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归宿》断弦音矣

39、#include the 39th

　　电视剧《闭环》首播定档在十月一号晚八点央视频道。

　　黄金频道的黄金时间段，这几乎是业界所有力争上游的人都想要抢到的机会，而轻轻松松拿到这种机会的商陆却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

　　开机之前kickoff会议上，电视剧主演、导演、编剧和主要投资人全部到场，商陆踩着点儿准时到会议室的时候，看到偌大会议室里坐满了看着眼熟的人，心情就又沉重了几分。感觉这一屋子人，每一个都目的不纯地盯着自己，似乎大家根本无心拍什么电视剧，只是陶醉于派系斗争。

　　有意思吗？

　　商陆硬着头皮走到摆着自己名牌的位置前，拉开椅子坐好之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拿起面前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一口。说真的就一矿泉水而已，居然还真有好喝、不好喝之分，就比如现在商陆喝的这个水，一口下去，感觉还真的是喝了不少矿物质。他冷笑了一声，看了看矿泉水的包装，发现是从来没见过的牌子。

　　“这次的赞助商？”商陆小声问着坐在旁边的吴英泽。

　　吴英泽滑动着手上的平板，无奈地点头三次，“这水、在卖不出去这方面……非常有名。”

　　“呵，喝一口你就明白它为什么卖不出去了。”商陆重重地把水瓶子放在桌子上，透过瓶子里还没有平静下来的水波看了看坐在自己正对面的原著作者兼编剧——

　　沈峰。

　　那个人似乎一直都在盯着自己，商陆心里毛毛躁躁，后背阵阵发凉。他总觉得这个沈峰在看自己的时候，眼神带着一种饱含期待的不屑。

　　具体形容一下的话，那就是以不屑为主旋律，但却好像真的期待着从商陆身上看到一些有趣的东西的眼神。

　　商陆恨死这个眼神了，所以也不甘示弱一样，和沈峰对视着。

　　显然沈峰并不擅长这样和别人长时间对视，他可能也没见过像商陆这种厚脸皮的人，所以很快就忍不住别开了视线，继续去观察其他人了。

　　会议由星南集团的人做主持，也是理所当然，毕竟这会议室就是在星南集团的总公司大楼里。商陆规规矩矩地坐在位子上翻看剧本，在主持会议的人讲完剧情概要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剧本翻了个七七八八。

　　不得不说这个剧情还挺有看头，虽然有很多逻辑不自洽的地方，但引人入胜这方面非常厉害。而且人物之间的对话也很日常，没有太僵硬也没有太刻意，商陆还挺震惊的，心情似乎被剧本治愈了不少，抬头又看了一眼沈峰。

　　虽然这个作家性格是古怪了点儿，但在工作方面也确实有几把刷子啊。

　　商陆趁着沈峰又一次看向自己的时候朝对方笑了笑，沈峰看起来是愣住了，眨了眨眼再次看向别处，又偷偷摸摸地瞥了眼商陆。

　　哦，这不就是典型的强装社牛的社恐吗。商陆暗搓搓地在心里给沈峰的性格下了定义，于是这个沈峰在他心里的恐怖形象也就减少了不少。

　　在所有人轮流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商陆又详细看了看剧本的内容。一字一句地读的话，他觉得沈峰的作品都有一样的缺陷，那就是经不起推敲。

　　那些写爱情的作品里，能把爱情写得十分美好、令人向往。而那些写惊悚的作品呢，就能把人吓个够呛、出身冷汗。至于其他的推理啊、穿越啊、无限流什么的，在剧情设计上肯定要逻辑完善。

　　光是好看、容易读，几十万字几十分钟就读完，读完的瞬间确实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但冷静下来想想又不知道自己刚才读了个什么。

　　《闭环》也是如此，讲一个对光很敏感的男的在飞机上发现自己旁边窗户的遮阳板坏了，跟空姐讲了两句想要换位置，但因为飞机满员所以换不了。这飞机是要跨洋飞到地球另一边儿，十几个小时的路程，男的很发愁，他身旁的女生就借给他一件小夹克，让他在飞机飞进平流层的时候用来遮光。

　　但飞机却在太平洋上空发生空难，直接坠毁了。

　　男主感到窒息、恐惧、绝望，触碰到死亡的下一秒，再次睁开眼睛，依旧是在飞机上，身旁的窗户的遮阳板依然是坏的。周围一切景象都跟他刚刚在噩梦里看到的一样，在飞机第二次坠毁时他意识到刚刚不是梦。紧接着第三次醒来……

　　结局是男主为了救整架飞机的人所以死透了，在死前教会女主开飞机，然后飞机紧急迫降在海面上，除了男主和一个恐怖分子之外全体得救。

　　挺惊心动魄的一个无限流灾难故事，但你要是想看什么人间温情，那还真就一点儿没有，这么大的坐满乘客的飞机上，有台词的人就那么几个，其他人就像是、像是背景人物。全程就在讲男主多牛逼，女主多可爱，恐怖分子的人生有多悲惨。

　　商陆就纳闷儿了，这男主到底啥职业啊，怎么还会开飞机呢。话说这女主又怎么回事，前半部就像是低龄少女，怀抱着拯救世界的伟大志向而全程坑男主，后半部男主死了、她突然就冷静得像是智商二百的天才，一改前半部的冒失性格，摇身一变成为真正的救世主。

　　合着你就是想让男主死呗，还说什么爱，爱个屁啊，我看你就是看上男主的遗产了。

　　商陆心里吐槽了半天，突然听到主持会议的人喊自己的名字：“接下来由我们这次的第一主演商陆来为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吴英泽用腿碰了碰商陆的腿，商陆回过神，合上剧本站起来，朝对面那一排“大佬”们鞠躬：“我是商陆，请多指教。”

　　自我介绍就这么一句话，商陆说完就坐下了，会议室沉默了几秒。

　　导演突然笑了一声，然后鼓鼓掌：“好，简单明了、不拖泥带水，我喜欢，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合作得很愉快。”

　　商陆看了看导演的名字，然后礼貌地笑着，朝对方点点头。

　　下一个自我介绍的人是饰演女主的邓红，她看起来是真的紧张，站起来用力过猛，甚至把椅子给撞倒了。她慌慌张张想要弯腰扶起椅子，但裙摆却翘了起来，于是又立刻站直，尴尬地笑了一声：“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是我第一次主演电视剧，非常非常没有经验，可以和这么多有经验的人一起共事，我感到非常荣幸，还希望大家能够多多包容。我会努力的！”

　　“你跟商陆不是关系很好吗，可以跟朋友一起拍戏，应该还挺轻松的，别那么大压力。”不知情的导演随口安慰着。而邓红的经纪人也趁机俯身帮她扶好了椅子。

　　商陆用力叹了口气，侧过头看了看邓红。

　　邓红也愣住了，低头看了眼商陆：“我们……关系很好吗？”

　　“不是吗？不都说你俩是情侣吗？”明知故问的程煜飞笑着搭了一句。

　　会议室洋溢欢快的气氛，大家有说有笑地看着商陆和邓红，甚至还在夸他们确实有夫妻相。

　　商陆不耐烦地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面带礼貌的笑容：“原来是喜欢开玩笑的剧组啊，那确实，这次拍摄应该还挺轻松的。”

　　吴英泽也配合着转移话题：“是啊，我们商陆也最喜欢开玩笑了，希望能尽快和大家打成一片。”

　　邓红面颊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小声嘟囔了句：“其实这是我俩第三次见面……我们真的不熟。”

　　她声音虽然很小，但大家都还是听到了。所有人都在“开玩笑”的时候，只有她认真了。程煜飞对邓红这句话感到非常不满意，干咳了一声，给了她一个严厉的眼神。邓红低下头，朝大家鞠躬，然后默默坐下。

　　会议伴随着尴尬的气氛结束，下午就正式开机。飞机上所有的镜头都是在一间巨大摄影棚里进行，甚至不需要到郊区的影视基地。不需要开车赶路的商陆得以一中午的空闲时间，他躺在保姆车里看着剧本。

　　“为什么他们今天才把正式剧本发给你，我今天听别的演员的经纪人说他们早就拿到剧本了，那些演员都背台词背了得有一礼拜了。”帮商陆买来午饭的吴英泽，把汉堡递给商陆，然后抱怨着星南集团的人目的太明显。

　　商陆却满不在乎，“那个导演叫汪敬波吧，我记得这个人，还是挺有名的导演，跟上面关系不错吧。估计程煜飞他们就是想让我在这个大导演面前出个丑什么的。”

　　“不过他们还真的能请到汪导，而且还能抢到黄金档，”吴英泽愤恨地吃着薯条，“这难道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商陆耸了耸肩，“反正他们出手确实阔绰，这次的片酬也够给咱公司的人发一个季度的工资了。要是这次拍摄过程中能跟汪敬波搞好关系，也算是赚了。”

　　哥俩儿安静地在车里吃着快餐，驾驶座的吴英泽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注视着停车场里的车和人来来往往。估计没人猜得到，百万片酬的男主演居然在开机前坐在低调的保姆车里啃着汉堡背台词。吴英泽是越想越气，“说真的，他们好歹也该给你准备个休息室吧！？”

　　“要休息室有什么用……”商陆趁着背台词的空隙，抬眼看了下义愤填膺的吴英泽。

　　“休息啊！顾名思义可以吗！”

　　“车里不是也挺好的吗。”

　　“你能不能别这么佛啊，你现在被针对了，能不能也稍微给我一点儿愤怒的感觉？”

　　“这有什么好愤怒的呢……”商陆合上剧本，三口两口把汉堡吃完，然后身子前倾，“要不吴头儿你跟我说说，你在愤怒什么？”

　　“他们不尊重你，这难道还不值得让我生气吗？”吴英泽说着，薯条都吃不下去了，“妈的，背后说闲话就算了，居然还特么当着你的面儿拿你跟邓红开玩笑，这帮人脑子都特么有病吧。”

　　商陆还挺感动的，他笑着叹了口气，“谢谢吴头儿可以这么情绪化，也是哈，大家可能平时生活里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吧，就是缺少幸福感？所以也见不得别人幸福，就喜欢当搅屎棍儿，挑拨矛盾，从中捞取利益。都是老一套了，没什么新鲜的。吴头儿，我们不一样啊，我们有更高的追求，也有幸福的资本。不要跟他们生这个气，不值。”

　　“你倒是成熟了。”吴英泽白了他一眼。

　　“我琢磨着，吴头儿自打跟夏姐结了婚，这个脾气也越来越像她了……怎么着，她往日里还会驯化你的人格吗？”

　　“你拿我开玩笑倒是一套一套的。”吴英泽咋舌叹了口气，“可能就像你说的吧，平时生活里缺少幸福感的话，就容易缺少从容的态度。”

　　“怎么回事儿，你是想说你缺少幸福感吗？真的假的，你可是跟你梦寐以求的女神结婚了啊！”商陆拍着吴英泽的肩膀，“支愣起来啊！吴头儿！”

　　“唉，结婚……结婚是不是通往不幸的第一步呢？我以前觉得单身的时候我过得可好了，虽然有点儿惨，但别人不知道啊，别人不知道、那我就不在意自己有多惨了。可是现在，老婆躺在那窄得可怜的屋子里，我就觉得我不配活着。”

　　“你要是说你觉得你不配娶她，那我还能理解。不配活着这个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你不懂。”吴英泽摇了摇头。

　　商陆沉思了一会儿，“不，我懂，我好像懂了。那吴头儿想要换套大点儿的房子？”

　　“你说这些问题，换套大点儿的房子就能解决了吗？我觉得那不是问题的根本啊。”吴英泽进而跟商陆讨论着。

　　“嗯，你要说问题本质的话，我也觉得，房子只是问题的表面现象，实际上是你自己从思想上就觉得自己没办法给司半夏她所想要的生活。”商陆非常理智地分析了一波。

　　“诶，对对，对对对……”吴英泽拍着商陆的手臂，“就是这么个意思，好像。”

　　“那你说说，司半夏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呢？”

　　“那肯定是奢侈品随便买，每天都从几百平的大房子里睁开眼睛，早饭是松茸配法棍，午饭是满汉全席，晚饭是鲍鱼鱼翅吧。”

　　“嚯，这还不得天天上火。”

　　“你正经儿一点儿行不行。”

　　商陆笑了两声，摆了摆手，“抱歉，不过说真的，她跟你说的？这就是她理想的生活？那她干嘛跟你结婚呢，她那个水平，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傍个大款吗。”

　　“是啊，我现在就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跟我结婚呢？”吴英泽双手一摊，“她就像是那种典型的山珍海味吃个遍，突然觉得路边摊的烧烤也很好吃，然后爱上烧烤的人。”

　　“得了吧，她不是最讨厌路边摊了吗，带她去吃个烧烤，一晚上她朝我翻了无数次白眼。”商陆想起那次经历就是一身恶寒。

　　“我只是打个比方，而且她不是讨厌吃烧烤，只是那个店不太干净……”吴英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唉算了，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个，我自己慢慢困惑去吧。”

　　“你为什么要自己困惑这些呢，你就去问问她，跟她沟通一下不就行了吗。”

　　“跟她沟通，最后肯定也就是以上床结束，上床……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啊。但她好像就觉得，这样身体上相互满足，就很幸福了。”

　　“这听起来还真挺像个傻丫头的，”商陆歪了下头，“而且跟我印象里的司半夏，十分不符。”

　　“嗯，她在外面对别人确实很强势，不知道为什么对我就……”吴英泽拿出手机，通过屏幕看了看自己的脸，“我长得这么普通，也没什么能力，她到底是看上我的什么了呢。”

　　“我觉得吴头儿人很好啊，性格、人品，都很好。”

　　“就这？”

　　“别用这个语气行不行，这些都很重要啊，而且不是人人都有的。”

　　吴英泽张了张嘴，犹犹豫豫的说，“陆儿啊，你知道吗，我以前也有过几个前女友。”

　　“哦。”

　　“她们跟我分手的时候，说的都是，你是个好人。”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好人卡吗，哈哈！”

　　“对吧，所以那时候我就觉得，女的可能不在意男的是不是好人，她们会不会更在意物质方面的东西，那样才能给她们看得见摸得着的安全感。”

　　“啊，我懂了，”商陆点点头，“我懂你的意思了。”

　　“你又懂了？”吴英泽不屑地嘲讽着。

　　“吴头儿，我当初也跟你说过，司半夏是典型的强者，强者一般不需要一个比自己更强势的人，那样反而会让她丧失安全感。但吴头儿温和性格，就正好可以满足强者的需求。所以我当初觉得你和司半夏很合适，后来也就正如我所说，你俩真的走到一起了。但是走到一起的你们，空有满腔热血，没想过柴米油盐的事情，真当两个人开始生活、并且这个生活当中爱情的部分越来越少的时候，现实的问题就逐一明显了起来。”

　　“我靠，你还真的懂了……”吴英泽心服口服，然后浑身无力地瘫在座椅上，“陆儿，我该怎么办呢。”

　　“不是已经在加薪了吗，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熬过这阵子就好了啊。”

　　“小夏是个强人，我不是啊。如果说婚姻只是两个人的事情，那倒是无所谓，我愿意一直被她控制着，那样还挺轻松的。但是婚姻，实际上确实两个家庭的事情。她爹妈看我不爽，我爹妈看他们一家子都不爽，这时间长了……时间长了的话，我跟小夏再怎么恩爱，这日子也过不下去。”

　　“原来如此。”商陆这次才是真的彻底懂了，但即便懂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总不能让吴英泽现在开始改头换面吧。

　　可能有些事情，真的没有解决办法。

　　这个想法在商陆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开始替吴英泽感到憋屈，但他没有叹气，而是试探性地说：“可是吴头儿的那些优点，不光是司半夏她喜欢，我也很喜欢，薤白也很喜欢，肯定还会有更多的人很喜欢吴头儿。那更多人里，说不定有哪天，就会包括司半夏的家人呢。”

　　吴英泽稍稍一怔，长久注视着商陆，最后笑了笑：“谢谢。”

　　“客气了我的好兄弟，”商陆摇了摇头，“我只是实话实说。”

　　翻动剧本的哗啦声再次响起，吴英泽安心地听着这个声音，然后小声念叨着：“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还挺羡慕薤白的。”

　　“嗯？”商陆以漫不经心的口吻反问，但实际上非常好奇吴英泽会说什么。

　　吴英泽通过后视镜看着后座正在认真读剧本的商陆，笑着说：“如果薤白遇到什么困难的话，你一定会全力帮他、全力保护他，所以他肯定会感受到我们都感受不到的安心吧。”

　　商陆慢慢皱起眉，稍稍抬起头，同样通过后视镜和吴英泽在镜子里对视了一下，“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

　　“那只是你觉得，但我们觉得，你就已经是强者的天花板了。”

　　“不，不不，那也只是你们觉得。”商陆非常严肃地否定了吴英泽的观点，“有很多……很多很多我解决不了的问题，我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而且说真的，认识薤白之后，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与日俱增。”

　　“为什么？”吴英泽看来是相当震惊。

　　“因为，因为我是真的很想保护他，就像你刚说的那样，我想让他能够避免所有的伤害，想要让他每天都开开心心。但我做不到，他是人，是独立的个体，有我无法参与的过去，也有我很难参与进去的一部分未来，在那些我没有资格触碰的领域里，他还是会遇到很多问题。再者说，即便是我能参与的领域，那些问题有很多都是我没办法解决的。一旦……一旦想到这些，我就会觉得自己很没用。”

　　说着这些，商陆真实意义上的理解了吴英泽的苦衷，想着，他笑了笑：“吴头儿，其实我们没什么区别啊，一点儿区别都没有。”

　　吴英泽也笑了：“绝了，哥们儿，你说这些反而安慰到我了。也是啊，也是，原来大家都有自己的苦处。这是不是就是那种，越在乎一个人，越容易弄巧成拙？”

　　“哈哈，我觉得弄巧成拙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虽然我语文也不是很好。”

　　“对了，薤白他复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嗯，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前两天不是一直在家陪他复习吗？”

　　“我就只是在家里呆着而已，又不是真的陪着他复习。再说了，心理学，我一点儿都不懂啊。”商陆发愁地摇摇头，“面试也不光是看你背书背得有多熟吧？我看历年来面试的问题都是自我剖析之类的。”

　　“那你就让薤白跟你模拟一下面试场景不行吗，你听听他自我剖析得怎么样。”

　　“可我不想听，”商陆委屈地说，“我不想听。”

　　“为什么？”吴英泽震惊地回过头。

　　“因为那些都是很客观的事情，我不想听他说他受到过什么伤害，因此产生了什么样的情绪。也不想听他说自己的缺点，或者是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商陆嘟着嘴，“说真的我都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学心理学，文科专业这么多，学哪个不是通透。”

　　“我靠，原来你这么不愿意他继续考研，那你看起来还挺支持他的啊。”

　　“只要是他自己做的决定，我当然都会支持他，而且这是好事啊，他这么有上进心，难道不该支持吗。”

　　“可你……你不开心啊。”

　　“我是小学生吗，因为我不开心就要阻止人家？世界又不是围着我转的。”

　　“……哇，陆陆，你可真是模范丈夫。呵呵，我越来越羡慕薤白了。怎么说呢，找个老公也挺好的啊。”

　　“别，你可别，你开玩笑的说说还行，突然认真起来简直吓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商陆说着还要抖一抖，然后撸起袖子给吴英泽看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

　　“你别这么反感啊，我的意思是精神上的那种依赖性，”吴英泽笑着拍红了商陆的手臂，“就是那种体贴和理解，包容和鼓励。”

　　“怎么，司半夏给不了你这些？”

　　吴英泽的笑容淡去了些，“她依赖我可能会多一些吧，我不敢依赖她。”

　　“为什么？”

　　“因为她是我老婆，我觉得我应该保护她，成为她的倚靠才行。”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女权就专打你这样的。怎么你这就是在瞧不起女性啊，她们牛逼起来可比男的厉害多了。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的那个前女友吗？”

　　“陈白芷？当然记得，哇，人家长得是真的漂亮。说句心里话，感觉比邓红漂亮多了。”

　　“是吧，但是人家没有把自己的长相当作什么优势，而是用脑子去打拼出了自己的天地，听说现在在世界五百强的公司里做大数据，是个技术大牛呢。”商陆用力敲了敲剧本，“手底下管着好几个男程序员，个个都对她卑躬屈膝。嘿，你别不服，现在这个时代，只要不是体力劳动为主，那么女性的优势就会慢慢地显示出来。在未来，几十年之后，再说到高管、老总、董事长，那大家脑子里想象的可能就不是一个男性的形象，而是女性了。”

　　“哇，你才是女权啊，你怎么……你，哈哈哈，陆陆，我以前就发现了，你好像真的很怕女生啊！”

　　商陆撇了撇嘴，“怕，我真的怕死了，虽然我也知道其实在力量方面我才是强势，可她们就是能精神上压制着我。可能就是心理阴影吧，嗐，我也不懂，我也不用懂了。我就是想说，你别瞧不起人家啊，这么着吧，你今天晚上回家去跟司半夏撒娇，就说累了，要亲亲要抱抱，你看她是不是反而更加愿意照顾你。”

　　吴英泽眨了眨眼睛：“卧槽，虽然但是，你是不是天天这么跟薤白撒娇？”

　　商陆的嘴角慢慢上扬，内涵地笑了笑。

　　吴英泽心服口服，憋着笑点点头。“但薤白是男的啊，男的跟女的，肯定还是不一样的吧。”

　　“我觉得司半夏很爷们儿啊。”商陆说完，自己愣了一下，“是不是说一个女性很爷们儿，这也是一种不尊重来着？嗯……啧，这个度还真是很难把握。”

　　“哈哈行了行了，你别想了，台词背得怎么样了？”

　　“今天下午都没什么台词，早就背完了，我刚就是想看看角色的情绪什么的。”

　　“那你继续酝酿吧，没多长时间了，一会儿估计粉丝的应援团也要来。”吴英泽说着拿出平板，看了看时间表，“刚你应援团的团长还给我发消息问我在哪儿能看见你呢。”

　　商陆大吃一惊，“啊？等会儿，你认识团长？”

　　“哦，我也没见过他，就只是有他微信号。怎么了？”

　　“你们怎么都跟我粉丝有联系呢，为什么就我没联系呢？”

　　“你都不关心你粉丝，你粉丝也习惯你不看评论也不看私信了，现在老粉都不给你留言，直接在粉丝群里交流感想，然后再把感想汇总给我。我每个月给你发的邮件，里面不是有粉丝给你的留言合集吗，那都是团长总结之后给我的。”

　　商陆倒吸口气，“我天，我都不知道原来还可以跟粉丝有深交啊。”

　　“你一定没有过网友吧。”吴英泽平静地说。

　　“还……还真没有过。”商陆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呵，我想你也是没有，你个现充。”吴英泽没有恶意，只是随口调侃而已，“不过我觉得和大粉搞好关系也没什么坏处，而且我跟团长交流了一下，感觉他很成熟，办事很有条理，组织能力也很强。哈哈，感觉跟你有点儿像？”

　　“是叫文哥来着？”商陆回忆起之前蒲薤白给自己介绍过的那些大粉的昵称。

　　“对对，诶你知道啊！”

　　“薤白告诉我的，话说他叫文哥的意思是，他是男的？”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吧。他说他自己工作挺忙的，所以来不了现场，只能委托别人帮忙，”吴英泽说着，手机一震，“哟，说曹操曹操到啊。”

　　“他来了？”

　　“不是，你的应援团到了。”吴英泽打开车窗扒头朝后面望了望，“就在大楼后门那边呢，过去吗？”

　　“过去……要说什么呢？”商陆记得自己出现在粉丝面前的那几个场景，每次都是对一群人进行道德教育，感觉自己应该已经得罪了不少粉丝了。

　　“感谢支持之类的？”吴英泽打开车门，“你别想太多，这帮人是真的喜欢你，早就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这大概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吧。商陆深呼吸了几次，跟着吴英泽下车，大步朝着一个看起来有着明显秩序的团体走了过去。

　　带头的人是个姑娘，看上去像是大学生，她在看到商陆之后抑制住兴奋的表情，转过身叫团员们“站好队”，然后等着商陆走过来。

　　这与其说是粉丝见面会，不如说是什么产品发布会吧，大家屏息凝神地等待着商陆的样子，像极了在等待商陆介绍什么公司新产品。

　　星南集团也不愧是娱乐公司为主业，总公司大楼的后门那一片空旷的区域长期有几个巨大遮阳伞和小桌子，上面挂着粉丝见面区的牌子，看起来是专门给明星“会见”自己的应援团的。

　　商陆在“众目睽睽”之下，顺着吴英泽的指引，走到小桌子前，立正站好，对着自己的粉丝团队点点头，开口说：“咳，嗯，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这一次的发表会，我在这里先给各位鞠躬了。”

　　众人愣了几秒，然后笑成一片：“不不，抱歉，我们都忘了要怎么给偶像应援了！”

　　“挺好的，就，理智追星嘛。”商陆笑着点点头，“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我们给你准备了零食，”几个粉丝走近了些，把几箱子的零食摆在商陆面前的桌子上，“上面写着便签的，有些是给你的，有些是给剧组的，还有些是给薤白的！”

　　商陆一听他们还给薤白准备了零食，心里一暖，但该拒绝还是要拒绝的：“你们愿意支持我的作品，我已经非常荣幸了，真的不要花钱来做这些额外的……”

　　“放心啦，吴先生定期会给我们粉丝群里发红包，所以其实这些本质都是用你的钱买的！”粉丝就知道商陆会这么说，立刻就打消了商陆的犹豫。

　　商陆又是一惊，侧过头看了看吴英泽：“我都不知道。”

　　吴英泽耸了耸肩，“我的工作嘛，你也不需要知道。”

　　“那就……”商陆摸了摸这几箱零食，朝粉丝们笑了笑，“谢谢你们给我们挑的零食。”

　　这一个笑容，终于让训练有素的粉丝们破防了，团队里响起了一阵极度克制音量的尖叫声，有几个可爱的女孩子手拉着手蹦哒了两下，然后朝商陆喊着：“永远支持你！你要好好加油！”

　　商陆也朝她们招了招手：“谢谢，我会好好加油！这部电视剧应该是下半年十月份开播，到时候有空的话要记得看。”

　　“一定会看！还会安利给别人看！”粉丝们争先回应着。

　　“那，”商陆注意到她们每个人手里都有签字板和马克笔，“是不是接下来要签名了？”

　　“哈哈！是的！不过数量很多，会不会耽误你下午的工作？”代表人小心翼翼地问着。

　　“没事，要签名的东西可以先收集起来，等陆陆签完了再给你们发回去。”吴英泽轻车熟路地收集着签字板，终于觉得自己这个经纪人当得有点儿那个意思了。

　　“好的！非常感谢！那就辛苦你了！”代表人拼命点着头。

　　“不过现在还有点儿时间，我先签几个吧。”商陆说着，手伸向代表人，示意她把怀里的签名板拿过来。

　　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而已，代表人瞬间脸颊就变红，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好、好的，可、可以吗？”

　　“哈哈，签个字又不麻烦，”商陆接过板子，坐在小凳子上，拔开签字笔的笔帽，“需要写点儿什么话吗？比如说祝你生活顺利之类的。”

　　“你可以随便写的，随便什么都可以，”代表人激动得双手发颤，“但是可不可以写个to……”

　　“吐？”商陆愣了一下，抬起头和代表人对视了一阵。

　　面前的小姑娘，看起来像是要中暑了，明明今天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商陆有些担心地问她：“你没事吧？”

　　小姑娘摇了摇头，“就，想让你写上to雨过天不晴。”

　　她说着，手指比划着“to”这个单词，然后窘迫地低下头。

　　商陆这次听懂了，“雨过天不晴，是你的网名吗？”

　　姑娘点点头。

　　“还挺有意境的啊，”商陆动笔写下这个昵称，突然感慨了一句，“不过说真的，大多数时候啊，雨停之后天会放晴的。”

　　他说着，在签名板上写道——

　　“To 雨过天不晴：
　　愿你的世界，万里晴空。
　　——商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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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虽然没有陆白互动，但感觉薤白是无处不在的，因为他在商陆的心里。（doge）
哇这是什么土味情话吗，我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个人很喜欢商陆最后见粉丝的那个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