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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include the 41st ...

  •   商陆从早晨抵达拍摄现场,就一直在盯着手机。

      这才是开机的第三天,一般很难想象从这个时候开始就有不耐烦、走神的症状,可是商陆确实很难进入状态,甚至把握不住说台词的时机。

      吴英泽赶在汪导发火之前,急忙跑过去帮商陆解释着:“他今天……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汪导,实在抱歉,我替您骂醒他。”

      汪敬波似乎也没有朝商陆发火的打算:“紧张?他紧张个什么。”

      “有点儿,私事。”吴英泽没有说得很具体,“但是当然了,把私事带入工作里是不专业的,我会好好和他讲。汪导,您看要不今天就……”

      “哦,”汪敬波用剧本扇了扇风,“给他一个小时调整状态行不行?是你们非说要尽早完事儿,结果你们人来了又不在状态,那还拍个什么啊。”

      “行,好的没问题,谢谢汪导。”吴英泽点头哈腰地得到了汪导给商陆的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松了口气,又小跑着回到商陆身边。

      商陆还一个人站在墙角看着手机呢,就跟周围匆匆忙忙的剧组完全不在同一个频道。

      “怎么样了。”吴英泽叹着气,小声问着。

      “没消息,”商陆摇着头,“嗯,不应该啊,按理说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了。”

      “可能是他上一个人的面试时间有点儿延长了?”

      “没道理啊,他们面试时间安排的又不是很紧。”商陆烦躁地用手机敲着大腿,然后环视了一下周围,“我是不是耽误拍摄了,汪导怎么没过来骂我呢。”

      “我跟他说你有点儿私事,他让你用一个小时调整状态。”吴英泽看了看时间,“一个小时的话,薤白那边儿怎么说也该完事儿了吧。”

      商陆合上眼,开始回忆今早和蒲薤白道别时候、对方的样子。说句心里话,商陆觉得蒲薤白并没有很紧张,一切举动和语气都和往常一样。可能是因为当事人亳不紧张,反而让商陆开始替他紧张起来了。

      这种紧张的感觉可真是非常新鲜,商陆可以说在此之前从来就没体会过这种紧张感,这种随时都可能会窒息、又随时都可以呼吸过度的状态,从他离开蒲薤白那一刻开始就一直持续。他尝试着攥拳深呼吸,尝试着散步缓解,但只要一想到薤白可能会失败,就会心跳加速、头晕目眩。

      “我没考过研所以不太清楚,这个复试结果难道不是要过阵子等所有人都面试完了之后才会出来吗?你现在这么紧张也没用吧……”

      “因为是面试,所以根据他自己的现场表现和教授的反应都能看出点儿结果。”商陆抓乱了造型师给他搞的发型。

      “别,别乱抓啊,”吴英泽咋舌,伸手又帮商陆整理头发,“你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没道理啊,他今年要是万一没考过,那不是还有来年了吗。”

      “我以为我也没那么在乎来着,”商陆长叹口气,原地蹲下抱头,“他其实初试之后就一直不在复习状态,看书看一会儿就会走神,大多数时间都是趴在桌子上玩儿手机。”

      “嚯,这可太真实了,我上学时候也这样。”吴英泽也一脸无奈地陪着他的金主一起蹲下来,“那也应该是他紧张啊。”

      “但是前两天突然就……”商陆回忆着两天前自己跟薤白闲聊时候的场景,他只是说了句“你一定没问题”这种鼓励的话而已。结果从那天的半夜,具体说是凌晨五点开始,蒲薤白就把自己关在书房,废寝忘食了整整两天。“他这两天像是喝了兴奋剂一样,不吃不喝不睡觉,一直在看书。”

      吴英泽迷茫地皱起眉,“这就是传说中的临时抱佛脚吗。”

      “我怕他牟足了劲儿去准备,万一面试的时候没有考到他复习过的内容,他会更容易感到失落。”

      “啊原来如此,也是哈,要是一点儿没复习的话那确实也不用紧张了,这样好好复习过,反而会更期待吧。”吴英泽认可地点点头,“小夏说她中午请假去看看薤白,你也不用那么担心。”

      “他早晨看上去非常从容,”商陆看着自己的双手,感觉手指冰凉没什么知觉,“但怎么回事儿呢,我怎么有一种……不是很好的预感。”

      “想太多了你,”吴英泽拍着商陆的手掌,“我靠,你手怎么这么凉,你是真的紧张啊。”

      商陆攥了攥拳,再次用力叹了口气:“不得不说,过度紧张的感觉可真是折磨人。”

      手机这个时候振动了一下,吓得商陆猛地站了起来,他慌慌张张解锁了手机,果然看到蒲薤白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来消息了?”吴英泽已经不想再吐槽商陆的一惊一乍,他也跟着站起来,凑过去想看看结果。

      蒲薤白发来的消息很短:“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就不打扰你工作了。面试结束了,感觉还可以,我终于见到一直跟我有联系的那位教授了,是个很好的人。”

      吴英泽松了口气,激动地拍了拍商陆的肩膀:“好了好了,这下放心了?”

      商陆却并没有完全放下心,“他为什么要特意说一句有关那个教授的事。”

      “真的假的,大佬,你这警惕心也太强了吧。”吴英泽都替商陆感到心累。

      商陆摇了摇头,拨号给蒲薤白,然后手势示意吴英泽不要跟上,他自己一个人走去了更加避人耳目的角落。电话等待音响了足足三声才被接通,商陆全神贯注地听着电话那一端的声音:“喂?”

      “你怎么没在好好工作啊,汪导不会骂人吗。”蒲薤白的语气听起来虽然平静,但声音却有一丝异样。

      商陆对此十分敏感,他开始自责,自己今天说什么都应该陪着薤白到考场的:“正好休息嘛,喝水上厕所的时间还是有的。”

      蒲薤白轻声笑了笑:“那就占用你一个喝水的工夫吧,面试的问题和我预想的差不多,没想到的问题也……反正我个人感觉还挺好的。”

      “那就好,那太好了。”

      “商陆……”

      “嗯?”

      “你今天,今天预计工作到几点啊?”

      商陆回过头看了看剧组紧张的氛围,他觉得今天恐怕整个剧组也会朝着深夜这个目标而努力,但他感受得到蒲薤白现在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要让自己早点儿回家:“还不太确定,我尽可能早回家。要不要出去吃饭啊,庆祝一下你终于可以摆脱复习的苦境。”

      “……嗯,”蒲薤白犹豫了一下,“我可以去剧组探班吗?”

      商陆愣住了。

      “是在星南旗下的一个摄影棚吧,我知道那里。我现在可以过去吗?”

      “当然……当然可以,”商陆舔了舔嘴唇,“薤白,出什么事了吗?”

      “没啊,没出什么事,没事。”

      否认三连击,这听起来明显就是出事了。商陆轻叹口气,“你现在在哪儿?”

      “啊?哦,我……我在……我在咖啡厅附近,哦哦,我还在北大里面。”蒲薤白说话的感觉越来越不从容,“哈哈,我好像还有点儿晕头转向的。”

      “我去接你。”

      “别啊!工作要紧啊!”

      “我又不是在做什么拯救世界的工作,有什么要紧的,”商陆看了看时间,“而且汪导给了我一个小时让我调整状态,从这儿开车过去也不是很远,等我。”

      “真的不用啊,我自己开车过去不是更快吗!”蒲薤白赶忙制止。

      “那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商陆再次质问。

      蒲薤白沉默了一阵,听起来像是深呼吸了一下:“真的没什么,就是……就只是,面试结束之后,陈教授又找我聊了两句。”

      商陆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思考着这面试结束之后教授去找蒲薤白聊天又能聊些什么。肯定不是内定或者是什么好消息,不然蒲薤白不会是这个语气。那么就是失败了?可是薤白又说自己表现得很好。“你们聊的什么?”

      “就……”蒲薤白又深呼吸了一下,“陈教授他啊,和林叔,以前是同学。”

      这可真是商陆想破了头都猜不到的展开,他顿时浑身一僵,“同学?”

      “嗯,”蒲薤白吸了吸鼻子,“哈哈,好巧啊,可真是太巧了。”

      “是什么时候的……”

      “读博时候的,我也是才刚知道,原来林叔他……林叔啊,原来是在北大读博的。”蒲薤白的语气听起来越来越勉强。

      商陆震惊于自己不好的预感居然成了真,他深感头疼的皱起眉,回忆起曾经薤白对他说的“林叔读博读到一半、被学校开除了”的那件事,“是挺巧,不过你林叔还真是个厉害的人。北大的文学系我记得可是全世界都……”

      “商陆。”蒲薤白打断了商陆的话。

      “嗯,怎么?”商陆不急不恼。

      “我想见你。”

      “我这就过去。”商陆非常坚定地点了下头。

      “不用,我过去吧,”电话那一端传来引擎启动的声音,蒲薤白勉强地笑了笑,“在停车场等我,可以吗。”

      “好,那你路上小心。”挂断电话之后,商陆倚靠着墙,沉重地叹了口气。

      蒲薤白的养父林叔,本名森少木,在当年是一位相对有名的作家,在拿到人民大学文学系的硕士学位之后,又继续在其他学校读博。但在毕业证书就要发下来的那一年,被学校开除学籍,只因为他和一个男人同居在一起。

      除去上述简历之外,商陆对森少木一无所知,曾经在他和薤白交往之前,他的确有挖人家黑历史的兴趣。但自从和薤白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商陆也就越来越不想擅自去触碰蒲薤白的过去。

      何况十几年前、几十年前的事,互联网上也很难查得到了。

      商陆只能通过蒲薤白的生活习惯、性格和思维方式来判断,森少木不出意外的话会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何况之前他也去过森少木的家,古色古香的书房里整齐排列的藏书,让商陆瞬间就对这位素未谋面、今后也无缘再见的作家肃然起敬。

      薤白在经历过那么糟糕的童年之后,如今仍然能成长为出色的大人,商陆觉得这其中必定是有森少木为薤白打下的做人基础。

      但是商陆也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比如说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要破坏别人的家庭呢。

      这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没有朋友呢。

      这么优秀的人,到底是怎么因为区区一个和男人同居的“污点”,就被高等学府开除了呢。

      商陆觉得自己的这些疑惑,同样也是薤白这么多年来所感到疑惑的地方,并且这些问题的答案,兴许都被写进了森少木的遗作里。

      那部遗作,如今还在商陆的行李箱里面安静的躺着。自打商陆从薤白手中接过这部作品,他就再也没有碰过它。

      遗作这个词,对如今的商陆而言,实在是过于沉重了。他没有勇气翻开它,也没有能力承受里面所写的一切有关过去的事。他很怕里面写的东西会让他同情起来过去那些伤害过薤白的人,并认为这种同情是对蒲薤白的背叛。

      商陆开始自我反思,曾经的自己可真不是这种畏畏缩缩的性格,他有点儿怀念起以前什么都不在乎的自由感了。要是能保留那种自由,同时又可以把握一份感情所带来的沉重,从而达到一种平衡感,那样就完美了。

      想着这些的商陆,已经只身一人溜到了地下停车场。

      好在是娱乐公司旗下的楼,安全等级很高,通常不需要担心什么狗仔之类的。他站在某根柱子后面,一边等着薤白,一边继续深入思考。

      假如说,那位北大的陈教授是看在故友的情分上才决定要给蒲薤白一次机会的话,那样一来……蒲薤白这半年多的努力到底算什么?

      商陆光是想想就觉得堵心,更何况是经历着这些的蒲薤白本人呢。

      停车场内响起了汽车引擎的声音,他扒头朝入口望了望,果然看到蒲薤白的车开了进来。商陆松了口气,跑着迎了上去,在薤白把车停在角落的空车位上之后,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保安没为难你吧?”商陆先开口问着。

      蒲薤白却没有回答,而是突然侧过身抱住商陆。

      商陆轻轻叹了口气,拍着蒲薤白的背企图安抚,“累了吧。”

      蒲薤白摇了摇头,身体紧紧贴着商陆的胸怀。

      商陆从以前就发现了,蒲薤白的体温似乎日常都是比自己要低一些的,相比之下自己就像是个能源烧不尽的火炉,而薤白则是喜得一台免费的取暖道具。

      不过正因为存在这种温差,商陆觉得和薤白拥抱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就会有生理和心理双方面的满足感。

      这八成就是漫画里常有的靠着恋人充电的桥段了吧?

      商陆想着这些,慢慢闭上眼睛,感觉要是再不说些什么的话,他就要睡着了。

      差不多过了五分钟,商陆留意了一下时间,想到汪导留给自己的一个小时已经所剩不多了,就只好提前打破这温馨的充电式拥抱:“陈教授……有特别说什么吗?”

      蒲薤白摇了摇头。

      “如果真的没什么的话,那就好。”

      蒲薤白侧过身,朝着商陆的耳朵,小声说:“陈教授和我说了些林叔的事。”

      商陆半个身子都麻了,他抱紧蒲薤白的腰:“嗯。”

      “他说,林叔不该就被那样开除学籍。”

      商陆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他说林叔的博士论文都被刊登在优秀论文榜上了,甚至被翻译成其他国家的语言在国内外共同发表,”蒲薤白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悲哀,他用力喘了口气,平静地说,“但因为得罪了人,只是因为得罪了一个人。”

      商陆不是很想听下去了。

      “商陆,我……好害怕。”蒲薤白的双手冰凉,手心甚至还在冒冷汗。

      “怕什么?”

      “怕那些权贵,一个不顺心,就毁了无数人的人生。”

      商陆浑身一颤,不由得再次加重抱着对方的力度:“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有我在。”

      “怕的就是……怕的就是他们会毁了你啊,”蒲薤白声音都在抖,“怕你就这么一路向上,突然有天,高高在上的某个人看到你的身影,万一万一他看你不爽的话……”

      商陆皱起眉,“为什么会这么想?”

      “商陆,我啊,我不想要什么梦想了,哪怕是从此再也没机会都无所谓,”蒲薤白揪着商陆的衣服,“别去帮我想什么办法了好不好,别去争取那些无所谓的机会了好不好?我们就这样本本分分的,低调的活着就足够了不是吗?我只要有你在,只要是有你在的人生,我就已经觉得足够美好了。”

      商陆明显察觉到蒲薤白陷入了一种无须有的恐慌,他安慰式地笑了两声:“好,我也觉得,我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就已经是我曾经想象不到的了。所以,别怕,别慌,别紧张。”

      顺从着对方的心意来一一给予肯定的话,是一种非常高效率的安慰方式,蒲薤白平静下来,双手也没有刚刚那么冰凉了。他离开商陆的怀抱,惊魂未定一样神情有些迷茫。

      “不过说真的,我们离真正的权贵还很遥远呢,”商陆继续安慰着,“我还只是个小演员,你也才刚刚考研,我们在这个社会上还是小透明的水平呢,没有哪个权贵会盯上我们这种小人物的。”

      商陆的语气很轻松,他还挺感谢去年自己被艺术学院的老教授好好雕琢了一下演技的,不然此时此刻自己内心的所有动摇不就要暴露给蒲薤白了吗。

      小透明?小人物?

      他觉得他们的确尚且没有能力可以威胁到那些身居高位的“权贵”们,但他们的曝光度却远比一般的小市民要高了很多。举例来说的话,假如现在他们手拉着手走出这栋大楼,那么一定会有无数张从各个角度拍摄的照片上传到各家媒体公司,或者还会有一些自媒体自以为拿到什么流量密码而大肆上传。

      商陆相信身居高位的人恐怕不会在意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娱乐圈报道,但是公司会在意,公司之间会竞争,他们会利用这些数据来控制群众的舆论,紧接着人民会开始在意。

      人民会在意啊,只要呼声足够高的话,那么人大代表就很难不去在意。

      这个国家的政治体系决定了小部分群体就是政治不正确,更不要提领导们还会互相站队之类的繁琐细节了。

      如果自己出生在政治世家,问题会不会就简单了呢?

      只会更难吧。

      成名、和更多更高阶级的人处好关系,这其实是商陆一直以来的打算。成名的话就可以影响人民,和高阶级的人处关系的话就可以永远都站最对的那一列队伍,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想,但商陆也只是单纯的没有想到这其中的风险罢了。

      但凡有一步不慎,就不要说是如今的幸福生活里,商陆甚至觉得自己可能要在监狱中度过余生。

      不服的话,还可以选择去死啊。

      商陆很怕他有一天会真的钻进这个牛角尖,他想要时刻提醒自己,所有的努力,都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他认为自己怎么样是无所谓的,只考虑自己的话,那思想实在是太狭隘了。

      十几年前,倒在自己父亲脚下的那个乞丐,最后怎么样了呢?

      商陆的思维越来越混乱,他轻轻晃了晃脑袋,有些费力地喘着气。

      察觉到商陆也有些异样的蒲薤白,抬手捧着他的脸:“你也……你也在害怕吗?”

      商陆突然屏住呼吸,“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蒲薤白的脸色不是很好,但逐渐的,他仿佛一改刚刚的迷茫,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表情坚定起来:“你说得对,我们还很渺小呢,没有哪个大佬会闲的没事干突然来针对我们。”

      商陆感受得到,这是蒲薤白在察觉到自己的恐慌之后,反过来安慰自己。

      “但是商陆,社会有阶级,你必然是要走到上面的那一类人,”蒲薤白谨慎地说,“我实在是怕我会成为你的弱点,怕我最后成为你的死穴。”

      商陆很不喜欢这个话题的走向,他抓住蒲薤白的手臂,“这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如果你接下来的话是有关于什么不想耽误我所以现在分手之类的,我劝你现在闭嘴。”

      “啊,不,我倒是没那么想……”蒲薤白眨了眨眼,“分手?那对你有什么好处呢,那就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所以我不会那样做,我不会离开你。”

      商陆稍稍松了口气,“这句话我可记住了,我应该给你录音,免得将来你要是产生这方面的念头……”

      “不是说过吗,即便是将来真的会分手,也只有可能是因为你将来不再爱我了。”蒲薤白轻轻捏着商陆的的脸颊。

      “那样的将来也不存在,别总假设那种将来。”

      “嗯。”蒲薤白点点头,终于露出了些笑意。

      “那所以……你是想说什么?”

      “哦……差点儿忘了,”蒲薤白清了清嗓子,“你一打断我,就感觉、气氛有点儿变了。突然觉得我想说的话有点儿羞耻啊。”

      “什么啊,是什么?”这就让商陆更好奇了。

      “我是想说……为了避免我会成为你的弱点,我还是要变得更强才行。”蒲薤白说得毫无气势,甚至说完还脸红了,“更强可能听起来有点儿怪,哈哈,但就是,我希望我也能成为你的力量、你的依靠什么的。”

      如果说将这一上午的紧张感形容为被冷水浸泡的话,那么此刻,听到蒲薤白这句告白的商陆,就像是被人推进了温度适中的温泉。四肢终于开始回暖了,商陆握住蒲薤白的手,放在嘴边,郑重地落下一吻。“你已经是了。”

      “你就不用安慰我了,”蒲薤白有些窘迫地低下头,“今天去面试,我已经领略过文化人的厉害之处了。”

      “哈哈,不是说感觉还行吗?”

      “嗯……”蒲薤白歪头回忆了一下,“因为他们最后有个问题,虽然是我没有准备到的,但是我回答完之后,明显感觉气氛就变得很、很轻松。”

      “是什么问题啊?”商陆也跟着歪了头。

      蒲薤白没有告诉他,“你休息时间快到了吧?回去工作吧。”

      “怎么又转移话题了。”商陆抱怨着。

      “等复试结果出来的时候,如果我真的考上了,那到时候我再告诉你。”蒲薤白戳着商陆的胸口,“好了,快走吧。”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刚刚还说想见我,现在又要赶我走。”商陆开始赖皮,他双手拽着安全带,一脸不情愿,“我不,管他什么工作呢,我想摆烂,我想躺平,我想无所事事地跟你在一起耗着时间、浪费空气。”

      “突然这是怎么了!”蒲薤白笑着推商陆的肩膀,“我才要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刚刚还那么严肃那么靠得住,现在怎么就突然开摆了呢!”

      “你刚说你要成为我的依靠的。”

      “你这是什么谬论啊,所以呢?所以从现在开始就要靠我养活你了吗!”

      “啧,不愧是刚考完试的人啊,逻辑感很强。”商陆笑着调侃。

      “你也别学我的这招转移话题啊……”蒲薤白彻底服了,笑着趴在商陆肩头,“行吧,谈个条件?怎么样你才能去努力工作,赚钱养家啊?”

      “亲我一口。”

      “你是小学生吗你。”蒲薤白虽然嘴上说着嫌弃,但还是凑过去亲了一下商陆的脸颊,“够不够?”

      “不够。”商陆摆过头跟蒲薤白面对面,然后撅起嘴。

      “傻子。”蒲薤白笑着吻上去。

      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终于还是到了末尾,商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薤白的车,最后还要站在电梯门前再张望一下。

      “所以你上午不在状态居然就是因为想跟男朋友亲热一下吗?”

      意料之外的声音和意料之外的问题吓得商陆头皮一麻,在回过头看到那个人之前,他先闻到一阵烟味儿。“汪导怎么……也来停车场了?”

      汪敬波用烟盒敲了敲大腿,抖出来一根烟,再伸向商陆:“来车里拿烟。”

      软装中华,怪不得烟味儿里带着一股清香。商陆没有谢绝,也没有太长时间犹豫,笑着抽出一根:“谢谢汪导。”

      汪敬波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你没火儿吧,给。”

      打火机倒是挺普通的,商陆回忆起常山送给他的那个装排面的定制zipper,感觉这两个导演在抽烟方面还真是有不同的讲究。“我其实没有抽烟的习惯来着。”商陆接过打火机,点燃了那根烟。

      打火机还给汪敬波的时候,商陆看到对方朝自己歪了下头示意自己跟上。他就跟在汪导身后,走到停车场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地上全都是烟蒂和烟灰。

      “这是吸烟所吗?”商陆看着墙壁上的黑色痕迹,皱了皱眉。

      “不是,我这两天愁的,一天五包往上。”汪敬波说着,嘬了口烟,“这个邓红可真特么,不是当演员的料子,就烦这帮有钱的,成天给我塞没前途的小明星。”

      商陆疯狂地眨着眼,怎么回事儿呢,他琢磨着自己跟汪导也不熟啊。算上今天才刚认识不到一礼拜,说话也就仅限于拍戏而已。“她是歌手嘛,也没办法。”

      “歌手就好好唱歌啊,你不觉得吗?”汪敬波反问了回去。

      商陆叹了口气,他认真地分析着汪敬波的表情,居然有点儿看不懂对方跟自己聊这些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可能是因为唱歌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哈哈!”汪敬波突然大笑,拍了拍商陆的胳膊,“挺逗啊你。”

      “过奖了……”商陆像模像样地叼着烟。

      “他们都说你跟邓红搞对象,那是假的吧?还是说你脚踏两条船,男女通吃?”汪敬波昂脖子看着比他高了整一头的商陆。

      商陆已经很给面子了,在和汪敬波说话的时候会稍微猫着腰,“嗐,跟邓红的绯闻我都不知道是怎么传起来的,我跟她说的话加一块儿都没有剧本里第一页我俩的台词要多。”

      “哦,那也就是说刚才车里那个是真的。”汪敬波笑着点点头,“不错啊,蒲薤白,人挺漂亮。”

      商陆客气地笑了笑。

      “我以前带他拍过戏,他跟你说过吗?”

      “提过,还说汪导很严格,让我好好加油。”

      “哈,我严格吗?”汪敬波挑了挑下巴,“你说,我对你严格吗?”

      “您对其他演员倒真是挺严格的,”商陆决定趁机多问两句,“但对我就跟放水一样,汪导是已经放弃我了吗。”

      “我对他们严格是因为他们演得不像样,本来就是这么个糟心的剧本了,演员再不上心,那拍出来对得起央视吗。”汪敬波叹了口气,“你对剧本理解度很高啊,演得也跟我想象中差不多,对你严也没必要。”

      “这次真的是过奖了吧?汪导,您这么夸我有什么用呢,万一我要是上头了,开始更放肆了,怎么办?”商陆决定不再那么小心翼翼。

      “你会吗?”汪敬波把烟头按在墙上。

      商陆耸了耸肩,没有回答。

      汪敬波看他这个样子,又笑了两声:“你是不是特别好奇,我怎么突然跟你套近乎?”

      “从汪导的视角来看,应该是我在跟汪导套近乎吧。”

      “哈哈,你还真是挺会说话,怪不得常山那么稀罕你。”

      一提常山,商陆心里就有了底,但又不知道眼前的人和常总关系是好是坏:“常总才不稀罕我呢,他成天到晚的骂我。”

      “他人就那样儿,从小就那样儿。”汪敬波摇摇头。

      “从小?”商陆一惊。

      “是啊,他没跟你说过吗?我们小时候一个大院儿里的,”汪敬波拍着商陆后背,“他啊,前些天听说我要带你拍戏,打电话过来先给我来了个下马威,说你是他御用演员,我不能给他用坏了什么的。”

      商陆目瞪口呆地看着汪敬波,这可真是他没想到的展开。

      一个大院儿?

      北京的一个大院儿?

      商陆吓得烟都不抽了,怎么这些著名导演都这么有来头呢。“没那事儿,汪导不用顾忌,可以随便用我,该怎么用就怎么用。我可瓷实了,没那么容易坏。”

      汪敬波撇撇嘴,“别了吧,你要是对拍戏有个什么心理阴影的,那将来老常要成我的心理阴影了。”

      “不过还真是没想到汪导和常总是朋友,该说艺术家的朋友都是艺术家?”

      “嗐,什么艺术家不艺术家的,我们就是小时候看电影儿,觉得好玩儿,软磨硬泡搞来了几台机子,我们几个就拍着玩儿。这拍着拍着吧,就喜欢上了。挺有意思的不是吗,拍戏。”

      商陆看着汪敬波那个纯粹的眼神,竟然觉得自己脑子里那些阴谋论纯属是格局小了。他诚恳地点点头:“仔细想想的话,是很有意思。”

      “这还需要仔细想想啊,哈哈。”汪敬波看商陆手里的烟也差不多到头儿了,“怎么样,状态回来了吗?”

      商陆又一次点头:“汪导,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什么问题啊,这么正式。”

      “您觉得……您觉得蒲薤白他是个好演员吗?”商陆没头没脑地问着。

      汪敬波愣了一下,稍作回忆之后,点点头:“我记得我带他拍戏的场景来着,是一个入水的镜头,反反复复拍了十来遍。其实第六遍的时候我觉得就已经很好了,至少我满意了,但是蒲薤白自己过来看了看那个镜头,非常倔强地说还可以继续拍。”

      商陆默不作声地等待着汪敬波正式的回答。

      “所以,”汪敬波一边思考着,一边点头道,“是啊,我觉得蒲薤白是个很好的演员。至少比你要好,哈哈。”

  •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道商陆有常山这么个靠山在,到底在怕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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