控制我自己的想法。”

　　这姑娘怎么这么麻烦呢。商陆发愁地抱着双臂，“你为什么这么抵触拍戏呢，你是瞧不起吗？”

　　邓红表情一顿，“我……没有瞧不起啊，可是我不想当演员啊，我又不是那个料子。”

　　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啊。商陆侧过头留意了一下邓红的经纪人，发现那个人早就已经不在他们旁边的座椅上了。商陆简单分析了一下摄影棚的格局，觉得从刚刚邓红经纪人的那个角度……再稍微拉远一点的位置来拍照的话，兴许能拍到一张很有话题性的自己和邓红的照片。

　　一个坐在小马扎上嘟着嘴，一个坐在地上昂着头，过度解读的话那就是情侣吵架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商陆，迅速回头眼神示意吴英泽，后者也立刻反应过来了什么，主动站在刚刚邓红经纪人所在的位置，挡住了最佳偷拍角度。

　　商陆这才能放下心来继续给邓红做着心理疏导：“首先说，这部戏已经拍到现在了，你也该接受自己是女主的这个现实了吧。收了钱、签了合同的，就要认真去做，这是成年人最起码要遵守的职业道德吧。”

　　虽然自己刚成年就要跟人讲这个，商陆自己也是觉得挺别扭，可他莫名觉得眼前这个邓红心理年龄兴许还停留在高中时代。

　　“他们明明可以找别人来拍……”邓红小声嘟囔着，“偏偏找我，不就是为了……”

　　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完，而是委屈地红了眼圈。

　　“诶！对，就是这种哭腔！”商陆开心地鼓着掌，“保持住，我们现在就去拍下一场！”

　　可惜他这句话起到了反效果，邓红居然又被他逗笑了：“什么鬼啊，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不是，唉，你怎么又笑了呢……”商陆发愁地抓耳挠腮，“你是不是觉得大家找你拍戏，是有不纯粹的目的，所以诚心赌气？”

　　“当然不！我就只是拍不好啊，这很难理解吗，我就是不会控制自己的表情！”

　　“可你在舞台上唱歌的时候，不是都挺自然的吗。”

　　“唱歌又不一样。”

　　“我不是说你歌唱的怎么样，而是……”商陆隐约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会很失礼，所以停顿了一下，但考略到他也不是很想顾忌着这个姑娘的真实心情，就毅然决然地开口了，“你平时并不是那种高调的性格吧，在舞台上你一举一动却很高贵。私下的你和舞台上的你，哪个都是真的吗？”

　　邓红愣住了，有些委屈地俯下身抱住自己的双腿：“这么明显吗。”

　　“我不知道别人觉得明不明显，是这样的，你不要误会，我可能从小见过太多特别牛逼的女生了，简称女神的那种，你看起来和她们就……不像是同类人。”商陆说得非常直白，“你反而像是我高中认识的普通班的喜欢看剧追星的那种女生。”

　　吴英泽在旁边听着都觉得于心不忍，他发现商陆不想给人面子的时候，是真的一点儿面子都不留。

　　邓红却没有生气，而是放弃了伪装：“所以你可以明白我为什么拍不好戏了吗，我根本……”

　　“不，我的意思是，你反而更应该演得很好啊！你看，既然你也能表演出女神的气质，那现在只是换个方向，去表演出女主的气质！”

　　“……女神的气质是公司给我决定的，大家会告诉我要怎么说话、怎么走路啊！现在，现在没人告诉我这些细节……”

　　“这部小说里的女主，前期是非常善良，胆子很大，充满知性的人。所以大多数时间表情都很放松，不需要动不动就瞪圆了眼，也不需要太用力说话，这样可以表现出她的从容。一个人就算是可以快速成长，也绝对不可能本性都变了，结合结局时女主要以一人之力拯救大家，那就说明她本身就有这个潜力。”商陆说着，翻开剧本，“但是有一点变数，那就是女主在无数次轮回之后，爱上了男主。”

　　面对突如其来的讲座，邓红有些摸不到头脑，但还是硬着头皮听了下去。

　　“这里八成是有个情绪上的变化，我想想，一个半生都靠着自己努力的人，突然找到了一个可靠的人，一开始大概是不敢去依赖，后来是习惯上依赖，最后不能再依赖。”商陆回忆着剧情，然后翻到对应的页数，“也就是说在这之前，女主和男主说话都是温和、但带着点儿不屑的语气。从这里开始，不屑的语气就没了，只有温和。但这一页之后，语气多少带点儿撒娇的意味。男主在跟恐怖分子打架的时候，女主是非常害怕的，害怕的时候人会有什么反应呢，声音会抖，而女主又是个这么理智的人设，所以哭腔应该不太明显，劝架应该也不是扯着脖子瞎喊。”

　　邓红惊叹了句：“你为什么连女主的戏份都记得？”

　　“因为……我看过剧本？”

　　“看过就能记得了吗？”

　　“很、很奇怪吗？”

　　“你该不会是个天才吧。”

　　“不是，就记忆力好一点儿……别说那个了，怎么样，你现在知道女主是什么人了吗？”

　　邓红点点头，重新看了看自己的台词，尝试着说了两句。

　　商陆松了口气，“我们下午要拍那个全剧情感高潮，就是接吻的镜头，理想的话是一次过，我可全仰仗着你了啊！”

　　邓红再次浑身僵硬起来：“下午有吻戏？有吻戏？”

　　“你为什么要这么震惊，你没看剧本吗？”

　　“我还没看到后面啊！”邓红人傻了，“可是，不可以有替身……吗。”

　　“这要怎么替身？”

　　“或者是错开身子拍？”

　　“错开身子怎么怼脸拍，那叫什么高潮镜头？”

　　“可是……”邓红十指搅在一起，“可是，可是……要真的亲、亲嘴……嘴对嘴的？”

　　商陆叹了口气，合着不光自己发愁，这位姑娘也在发愁：“所以说，为了争取一遍能过……”

　　“你对象他不会介意吗。”

　　邓红的话实在是出乎意料，商陆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你有对象不是吗，”邓红越说就越窘迫，“他看到这个镜头不会觉得生气吗。”

　　“我们不是在拍戏吗，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商陆莫名觉得眼前的小姑娘还算是可爱，虽然说着傻话，但她看起来并不想要影响自己和蒲薤白的关系。

　　“就算说是拍戏，但亲也还是亲了啊。”邓红双手轻轻拍着脸颊，“怎么会有人能接受自己的恋人去亲别人呢，反正我肯定不接受。”

　　商陆还想再说点儿什么，但那边汪导已经在喊人了。邓红实在不敢怠慢，她这阵子已经被骂得产生心理阴影了，所以一听见导演喊集合，简直是要跑着到导演跟前。

　　相比之下商陆则是慢慢悠悠，吴英泽在他旁边小声问：“怎么感觉邓红跟我印象中……不太一样呢。”

　　“嗯，倒是跟我印象里差不太多。”

　　“大佬，您是怎么看出人的本性的？”

　　“没那么夸张，主要是她在一些小动作、小表情上，实在不像是个自信心爆棚的人。”商陆在此之前都不觉得邓红怎么样，他以为邓红心甘情愿做棋子，或者她压根没察觉到她正被资本家利用。但现在看来，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却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商陆第一次对邓红产生了好奇心。

　　上午主要拍摄打戏，男主在一系列推理后揪出在飞机上安装爆破装置的犯人，并用言语激怒了对方。恼羞成怒的犯人同男主扭打起来，但单凭暴力并没能打得过身手不错的男主。最后犯人掏出一把刀，开始和男主殊死一搏。

　　为了保证真实效果，这把刀最开始是被放在保温杯里带上飞机的，商陆看到这个解释的时候差点儿笑岔气，这犯人都有本事在飞机上装爆破装置，就不能提前把刀藏在飞机里吗。

　　不过吐槽归吐槽，原作里这段打戏写得十分惊心动魄，按照剧本来说，这段打戏轮回出现了三次。

　　第一次男主发现犯人并且和对方打起来并将犯人制服之后，飞机双侧引擎都还是出了故障，飞机坠毁。

　　第二次男主决定假装被犯人击败，想要让犯人放松下来，趁机夺取□□。但没想到犯人在打败男主之后，反而信心爆棚、唯我独尊，然后情绪激动地引爆双侧引擎，飞机坠毁。

　　第三次男主和女主告别，将后事交代好，死于犯人刀下。犯人在近距离杀人之后，内心似乎动摇得厉害，群众也因为亲眼目睹男主死亡而第一次产生了反抗命运的心情，最后一群人将犯人制服。

　　商陆的戏份也就到此结束，之后的剧情他甚至不想再看第二遍，太扯了，他觉得这部电视剧一旦播出，航空公司可能要带头骂人。

　　但拍还是要好好拍的，摄影棚算是1：1再现了中型客机的舱内情况，中央走廊十分狭窄。商陆和另一位主演提前预演了四五遍，汪敬波才找到最佳拍摄角度，摄像机将设备固定好之后，随着一声“正片、开始”，一群人进入状态。

　　虽然动作都很固定，什么时候出拳、什么时候躲闪，商陆都已经铭记于心，但可惜不是人人都有他这个记忆力，和他对戏的大哥可能是因为正场紧张，两次都在同一个动作上出错，打个架看起来都十分不连贯。武术指导在旁边提示，但结果反而更糟糕，那位大哥似乎反应不过来武术指导正在提示什么，每次出拳之后都能愣神。

　　来来回回NG六遍，商陆有点儿不耐烦了，“要不您看，咱这样吧，也别去背什么动作模板了。您就看着打，使劲儿打，不要命的那种打过来。具体该怎么接，我来想办法，行不行？”

　　起初大家都是不同意，吴英泽也十分反对，说那样很容易误伤。

　　但汪敬波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出事儿了我来担责任，各单位就位！”

　　商陆盯着饰演犯人的大哥，浑身紧绷起来。

　　看得出犯人大哥在最开始那两拳的时候还是放不开，但商陆漂亮地抗下了那两拳之后，大哥突然就放心了，开始胡打乱打。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机舱”里其他群众演员也叫喊着踩着座位躲闪，商陆也为了不让其他“乘客”受伤而用肉身挨了几脚。最后趁“犯人”出直拳的那一刻，抓住“犯人”的手臂，借力将其按倒在地。

　　“CUT，好！”汪敬波带头鼓起掌，剧组全体也都忍不住欢呼了两声。商陆扶起被他按在地上的男二号，两个人互相道歉，最后哈哈大笑着。

　　“从来没打过架，感觉还挺爽。”大哥揉了揉肩膀，“你挺厉害啊，是练过吗？”

　　商陆指着旁边的武术指导，“这不，就最近王哥教了我不少，都可实用了。”

　　“别聊了，就趁这个劲头，把接下来两场也都一口气拍了。”汪敬波一喊话，热闹轻松的气氛再次消失，工作人员再次进入状态。

　　第二场打戏结局是商陆故意挨一拳然后跪倒在地，邓红在旁边惊慌地喊着他在剧中的名字，紧接着男二号仰天狂笑、举起引爆控制器。

　　这场NG了三遍，前两次是邓红怎么喊都不对味儿，最后汪敬波看不得商陆再多挨几拳，就决定单独拍邓红的片段、后期剪辑拼接。

　　最后一场打戏多了用刀子捅商陆的镜头，道具师嘱咐了很多遍，虽然刀刃会伸缩，但真的捅身上的话还是会很疼。不少人建议商陆在肚子放一块儿硬纸板来稍稍缓冲一下，但硬纸板捆在身上之后，商陆感觉行动上变得十分不便，而且上衣宽松的情况下，他也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不然硬纸板就会暴露。

　　尝试了几次之后，商陆决定舍弃掉这个鸡肋的板子，最后一遍通过的时候，商陆的确感觉那把道具刀捅在肚子上的时候，疼得让他有点儿恍惚。

　　为了拍出最好的效果，这一刀捅得非常用力，要保证刀刃完全缩进刀柄、模拟刀刃完全捅进肚子。

　　这个镜头之后，商陆几乎是自然流露出痛苦的表情，捂着肚子向后退了半步，跪在地上，以头抢地，最后蜷缩着倒下。

　　即便是知道这是拍戏，周围的人也都有点儿慌了，在汪敬波喊出“CUT”之后，一群人一拥而上，一边问着商陆“没事吧”，一边把他扶起来。

　　“没事啊，没事儿！”商陆不是娇气的人，疼归疼，但又不是不能忍，“是不是要拍带血的镜头了？”

　　“对，”道具师用剪刀先给商陆的上衣剪了个很小的口子，然后稍微撕扯开，“把这个颜料撒上就……我靠，商陆，你肚子上真的有个口子！”

　　道具师这句话声音很大，周围的人再次紧张起来，甚至还有人问要不要叫救护车。

　　汪敬波让大家都散开，把商陆拽起来让他坐在椅子上，“我看看。”

　　“没事儿，就破了个皮儿。”商陆最反感这帮人大惊小怪。

　　“去把消毒水拿来，再看看道具上有血吗？”汪敬波根本没理商陆那一茬，仔细看着商陆肚子上的那个伤口，“在渗血，不知道伤口有多深，还是不要冒险，一会儿去医院看一下。”

　　“道具上倒是没有血，我刚看他衣服也没破洞。”道具师一边检查着道具，一边跟汪导汇报着。

　　“肯定没事儿，要有事儿我现在就说不出来话了。”商陆看着周围这群比自己还紧张的人，“接着拍吧，不是就只有最后一个镜头了吗。”

　　“伤口不能沾上颜料啊，不然容易感染，贴上点创口贴，有防水的创口贴吗？”汪敬波不再坚持送商陆去医院，“先这么对付一下，一会儿中午去医院看看。”

　　贴上两个创口贴后又泼上血红色颜料，商陆捂着肚子重新躺回地上，终于完成了上午的摄影计划。

　　汪敬波在宣布午休之后，立刻让吴英泽赶紧送商陆去医院：“谨慎一点儿准没错儿，医生说没事那就能放心了。”

　　商陆连戏服都还没换，就被吴英泽掺着往摄影棚外走。

　　“好歹让我换个衣服吧……这血哩呼啦的怪吓人。”商陆一脸不情愿。

　　“车上换，你这人怎么都不怕疼呢！”吴英泽拉扯着商陆的胳膊，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摄影棚门口，刚一推门，就看到站在门外填写登记信息的司半夏和蒲薤白。

　　四个人面面相觑，蒲薤白在看到商陆那个肚子的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有点儿站不稳的倾向。他踉跄了一下，稳住神，走到商陆身旁：“这是……颜料？”

　　“啊对，是颜料，哈哈我就说至少换件衣服！”商陆笑着呼扇了一下这件破烂的T恤。

　　蒲薤白松了口气：“你们这是准备去吃饭吗，这么急。”

　　“不是，要去医院，”吴英泽指着商陆的肚子，“他刚刚硬抗了一下那把弹簧道具刀，结果肚子上被捅出来道伤口。”

　　刚能松了口气的蒲薤白再次提起一口气，二话不说拽着商陆就往停车场走，走了两步之后停住步子看了看商陆的脸色：“走路会不会疼？”

　　“不会，那个什么，别这么紧张，就只是个很小很小的……就破个皮儿的程度。是大家都太大惊小怪。”商陆看得出蒲薤白现在非常的焦虑，他笑着安慰他，希望他能平静下来。

　　“那道具刀做得很真，想要让刀刃缩回去也是需要很大力气，别想糊弄我。”蒲薤白攥紧商陆的手腕。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到停车场，吴英泽和司半夏则是在前面小跑着去开车。商陆在车上换衣服的时候，蒲薤白注意到他肚子上的创口贴已经被染红了，“这也是颜料吗？那还是撕下来吧，免得伤口感染。”

　　“哦，也是。”商陆没多想，抠着揭下来创口贴之后，发现有血正从肚子上那道伤口里涌出来。

　　“你管这叫破了个皮儿？”蒲薤白急了，“夏姐，把纸巾给我。”

　　“怎么了，很严重吗？”司半夏也没有怠慢，一盒抽纸递了上去。

　　“不严重，”商陆抢着回答，“真的不严重。”

　　“陆陆你啊，该说你是敬业还是自虐呢，没必要承受的伤痛，能少一点儿就是一点儿，不好吗。”吴英泽也着急得直冒汗，且不说最后那刀捅得有多使劲儿，在那之前商陆挨的拳打脚踢也都不是假的。

　　“汪导是为难你了吗？”司半夏有点儿不理解，她之前去探班的时候，以为汪敬波对商陆很好来着。

　　“没为难，是我想……拍得效果真实一点儿。”商陆开始后悔了，他没想到蒲薤白会这么早到场，“不过这能有多大事儿呢，都是道具啊。”

　　“以前有过空包弹把群演打成重伤的事故，”蒲薤白一脸严肃地说，“就算说是道具，为了还原真实感，做得也是很真的，那是真的可以伤到人的，你明白吗。”

　　商陆自知理亏，乖乖地点点头：“明白了，你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蒲薤白帮商陆按着伤口，“算了，我确实在生气。你傻就算了，剧组的人也全都是傻子吗。”

　　商陆轻轻抚摸着蒲薤白的背，“别迁怒啊，这又不是谁的错，只是个小意外。再说了，我肚子上还有腹肌呢，这也是一层肉盾啊，哈哈。”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了，腹肌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让腹肌来承受！”蒲薤白低头看了眼出血情况，发现只要松开手，伤口就会持续渗血，“到底是谁捅的你，用得着下这么重的手吗。”

　　“大家都拍戏呢，又不是有私仇。”商陆捏着薤白的肩膀，“好了好了，消消气。用水果刀割伤个手指不还得流好一会儿血了吗，那不是也不严重。”

　　到了医院之后直奔外科急诊，候诊区不是抱住骨折的胳膊哼哼着的，就是攥着手指头喊疼的，相比之下，捂着肚子的商陆看起来实在不像是需要挂急诊的人。排队到他的时候，四个人一块儿走进诊疗室，医生一边问着“伤哪儿了”，一边转过头，在看到商陆之后，愣了一秒：“你是商陆吧？我看过你的电影。”

　　“啊对，我是商陆，哈哈，好巧。”商陆坐在凳子上，撩起衣服，“我刚拍戏的时候被道具的刀子给捅出来个口子，他们非让我来医院看看……”

　　“是什么样的刀，金属的？塑料的？”医生推了推眼镜，俯身凑近看了看，然后戴上一次性手套，按着伤口两侧。

　　“金属带弹簧的，就是刀刃可以按进去的那种。”吴英泽在旁边解释着。

　　“来这儿的一路都在流血，已经染红两张纸巾了。”蒲薤白也在一旁向医生汇报着。

　　“嗯，这看着伤口也不浅了，你忍一下啊，我看看到底有多深。”医生说完这话，手指直接捅进那道伤口里。

　　这突然的一下子商陆疼得嗷一嗓子喊叫出声，然后又因为觉得丢人，而咬紧牙关。

　　蒲薤白心疼得脸色都变了，刚刚的气愤表情完全消失，紧张得神情紧绷。

　　医生把手指头抽出来，“嗯一个手指关节，不到三厘米吧。这道具，弹簧锈住了吧，可能不是特别容易把刀刃收起来。”

　　商陆疼得浑身冒冷汗，总觉得医生用手指头捅的这下，比刚刚真的挨了那一刀还要疼。“可、可是刚才……衣服都没捅破……”

　　“很正常啊，可能刀刃不锋利，你衣服上说不定已经带血了。不过还行，伤口不大，缝针就没必要了，去做个止血处理然后打个破伤风吧。”医生相对淡定，“有没有其他症状啊，浑身无力，恶心、肚子特别疼之类的。”

　　“没……头晕算吗？”

　　“头晕？那给你量个血压。”

　　“医生，三厘米会不会伤到内脏？”蒲薤白追问着。

　　“要是瘦子的话，我觉得可能会，但是他腹肌挺结实啊，应该问题不大。而且这个位置是肠子，捅到肠子的可能性不高。主要是没有明显症状，所以不需要担心。”医生一边给商陆量血压，一边解释着，“血压心跳都很正常，没事，头晕可能是疼痛导致的。你要是再有哪儿不舒服，再来。”

　　缴费、拿药、去处置室处理伤口、打针，一系列的流程走下来之后，已经是下午两点了。商陆愈发觉得自己是饿到头晕，捂着肚子委屈地喊着“我想吃饭”。

　　而除他之外的其他三个人，仍然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他们大概谁都没想到，一把道具刀还真就给人捅出来实质性的伤口了。

　　“下午的戏就改时间吧，今天就回家休息。”吴英泽第一次帮商陆拿了主意。

　　商陆居然觉得这不是最坏的提议，毕竟考虑到按照流程走的话，下午的戏就是和邓红的吻戏，他实在不想让蒲薤白目击现场。“也可以啊。”

　　“我也去和赵总他们也说一下吧，”司半夏看吴英泽举着手机走远，自己也掏出手机来帮对方分担着工作，“你俩先回车里。”

　　蒲薤白一路无言地搀着商陆回到保姆车，上车后二话不说地将商陆抱在怀里：“你这人，怎么动不动就要受伤呢。”

　　“人活着难免磕磕碰碰嘛，别太当回事儿。”商陆安慰着蒲薤白。

　　“麻烦你还是当回事儿吧，真的，麻烦你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可以吗，”蒲薤白哭笑不得，轻轻捶着商陆的后背，“不然我……我不就要成天提心吊胆的。”

　　商陆察觉到蒲薤白在微微发抖，他想到，如果这次是蒲薤白拍这种打戏并且被道具误伤到的话，说不定自己会直接去摄影棚揍人了。就别说是肚子上的伤口了，哪怕平时蒲薤白被油滴稍微烫了一下，商陆的心都会跟着被揪紧。

　　“好，”将心比心，商陆理解蒲薤白究竟在担心什么，于是郑重地向他承诺，“我今后会全力避免这种意外，一切都以身体为重，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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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商陆果然年轻，目前还处于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的阶段……
3/21 改了几个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