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归宿》断弦音矣

45、#include the 45th

　　低门槛高话题性就真的能够把一个人捧红吗？

　　蒲薤白皱着眉，沉思之间端起咖啡，这阵香气让他回忆起商陆曾经在有空闲时间的时候为自己手冲咖啡的场景。

　　“不过这也只是我们多年来总结的经验之谈，低门槛高话题性，大概率会让一个人得到曝光度，至于能不能爆火，还有很多玄学的原因在。总而言之星南的做法无非就是把能够捧红一个人的因素全都加满，那之后再找一个好的时间，给商陆随便制造一些负面的新闻。”

　　阳起石说得不痛不痒，仿佛对这些操作司空见惯。

　　“他们的风险岂不是会很高吗，”蒲薤白追问，“万一他们真的捧红了商陆，但却没能毁了他呢？”

　　“不可能，”阳起石轻声笑笑，“毁了一个人的名声，那实在太容易了。”

　　咖啡厅里突然环绕起音乐声，是节奏很慢的钢琴曲，给人一股慵懒的感觉。

　　蒲薤白无力地倚靠着沙发背，沉重地叹着气。

　　“怎么，你担心？”

　　“我担心……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阳起石撇了撇嘴，“这可不叫理所当然，兴许人家根本用不着你担心呢，兴许他自己都有办法，你越是担心，给他的压力越大。况且，你担心的意义在哪儿呢？”

　　句句实话，蒲薤白被打击得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他双手抱着咖啡杯，低头盯着液体表面印出来的天花板上灯光的倒影。“我担心，商陆会因为想要让我再拿到一次拍戏的机会，才强迫自己在娱乐圈打拼。”

　　阳起石没有说话。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那我可以放弃。”

　　“你放弃了，难道不会让他更觉得自己很无能吗。”

　　蒲薤白摇了下头：“这叫哪门子无能呢，他可以在任何正统的行业发光添彩，何必在泥潭里每天担忧着会不会遭人陷害呢。”

　　阳起石缓慢地点了点头，食指轻轻敲着桌面，“现在也来不及了，赵总不可能让他全身而退。”

　　“赵总？”蒲薤白皱了下眉。

　　抛出这个意料之外的名字的人却没有急着解释，而是不紧不慢地继续喝着咖啡。

　　“什么意思，为什么是赵总？”蒲薤白越来越想不明白，赵问荆明明一直对商陆很好，在蒲薤白看来，那个人简直像是把商陆当亲儿子。

　　“赵总虽然看着不太明显，但那人也是有理想的，”阳起石压低声音，“成天看上去不争不抢的样子让我觉得他可比邢振东阴险得多。邢振东的目的倒是显而易见，说白了就是钱。但是赵总的目的是什么呢？”

　　蒲薤白还真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目前来看，他似乎是想把如今的内娱搞个肃清。”

　　“肃……”蒲薤白歪着头，差点儿没笑出声，“这是什么高尚的理想。”

　　“高尚吗？”阳起石却笑不出来，“他是期待什么地狱之景吗，会有多少公司破产，多少人被封杀，多少人流离失所。远的例子不说，像是星南集团那样规模的企业，一旦真的破产，谁来接盘？没人接，那么我们国家就会多出多少僵尸楼，多少没有商户入驻的空商场？那些交了首付每天等着住进新家的人的钱要怎么办，那些商场里的员工又该怎么办。赵总根本不关心，他根本不关心底层人的想法，一心只想着实现他心中的大义。这种想法，倒是很像如今从政的一部分人。”

　　“娱乐圈……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

　　“娱乐圈没有，”阳起石叹了口气，“但娱乐圈是商人的天堂啊。”

　　简简单单一句话，蒲薤白却随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想到这一路走来在内娱见到的那些从来不会出现在荧幕上、屏幕里的幕后大佬们，他们有的看着亲和，有的猥琐，有的以高尚来标榜，有的干脆低俗得磊磊落落。这些人统一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拥有财富。

　　不是什么精神财富，不是那种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

　　而是实打实的资产，是随时能够提现的巨款。

　　在蒲薤白年轻时还想着去怎么提高演技的时候，那些笑眯眯盯着自己的人，已经把自己的价值折合成可以兑换物质的具体金融数字了。

　　物质多好啊，能在这世界任何一个风景宜人的地方建一栋只属于自己的乐园，河景、海景，只要钱足够多，甚至还能在特么的珠穆朗玛峰上建一栋完美的别墅。

　　只要钱足够多的话，甚至可以买来时间，延长青春。

　　蒲薤白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腕，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悲哀感席卷而来，他先是一阵窒息，然后慢慢调整着呼吸频率。“我不是很了解娱乐圈，但这个圈子，难道不是为了群众的快乐而存在的吗。如果说反而成了有钱人的天堂，那么肃清又有什么不好。既然一开始就是错的，错到了现在一错再错，总该有个纠错的方法吧。”

　　“你也是理想主义啊。”阳起石冷笑了一声，“你们想要在一个无人岛来建设你们的理想国度，那当然没有问题。但要是在一个混沌的基础之上，把地基全都砸了，想要推翻曾经的一切来建立理想国，这不是革命家的极端想法吗。这是激进啊，任何一个激进的做法，都会伤害到一群无辜人。”

　　蒲薤白渐渐冷静下来。

　　“别的国家，为了各自的信仰而炮火相对的时候，你们感慨他们的人民不得安生。有的地方，为了自由而拿起枪支，你们唾骂他们控制不住原始冲动。有些政体，换了个领导人，基建经济逐步衰败，国家四处民不聊生，你们同情那些人民甚至没了可以遮风挡雨的住所。怎么到内娱，你们就觉得你们是在伸张正义了呢。”阳起石语气里满是讽刺，“还真觉得有人会歌颂这种行为吗，还是说就为了个自我满足呢。”

　　蒲薤白稍稍屏住呼吸，随后用力叹了口气，情绪也从刚刚的悲愤转为了平静。“听起来阳哥是一点儿都不赞同赵总的理想。”

　　“我又不是疯子。”阳起石耸耸肩。

　　“既然不是志同道合，那为什么要加入光影呢？”

　　“他们给的太多了。”阳起石丝毫没有迟疑，说完这话，把最后一口咖啡也送进嘴里。

　　蒲薤白低头笑了笑，跟着一起喝了几口咖啡，“阳哥还是老样子，是我不太理解的那种人。但我好像……明白对赵总而言，商陆到底有什么价值了。”

　　“将来他们其中有人要是从政了，我都不会觉得惊奇，”阳起石把空的咖啡杯推到一边，“商陆应该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被赵总一点一点地推进荆棘里，他说不定还觉得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选择。”

　　“不是吗？”

　　“可能是因为我是局外人吧，所以看得更清楚一些。从去年商陆正式加入光影开始，赵总和常总就隔三差五带着商陆去出席各种业界名流的聚会，他们不谈生意，美其名曰是稳固各个公司之间的交情，但那些会议曾经那两个人也不是全都要参加的，所以恐怕是为了让商陆在那些人面前混个脸熟。”

　　“这难道不是……正常操作吗。”蒲薤白记得自己也曾经被带去那些会所，会被阳起石和司半夏领着到各个制片人、导演的面前。

　　“他们并没有把商陆介绍给没什么地位、单纯只是拍过几部好片子的导演什么的，而是想尽办法让商陆去靠近更多的商人和政客。他们甚至都不需要去引导商陆走向他们的理想，只要带着他走进上流，他自然而然地就会产生跟他们同样的想法了。”

　　蒲薤白进而理解了阳起石开始的时候所说的“赵总不会让商陆全身而退”是什么意思，脑海中浮现了养父的样子，并且耳边回响着陈教授对自己所说的“他只是因为得罪了一个人”。

　　大概是因为他沉默了太久，阳起石语气变得轻松了些，突然转移话题：“到中午了，要不要吃点儿什么，这家店的厨子做的意大利肉酱非常地道。”

　　蒲薤白回过神，环视了一下这家咖啡厅：“啊，好啊。但就是……我们在这里会不会影响到店长做生意。”现在已经是吃饭时间了，这附近明明有很多办公楼，但却始终不见有客人。

　　“不会，”阳起石一边招手叫来刚刚那个小哥儿，一边解释，“这店只接待熟人。”

　　“我越来越好奇阳哥的熟人到底都是些什么人了。”蒲薤白翻看着小哥儿拿来的手写菜单。

　　“和你老公现在接触的那些人相比，我的朋友可都是些市井之人呢。”阳起石一点儿不忌讳有外人在场。

　　咖啡厅的小哥儿听罢，也同样毫不忌讳地笑了两声。

　　他们这个气氛，在蒲薤白看来，那就是在讽刺商陆。他有些不悦地交还菜单，皱着眉看着阳起石：“真希望阳哥在公司之外也能尊重一下商陆。”

　　阳起石撇了撇嘴，昂头跟咖啡厅小哥交换眼神，那表情就像是在说“这人事儿真多”。

　　不得不说这家店的食物确实很好吃，蒲薤白原本还是心怀不满，但一口裹着肉酱的意大利面下肚，心情立刻就放晴了。“怎么才能成为店长的熟人啊？”吃到心满意足之后，蒲薤白态度也彻底变了，试探性地想问问自己能不能再来，问得是小心翼翼。

　　“想带着商陆过来？”阳起石一语道破。

　　蒲薤白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你对他倒是真情实意。”阳起石似乎有些感慨。

　　“……什么意思？”

　　“吃到了好吃的就会想到对方，这种感情……在我看来还是挺奇妙的。”

　　“这有什么奇妙。而且我听夏姐说，阳哥最近也谈恋爱了？”

　　“那个臭丫头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跟人说八卦。”阳起石咋舌，表情难得发生了变化。

　　蒲薤白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人不从容的样子，瞬间理解了为什么眼前的人这么喜欢调侃自己对商陆的感情，这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调侃的欲望啊！“是谁？圈子里的人吗？”

　　“你怎么也变这么八卦了，你不是最反感这种无聊的事了吗。”阳起石一脸嫌弃地看着蒲薤白，“别这个表情行不行，你现在这样简直就是男版的司半夏啊。”

　　“那毕竟……我认她当姐姐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还有，你现在开玩笑的样子又很像精致版的商陆。”

　　“大家都说同居时间久了，人和狗都容易变得很像，更何况人跟人呢。”

　　阳起石难得叹了口气，似乎不是很想继续说这个话题，“不过真亏你能跟直男交往，不怕有天他被女人勾搭走了吗。”

　　“首先我觉得商陆不会，但即便真有那么一天，那有就有吧，人心不可控。与其每天提心吊胆怕他随时可能变心，还不如现在及时行乐。”这次换蒲薤白敲桌子了，“如果是曾经的我，那我可能会因为阳哥这句话而消沉，然后话题就该被转移了。可惜我最近半年多的时间一直在看心理学的书，阳哥这么迫切地想要转移话题，只能证明我说对了。是圈子里的人啊，也对。”

　　“我觉得还是以前的你比较可爱。”

　　“那是因为阳哥控制欲比较强，这么一说，对方有可能是个心甘情愿被阳哥控制的人了。嗯……是我认识的人吗？”

　　“当初那个懵懵懂懂的傻孩子去哪儿了，快把我的小白还给我。”阳起石持续抵抗。

　　蒲薤白平静地点点头：“看来是我认识的人。”

　　阳起石绷不住笑意，认输一样笑着低下头，“知道了又怎么样。”

　　“嗯，也不会怎么样，不过既然阳哥会怀念以前的我，我同样也会怀念以前的阳哥。”

　　“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呢，在你看来？”

　　“没有破绽？”蒲薤白歪着头，“只想要快乐。”

　　“那你可能不那么了解我。”阳起石微微笑着。

　　“也没必要真的了解吧，”蒲薤白也朝他笑了笑，“我们没必要真的了解任何一个人，只是在自己的心里判断出对方是什么样子，就这种程度就足够了。”

　　阳起石没有说话，看起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蒲薤白也没有去打扰，只是反复回顾自己刚刚说的话有没有过于生硬。

　　“在我看来，那个人是个疯子。”阳起石说起这话之前没有任何铺垫，并且也没有直视着蒲薤白。这其实是很稀奇的事情，因为在蒲薤白的记忆里，阳起石从来都不会和人错开视线。

　　“那个人？”蒲薤白越来越好奇了。

　　“当然了，很多人看他也会觉得他是个疯子吧，做了很多思维不正常的人可能都做不出来的事，没有道德，没有良心，那些……值得被人称赞的品格，他是一样都没有。”

　　蒲薤白眨了眨眼，觉得这个描述听起来感觉还挺像个犯罪分子的。

　　阳起石侧过头盯着窗外，叹气又叹气：“但就算是个疯子，我也……呵，他对这个世界充满怨恨，仇视着所有过得幸福的人，听起来明明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账了。但他对我却很好。”

　　这叫人该怎么评价呢。蒲薤白不理解，无法感同身受，但没有调侃对方，也没有谴责什么，就只是安静地听着。

　　“抱歉啊，对你说这些，很困扰吧。”阳起石回过神，果真朝蒲薤白露出一丝含有抱歉意味的笑容。

　　“不会。”蒲薤白摇了摇头。

　　“不打算指责我两句吗。”

　　“没什么好指责的，我没有指责别人的资格。”蒲薤白微微低下头。

　　“小白。”

　　“嗯？”

　　阳起石注视着蒲薤白的双眼，“我还记得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呢，你还记得吗。”

　　“记得。”

　　“我记得你那天也是点了一杯今日推荐咖啡，所有的食物也都是听我的推荐，完全没有自己的选择。”

　　蒲薤白都没有印象，“是吗，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感慨，”阳起石轻笑一声，“那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象过，未来有一天我会再次这样和你单独坐在咖啡厅里，和你面对面，对你说出几乎是敞开心扉一样的话。”

　　蒲薤白不懂他为什么感慨这个，所以只能开玩笑地对付一下，“是不是因为你觉得考上北大心理学的人还是有点儿可靠的？”

　　“将来等你毕业了，我说不定还会找你做心理咨询呢。”

　　“我……不好说会不会真的想要知道阳哥的心理状态。”蒲薤白觉得气氛越来越奇怪，“但如果阳哥实在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的话，如果只是让我在一旁听着的话，我随时有空。”

　　阳起石深吸口气，“突然觉得小夏说得对，还真就是便宜了商陆。”

　　“什么啊……”

　　“他对你怎么样？”

　　“很好啊，干嘛又转移话题啊。”蒲薤白严重怀疑自己成天到晚转移话题这个毛病兴许就是从阳起石这里学来的，怪不得商陆总是会抱怨自己动不动就转移话题，他现在也觉得这个毛病真的很容易让人烦躁。

　　“这么敷衍啊，”阳起石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蒲薤白，“不想让我转移话题的话，那你就来引导话题吧。比如说今天来找我真正的目的之类的。”

　　蒲薤白愣了一下，感觉聊了半天，始终都没找到的那个时机，现在突然摆在眼前，他反而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商陆的工作而已，感觉他最近压力很大。”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怎么，他不告诉你？”

　　蒲薤白又一次愣住，他确实没有问，因为他觉得即便问了、对方也不会回答什么。“我……为什么不去直接问他呢。”

　　“是啊，”阳起石继续追问，“是觉得，就算是你问了，他也会敷衍地说句‘没什么’，觉得他会为了让你不要担心，所以故意说谎？”

　　蒲薤白低下头，回忆起凌晨商陆扑到自己怀里，哭得没完没了的样子。

　　那时候他确实问了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商陆只是摇头，只是在不停地哭。

　　“我……确实问过，但他也没有回答什么。”蒲薤白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问得不够到位，自己的问题不够具体？

　　毕竟商陆确实是有问必答的那种人啊，商陆从来都没有向自己隐瞒过任何事，只是在商陆看来，很多信息是不需要随时共享给自己的。

　　阳起石比蒲薤白更先一步说出问题所在，“我虽然认识商陆的时间不久，但他的感觉，和我一些脑子很好的朋友有些像。你如果只是泛泛地问一句最近过得怎么样，他们什么都回答不上来。因为最近是怎么个最近？具体是什么时间范围呢？”

　　“……阳哥的交友范围，还真是难以估量。”

　　“所以你想要问商陆最近工作发生了什么，不如再具体一点，如果无论怎么具体都没办法得到回答的话，那样才能证明他确实不想告诉你，确实不想让你担心。可如果你没有问得具体，就擅自揣测他的心情，那你对他的理解……就像你刚刚所说的，只是你想要理解到的那种程度罢了。”

　　蒲薤白竟然感觉有些惭愧，脸颊感觉有点儿烫，他抬手挡住脸干咳了两声，“你这是在嘲讽我吗。”

　　“不敢不敢，谁敢嘲讽北大的研究生呢。”

　　“这就是嘲讽的语气啊！”

　　“呵呵，”阳起石笑得很开心，“开个玩笑嘛。”

　　“那所以，我要该怎么具体的问他……我该具体地问他什么？”蒲薤白硬着头皮继续咨询着。

　　“是呢，我想想，比如你可以问问他，‘听说你想要为我争取到传说中的范老计划要出品的一部文艺电影的一个重要角色，这是真的吗’。”阳起石观察着蒲薤白的反应。

　　蒲薤白一开始没有什么反应，他的大脑根本反应不过来。“范老？”

　　“范建国，你可别告诉我你没听说过他。”

　　瞬间，几个月前的记忆集体涌现，蒲薤白回忆起有天晚上商陆突然问有关范导演的事情。那天他们甚至还看了范建国曾经导演的一部电影，《烈火纯心》。

　　蒲薤白开始慌了：“什么意思，为我争取一个角色？范老要拍的电影的角色？不可能，这做不到吧。”

　　“先别把话说得这么死，万一他要是做到了呢，”阳起石就像是在看一场精彩的戏剧一样，“别的不说，反正现在业界大部分有点儿地位的人，都听到了同样的传闻，那就是范老决定让你来做那部电影的主演。”

　　“……为、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传闻？”蒲薤白越来越慌，他根本就没见过范建国，以他的水平来说，想见范建国简直是痴人说梦，那可是如今元老级的人物啊。

　　“是啊，我也很好奇商陆是怎么做到的，”阳起石撇撇嘴，“我和赵总聊过这件事，赵总说得云淡风轻，就说‘那大概是商陆把星南集团的人当成棋子用了用吧’。而且说真的，就算是让子弹飞一会儿，现在圈子里充斥着你将来会高调复出、卷土重来的气氛。”

　　蒲薤白感觉此刻的自己说是瞠目结舌都不过分。

　　原来商陆真的在为自己的梦想而筹备着什么，而且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这么一想，那过年的时候，在商场里，突然说想要听自己弹钢琴，莫非也不光是单纯地想要听首曲子？

　　“但是小白，你要明白，这件事想要实现的话，其实非常困难。”还没等蒲薤白真的兴奋起来，阳起石立刻一盆凉水泼了回去，“我有一个朋友，四舍五入算是范老身边一个亲信，说范老之所以能爬到这么高的地位，是因为上面有人在关照着他。关照着他的人也有人来关照，一层一层向上追溯的话，会追到一位副委员长。”

　　“副委员长？”蒲薤白总觉得好像在政治书里看到过这个词。

　　“对，按照我们国家的阶级来说，人民在这里，”阳起石比划了一个很高的位置，紧接着手向下一降，“主席副主席在这里，那么常委的话就这他们之间。”

　　蒲薤白盯着阳起石的手所比划的位置，顿时浑身无法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阳起石点点头，“在这个阶级里的，几乎都是些没人惹得起的人，加上‘反腐’行动早就结束，不是一家人的都已经在监狱里了。所以只要目前的政体不倒，他们就会一直拥有极高的权力。老大哥一大家子当中，有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那位老人家有一个听起来不那么光彩的爱好。”

　　蒲薤白屏息凝神地听着。

　　“他似乎很喜欢看漂亮的男生。”

　　蒲薤白明显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已经麻木了，他用力喘了几口气：“难道说……”

　　“不知道你的难道说是指难道说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七八年前你的那些作品，他老人家有幸看到过，据我了解他还格外喜欢呢。”阳起石轻声叹了口气，“前年，你的作品再次被恶意曝光，中央不能坐视不管，下了血本去调查都有谁看过那个影片，结果就查到了他老人家。当然了，这根本也撼动不了他的地位，不过就是老人家恼羞成怒，开口说了些难听话。那之后所有人就都懂了，一是绝对不碰耽美题材，二是绝对不用蒲薤白。”

　　短短几分钟，蒲薤白经历了从看到希望到看到绝望的全过程，他浑身僵硬地坐了一会儿，最后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不知道商陆知不知道这些呢。”阳起石最后说了一句。

　　要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时光机，蒲薤白想要回到十几岁的青春期，想回到自己跳江的那一刻，然后按住自己的头，让自己就那么死在江里。

　　不然他也没得怪了，毕竟全都是自己做的错误的选择。

　　原来如此，所以后来的自己再也不敢轻易做什么选择了啊……因为自己的选择几乎都是错的，甚至是带有毁灭性的。

　　蒲薤白就那样在桌子上趴了很久，久到阳起石又叫了一份下午茶。正午的阳光褪去之后，下午天色就开始有些阴沉了。蒲薤白侧着头盯着窗外，思绪乱成一团。

　　如果商陆再这样执意想要让自己实现梦想，那么后果很有可能就会像自己的养父那样，被上面的人针对，并且再无出头之日。

　　想着这些的时候，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蒲薤白掏出来看了看消息提示，是商陆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晚上六点我回家接你？”商陆喜欢在发消息的时候跟几个傻狗的表情包。

　　蒲薤白往常看到这样的表情时，都会笑出声的。现在他也笑了，只是笑过之后，心里更是苦涩。

　　“好啊。”他简单地回复了两个字，想了想，又跟了几个加油的表情图。

　　可能也是因为这几个加油的表情吧，蒲薤白重新振作起来，他再次坐直，长舒口气，郑重地向阳起石道谢：“谢谢阳哥愿意告诉我这么多。”

　　“没什么。”阳起石又十分难得地露出一丝心疼的表情，“今后再有类似的消息，我还是可以告诉你。但我帮不上什么忙，很抱歉。”

　　“不会，阳哥本来也没义务帮我。”

　　阳起石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点点头，然后指了指蒲薤白的手机：“商陆给你发的消息？”

　　“……你怎么知道？”

　　“你……看到消息的时候，笑了。”

　　“……”

　　“估计是无意识的吧，还挺有趣。”阳起石这次没有暗含嘲讽，语气很友善，“准备回家了吗？”

　　蒲薤白再次露出笑容，小幅度点头，“他说六点会回家，我还是早点回去，以防他提前回来。”

　　“小白。”

　　“嗯？”

　　阳起石再一次欲言又止，张口又张口，最后说的只是：“我送你。”

　　说不出口啊，阳起石最后看着蒲薤白下车之后逐渐走远的背影，压在胸口的那一句“抱歉”，怎么都说不出口。每当想到害得蒲薤白从今以后恐怕在演员这一行业再也没有前途的人就是苏木的那一刻，阳起石就忍不住觉得他欠蒲薤白很多。

　　偏偏蒲薤白又是个这么好的孩子，哪怕他再堕落一点也好啊，那样阳起石心里都会好过一点。

　　阳起石在蒲薤白家楼下停留了很久，像是在做什么思想挣扎一样，下午五点过些的时候，他收到了一条消息——

　　“晚上几点回家？我今天会过去。”

　　阳起石看着对话框上的昵称“MOON”，那是他给苏木起的昵称，以防别人怀疑。

　　这份感情越来越沉重了，阳起石烦躁地昂起头，“不想回复”的心情没能战胜“想他”的心情，最后还是回了条“凌晨左右吧”。他总是祈祷着只要自己回去的足够晚，对方就会因为不想再等而离开。

　　然而实际上，无论阳起石最后几点回去那个“家”，只要苏木当天说会回来，那么就一定会在家里乖乖地等。

　　无论几点，只要阳起石打开门，就能看到苏木出现在玄关，笑着对他说“欢迎回来”。

　　为什么偏偏就是苏木呢，一个已婚、犯罪、伤害过无数人的恶人，为什么就偏偏是这个人呢。

　　阳起石觉得自己早晚也会下地狱吧。他再次长叹口气，就准备开车离开的时候，看到商陆的保姆车从对面开了过来。下车后的商陆似乎没有注意到阳起石的车，而是径直跑上了楼。阳起石松了口气的时候，看到驾驶席的吴英泽似乎注意到了自己。

　　阳起石没再多逗留，而是假装没有看到吴英泽那样，很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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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我的好兄弟们！！
明天加更一章，弥补一下。。
阳起石虽然不认识上面的人，但他的朋友真的分布很广，而且消息极其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