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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include the 23rd ...

  •   关于上春晚的问题,晚上常山也给商陆发了类似的邀请,大致的意思是“来年说不定能给你争取到上春晚的机会”。商陆很早就收到了这条消息,但饭桌上并未对任何人说。

      上春晚可以代表很多事情,以商陆如今尚浅的阅历来说,他明白只要登上那个舞台,就相当于被中央认可。那意味着他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会获得更多的人脉,也意味着接下来的很多年里他要平衡着和更多阶级之间的关系。

      一步没有走对,他可能连从头来过的机会都不能有了。

      可如果永远走得都是对的那一步,那么平凡的生活就会和他渐行渐远。

      商陆盯着春晚上那些光鲜亮丽的明星,看着他们把一整年的网络流行词僵硬地揉进小品台词里,忍受着他们的尴尬的演技,心里百感交集。

      至于那些为了输出中国传统文化的武术、舞蹈艺术家们,在导演华丽的剧本下,也让人摸不清楚他们搞艺术的真正目的。

      商陆觉得奶奶刚刚那句话也没有错,现在人大多不懂什么叫艺术,就连那些以艺术为生的人,也为了奢华体面的生活而放弃了艺术的真正意义。

      此刻电视上刚刚结束一场京剧,两位主持人又开始植入广告环节,为那些大手赞助商来争取尽可能多的客户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方面是,合同上明确要求主持人需要以几分几秒来说出几句台词。

      “今年JD给的真多啊。”商博强喝着罐装啤酒,冷言冷语地念叨着。

      “AIQY也垄断了网上的直播版权。”商陆回了句。

      商博强咋舌摇了摇头:“吃相一年比一年难看。”

      “小品的背景墙上还有HW的智慧屏呢,”商陆冷笑了一声,“不过广告也是正常的宣传手段啊。”

      “你去年是不是在HW实习过?”商博强问。

      “也就一个月而已。”

      “感觉怎么样?”

      商陆撇了撇嘴,“感觉……倒是能让我下定决心在光影好好干。”

      商博强笑了一声,“我都没问过你,你当初,为什么要学什么工程类的专业?”

      商陆看着电视上方的钟表,距离新年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尽管是发布了禁止烟花的相关法律,窗外还是时不时有鞭炮的声音。在这个即将到中国传统意义上的新的一年的时间点,商陆搞不懂父亲为什么突然问起自己多少年前的一个随意的决定。

      当时商洋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每年如此,不同的是今年他正蜷缩着躺在蒲薤白的大腿上。蒲薤白丝毫没有嫌弃,反而是温柔地揉着商洋的脑袋,可能是这个动作也有一定的催眠效果,他自己也不受控制地合上眼睛,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张巧智早就回卧室睡觉了,于是客厅里就只有商陆和商博强还清醒着。这似乎是几天来第一次有父子独处的机会,商博强趁着这点儿酒劲儿,选择和儿子心平气和地交流。

      “因为我跟朋友约好了。”商陆盯着电视,但也没有看进去什么。

      “朋友?”商博强完全没关心过商陆曾经的日常生活,自然也想不到是谁。

      “嗯,因为不知道将来要干什么,但正好他有想法,就决定一起学软件,想着将来可以搞开发。现在所有的行业都需要懂软件的人吧,这是必然趋势。”

      “你那朋友是打算干什么呢?”

      商陆稍作回忆,“是打算干什么呢,他也没说得很具体,但是当时他有打算进谷歌,或者是给国家做项目?”

      “哦,那人家确实有个目标,”商博强笑了一声,“你的目标是什么呢?”

      “我没有目标,”商陆一脸茫然地回答,“当时没有。”

      “现在有了?”

      “现在有……有了吗,我也不知道,我脑子里的目标很不具体。但是,想做的事情大概是有了。”

      “是什么呢,说出来,你要是没法具体说出来,那就说明你其实还是没想好。”

      商陆说不上来,他可以跟别人讲大道理,假大空的话说一堆,来给人画饼、画未来蓝图。但是面对父亲,商陆再次回到没有信心的小屁孩儿阶段,总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父亲都会嘲笑、并且反驳。

      商博强看儿子再度陷入沉默,咋舌放下手中的啤酒罐,身体微微前倾,以便看清身旁商陆的表情:“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正在外面四处跑保险。”

      商陆心中充满困惑,不理解父亲为何突然说这些。

      “但是我不想卖保险,虽然很赚钱,但是不体面。”商博强说着,微微点了点头,“后来感觉这跟体面不体面也没多大关系,我就只是不喜欢卖保险这个行业。我不懂金融,不懂资本家的想法,当我的客户签下保单的时候,我心里就很矛盾,一方面是高兴我的业绩又多了一单,一方面是感慨他们买的保险恐怕最后也没办法真的给他们什么保障。”

      “毕竟保险在中国还处于摸索阶段……”商陆插口道。

      商博强抬手示意让他别说话,然后继续念叨:“后来我遇到一个客户。好家伙,有钱人,那个年代开着进口大奔,我看着可眼红了。一般这样的客户,有两种极端,要么就是特别喜欢买保险,要么就是特别不信任保险公司。我这个客户,就是前者,他在我这儿上了得有几百万的保险,那在当时……一单就让我直接升到我们分公司的副总了。

      “咳,呵呵,我要是继续干下去,反正混个总经理当当也是没问题。我跟那个客户私交很好,经常一起出去玩儿,他带着我见识大世界,去吃西餐,喝名酒,还去打高尔夫。然后有天吧,他跟我抱怨他公司的宣传单,印得不够好看。”

      “他是做什么的?”商陆又忍不住插嘴问。

      “嗯?”

      “你那个朋友,他是开什么公司?”

      “手术线,”商博强比划了一下,“现在全国的手术线,都是从他公司买的,相当于垄断吧。但是当时他还没那么大规模,想要扩张一下,但是那时候也没互联网什么的,宣传是个问题。他说他雇了不少人去帮他跑客户,都跑不下来,请设计师设计传单,印出来也都让他不满意。”

      商陆似乎明白他的父亲是正在跟他说什么了。

      那是他的父亲决定要做如今的工作的契机。

      “我就跟他说,我试试吧,”商博强这一次的笑容,非常得意,“这一试……他到现在都是我最大的客户,他们公司所有印刷类的东西,都是我公司负责。像是金融这种东西,我看不见摸不着,做着总觉得不踏实,可是印刷出来的产品……那个色彩,那个油墨的味道,都是实实在在的。这种、制造出来一个实在的东西的成就感,比赚了多少钱、拿了多少股份,要更强更持续。”

      商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高骛远做不成什么,人,还是要脚踏实地。”商博强看着商陆。

      “我好像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反对我进娱乐圈了。”

      “反对是因为,我以为你也是那种肤浅的人,就想要名声,想要赚钱。”

      “……我在您眼里到底是有多不堪。”

      “呵,是我没有好好正视过你,”商博强叹了口气,“仔细想想,你还真是我儿子啊,虽然一些细节上我是真的不懂你在想什么,但大致的想法,我们还挺一样。”

      “我当然是你儿子了,这还能有假……”商陆揉了揉眼睛,“那所以,你现在觉得我不是肤浅的了?”

      “你把钱捐了,这件事给我挺大触动的,”商博强自叹不如一样摇了摇头,“我都没有捐过款。”

      “我不是说了吗,我的钱都是粉丝给的,就这么花了我也良心不安……”

      “谁的钱不是从人民身上来呢,都一样的,从人民身上来,也要再还到人民身上去。我也该去捐点儿了。”

      商陆不自在地摸脸揉大腿,感觉浑身都痒痒的:“干嘛突然说这个啊,不是问我将来的目标吗。”

      “嚯,你还记得这个问题啊,那行吧既然你又提起来了,所以你想好了吗,目标。”

      “说出来……感觉有点儿……不太像是我的目标,”商陆偷偷看了眼身旁的蒲薤白,再确认他还在睡之后,才小声说,“目前最想做的,就是让薤白再成为演员……”

      商博强点着头:“这倒也行,也算是个目标。但也确实不是你的个人目标。”

      “再说的话就很泛泛了,”商陆搓着手,“咳,我想让各行各业之间,减少一点儿差距。”

      “什么意思?”

      “就是……收入上,不要差得太离谱。”

      “那不是国家要管的事儿?”

      “我知道啊,但是国家也有管不过来的事儿吧……”商陆抓耳挠腮的,“而且,各行之间的鄙视链也太明显了,那样给人的感觉特别落后,这个国家整体的人民的道德素质水平感觉都很落后。”

      商博强一脸震惊,“那是国家都管不过来的事情吧。”

      “是啊,所以我说,国家管不过来。这个事情从简单了来说,就是现在国家还是穷,等到所有人都共同富裕,阶级固化,每个人都不再担心活着的问题的时候,那么道德素质就会慢慢地升上去。往复杂了说,就是社会建设、道德教育普及什么的。”商陆摆弄着手指。

      “……你这美好愿景,可真是、真是美好。那你要做什么呢?”

      “我赚来的钱可以强制再分配,”商陆摊开手,“我的影响力要是变高了的话,也可以影响到我的粉丝的言行和思想。当然这只是一小方面,其实真的说改变什么的话,那当然是阶级越高越容易做到,所以总而言之先挤进上层阶级,真正能有权力去改变一项制度的话,那我想要改变□□颁布的一些条例。不过现在我还没那能力,只能尝试着从经济、业务角度来制约文娱行业的消极内卷。”

      商博强一言不发,商陆也就越说声音越小。

      “你……”沉默一段时间后,商博强开口就沉重地叹了口气,“你还真的是个,不太一样的人。”

      “……啥意思?”

      商博强摇了摇头,然后微笑着拍了拍商陆的肩膀:“作为人,我很佩服你。”

      商陆傻了,呆呆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如果是别人和我说这些,我大概率会觉得那人是脑子进水了瞎几把扯,但是你说出来,好像就能让人信服。这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你说话的语气特别平静吗。”

      商陆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知道啊,能……能信服吗?”

      “商陆。”

      “啊?”

      “既然是决定的事,那就去干吧。”

      商陆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正在鼓励着自己的人,浑身的细胞都开始不安分了,这种感觉并没有让他躁动不安,而是有一股非常稳定的力量在持续输出。“哦,”他点了下头,“哦,我努努力。”

      商博强重新端起啤酒罐,商陆直起腰僵硬地坐在父亲身旁,两个人盯着电视里的主持人们倒计时。

      “我是不是没怎么认同过你啊。”商博强又突然提了一嘴。

      商陆脖子都僵硬得转不动了,“啊……嗯,没有过。”

      商博强点点头,叹了口气,“怎么说呢,我也没想过你将来的事,就、对于你的成长没有过任何的想法。像是很多做父母的人,会想象着儿女毕业、入职、结婚、生子,但是老实说,我没想过这些事情。”

      “是吗。”

      “是,没想过你……也没想过你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弟小时候这个病那个病的,让我觉得只要能活下来,能喘气儿,就了不得了。所以没再继续想其他的事。”

      “哦,那倒也是。”

      “有时候我跟朋友聊天,聊到朋友家的孩子,他们抱怨儿子给他找了个不孝的儿媳,还有什么闺女找了个赖皮的女婿什么的,我也没什么实感。呵,再加上你高中时候还闹出来人命,我就对你没有任何信心了。”

      商陆低下头,一声不敢吭。

      商博强又重重地拍了一下商陆的大腿,“所以你把薤白带回家的时候,我很意外。”

      零点,窗外烟花炮竹的声音更响了。

      “别的不说,但我觉得你确实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人。”商博强趁着这阵噪音,对商陆说。

      商陆感觉浑身都轻飘飘的,甚至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听,他抬起头看向父亲,发现父亲正慌张地别开视线,然后昂头把啤酒喝光。“一罐真是不禁喝啊,我再去拿一罐,你喝不喝?”

      “……不了,我一会儿还要开车。”

      “开车?”

      “要去酒店,我屋儿的床太小了,我俩睡太挤。”

      “哦哦,”商博强又干咳了一声,起身要去拿啤酒,“早上记得回来吃饺子。”

      “我知道。”

      商博强点点头,又点点头,走去冰箱前踌躇了一阵,放弃了再拿啤酒的想法。商陆也不知道自己想的什么,跟着站了起来,双手摸着大腿两侧,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爸。”

      “啊?”

      “就是那个……”商陆抬手抓了抓头发,“新年好。”

      “哦哦,呵,新年好。”

      “爸……”

      “又怎么?”

      商陆的嘴一张一合,“谢谢”这两个字卡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口。

      商博强朝儿子抬起手,平静地微笑了一下,安慰道:“你不用说,我知道。”

      “……哦,”商陆僵硬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哦。”

      “行了,你快带薤白去睡觉吧,”商博强指了指沙发上那两个看起来是在熟睡的人,“我把洋洋抱走。”

      说着,两个人一起走到沙发跟前,正要下手,蒲薤白就惊醒一般睁开眼睛。他先是迷茫地看了看眼前,然后揉眼控制着力道地打了个哈欠:“抱歉我睡着了……”

      他这一动,商洋也跟着醒了。醒过来的商洋从蒲薤白腿上爬起来,甩了甩脑袋:“我怎么又睡着了。”

      “醒了就自己回屋儿吧。”商博强直起腰,拍了一下商洋的脑袋。

      “我们也走吧。”商陆则是动作很轻地拍了拍蒲薤白的头。

      “已经零点了吗?”蒲薤白看着钟表。

      “已经过了零点了。”

      “啊,”蒲薤白一听商陆这话,连忙站起来给商博强鞠躬,“叔叔过年好!”

      “哈哈,”商博强的表情终于不再僵硬,像是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你也过年好啊,稍微等我一下。”他说完,扭身小跑着到卧室那边,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红包,身后还有正巧醒过来要去卫生间的张巧智。

      他们又一次相互拜年,然后商博强把明显要厚了一些的红包递给蒲薤白,“来,拿着,红包。”

      蒲薤白惊得双眼瞬间没了困倦的感觉,向后退了一步,连忙摆手:“不不,这我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商陆却站在他身旁推着他的腰。

      “就是,给就拿着!”张巧智也笑呵呵地怂恿。

      蒲薤白战战兢兢地双手接过红包,“那就、谢谢叔叔……”

      “哟,还没改口啊。”张巧智带着善意地调侃道,挤眉弄眼地“疯狂暗示”蒲薤白。

      商陆还在纳闷儿“改口”是什么意思呢,蒲薤白就成功接收到了来自“婆婆”的暗示。后者捏着红包,看起来好像也没有经过太复杂的思想斗争,张嘴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露出笑容再次开口道:“谢谢爸。”

      这一声“爸”,把一家子人定格成同一个表情,震惊里带着难以言说的喜悦。商博强把手里另外一个原本准备给商洋的红包,也一并递给了蒲薤白:“别跟我客气,以后你就是我儿子,这个你也拿着。今后有人欺负你,来找我,你爸我别的不行,认识的人还算多。”

      商陆和商洋原地离裂开,哥俩儿对视了一下,先后开口问——

      “爸,那我的红包……”商洋问。

      “你的明天再说。”商博强敷衍着。

      “那我的呢?”商陆问。

      “没有你的。”商博强不给面子地回。

      真·亲生儿子的两个人可怜兮兮地对视了一下,然后抱在一起。

      “没事儿,哥给你红包儿。”商陆掏出手机就给商洋转账了一笔钱。

      “谢谢哥。”商洋再次抱住商陆,在他怀里蹭了蹭。

      “行了行了,你俩至于吗,难兄难弟似的。”张巧智走过去揪着商洋的耳朵,硬是把他从他哥的怀里拽了出来,然后推着商陆,“不是要去酒店吗,赶紧去吧,早上还得回来吃饺子呢,早点儿去还能多睡会儿。”

      还在跟商博强鞠躬道谢、手忙脚乱的蒲薤白,在听到“赶紧去酒店”的这个命令之后,立刻直起腰看向商陆。

      “也是,”商陆转身就要去给蒲薤白拿外套,“你外套在哪儿?”

      “洋,你去给拿外套。”张巧智推着小儿子。

      “我去吧,我去拿。”蒲薤白赶紧跟上商洋,整个人看着都是慌慌张张的。

      这个时候张巧智神神秘秘地把商陆拉扯到了客厅角落的储物柜前,取出一个不透光的塑料袋,“这个你带着。”

      “这啥啊。”商陆敞开袋子看了一眼,一眼他就看懵了。

      张巧智掐着大儿子的腰,“我去药店买的,你们也没法去买这个吧。”

      商陆冷静地合上袋子,“让您费心了……”

      拿着外套出来的蒲薤白,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继续跟他的“公公婆婆”点头哈腰地互相说着家常问候。

      “穿这点儿冷不冷啊。”张巧智捏了捏蒲薤白的衣服感受着薄厚。

      “不冷,我冬天都穿这个出门。”蒲薤白笑着答。

      “那不行啊,哪有这么冻着的,咱又不是苦行僧。你看商陆外套多厚,你穿上他的,让他穿薄的,他皮厚。”张巧智说着就要去把亲儿子的外套扒下来。

      “哈哈,商陆很怕冷的,”蒲薤白赶忙制止,那毕竟是他亲自给商陆买的外套,这要是再穿回自己身上,那不是太奇怪了吗,“我反而很抗冻,没事的妈,车就在停车场啊,也不会很冷。”

      “路上小心着点儿,别犯困。”商博强嘱咐了句。

      商陆点头又点头:“我知道。”

      直到上了电梯、电梯门关上,他们才终于停下来这一来一回的“拜拜”、“您回去吧”等等饱含真情的“客套话”。

      电梯下行。

      蒲薤白靠着电梯墙壁,昂头长叹了口气。

      商陆拎着塑料袋子,单手插着口袋,侧过头朝蒲薤白笑笑:“这就累了?”

      蒲薤白摇着头,就着电梯里白惨白的白炽灯,仔细看着商陆的脸:“你才是,累不累?”

      商陆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这叫不叫累。”

      两个人走出电梯的时候,停车场空无一人,商陆握住蒲薤白的手,后者也没有挣脱。二人牵手安静地走着,直到车前都没有松开的意思。

      “要是今后在到处都是人的大街上,我们也能牵手逛街就好了。”商陆笑着说。

      蒲薤白也笑了,毕竟每次去逛街的时候,商陆都会试探性地想要牵起自己的手,但每次自己都会因为世俗问题而回避开。“嗯。”他应着,歪头靠在商陆的肩膀上,“我努力克服……”

      “不用你努力克服什么啊,”商陆给他拉开车门,“等到这个社会开始见怪不怪的时候,就不需要精神上克服什么了。我是个脸皮很厚的人,很多事我都不在意,但我现在可以明白,我不在意的很多事情,你都很在意。我不想让你强行做出任何改变,只要是你觉得勉强、觉得不愿意、觉得不舒服的事情,我们都可以不去做。”

      “……干嘛要对我这么好呢,我又不会给你奖金。”蒲薤白不敢看商陆的表情。

      “是啊,我干嘛要对你这么好呢……”商陆思考了一阵,“确实也没有人规定过要对恋人很好之类的,但我就是,自发的想要对你好?哪怕对你好也不会得到任何回报,哪怕是那样,也无所谓。嗯,今天我倒是想明白了这回事,想明白了……付出感情其实是不应该索求回报的。”

      蒲薤白紧紧攥着商陆的手,“商陆。”

      “嗯?”

      “有时候我说的一些话,只是吐槽,不是真心的。”

      “哈哈,我知道,”商陆护着蒲薤白的头,看着他坐进车里,然后弯腰凑过去亲着他微红的脸颊,“虽然我还不能精准地辨别出你的吐槽和真心话,但我已经能慢慢悟出你哪些话是发自内心的了。”

      蒲薤白视线追随着关上车门、绕了一圈到驾驶席、重新打开车门上车的商陆,发现就只是这几秒钟的功夫而已,几秒钟没能和商陆同处一个空间,他就已经觉得寂寞了。

      所以商陆上车之后,蒲薤白又忍不住伸手握住前者的手腕。

      “怎么了?”商陆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笑着问,“你想开车?”

      蒲薤白是真好奇这人的情商到底咋回事,难道还是波动性的吗,时而高到珠峰,时而跌入深海谷底。“没……没什么,对了,刚刚妈给你的那袋子东西是什么?”

      只要一听到蒲薤白管自己的妈叫“妈”,商陆就会感觉胸口发热,他傻笑着把塑料袋放在蒲薤白的大腿上,然后启动了车子:“是什么呢。”

      “卖什么关子啊……”蒲薤白其实也不习惯“爸妈”这个称呼,说一次就觉得心跳漏一拍,但他知道这个称呼上的变化意味着什么,所以打算喊到习惯为止。他解开塑料袋,翻出里面的东西看了一眼,一眼,他就懵了。

      “哈哈哈哈……”商陆瞥了一眼恋人的表情,然后拍着方向盘大笑起来。

      蒲薤白红着脸拿出那瓶润滑剂,“端详”了一下,“怎么说呢,她还挺懂的?”

      “而且还是两瓶儿!”商陆强调着,“套儿也是最薄的那款,我都不舍得买那个。”

      蒲薤白稍稍打开了点儿车窗,试图用冷空气来给自己物理降温:“这……怎么感觉有点儿……就是、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啊,哈哈,老妈让咱早日圆房,多么直接的祝福。”

      “这样一来,用的时候不就会想到她了吗,想到她,我可能就……”

      “就不行了?”

      “嗯……会有一种罪恶感。”

      “什么啊,什么罪恶感?”深夜路上车不多,交通灯也是持续闪烁着黄灯,过路口的时候商陆格外小心地左右摆头确认安全。

      蒲薤白盯着窗外的街灯,混乱地思绪渐渐清晰:“他们接受了我们,是他们的仁慈,但我却真真实实地让他们抱不到孙子了。感觉幸福都是我一个人的,全都是我一个人的,就让我觉得很沉重。”

      这个想法还真是挺复杂,商陆茫然地眨了眨眼:“为什么都是你一个人的?”

      “说为什么的话……我觉得我没有给你们带去什么好处?”

      “哦……好处啊,好处……那我们给你带去了什么好处啊?”

      “你们给了我一个家,这难道还不够吗。”

      商陆歪了下头,“我觉得是反过来,是你给了我们一个家。”

      蒲薤白一怔,侧过头看着商陆的侧脸。

      “因为有你,”商陆笑得非常幸福,“所以我才第一次觉得我也有家,这个家也第一次有了种我也能呆下去的感觉。还记得去年,咱俩拜完年回北京的时候,我跟你说,我家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逢年过节可以有个地方呆两天的地方吗?”

      “记得。”

      “今年就不是这个感觉了,”商陆语气都轻松了起来,“今年我懂了为什么大家都那么想回家。”

      蒲薤白完全没想到商陆会产生这种感受,他吃惊地盯着商陆的面部细节,发现对方是真的在发自内心的开心那时,他自己所感受到的幸福指数就开始成指数型猛烈增长。

      “抱不到孙子什么的,碰巧咱家就不在意这种事,生存繁衍的确是人类这个种族的终极意义,但对于一个个体而言,其实意义不大。我们是高智慧物种,我们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来感受到生命的意义。”商陆又开始学术了起来。

      “和我在一起……你觉得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吗。”蒲薤白绞尽脑汁想去理解商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遇见你,是迄今为止我的人生当中,意义重大的一件事,”商陆平静地吐露心声,“至于最有意义的事情的话,那可能就是喜欢上你吧。”

      蒲薤白恨不得现在就吻上去,就现在,他想要让商陆把自己扒光,想要被对方拥抱,想要贴紧、再贴紧,想要负距离相连。

      “商陆……”蒲薤白把手搭在商陆的大腿上。

      商陆立马来了精神,“看来老妈买的东西要派上用场了?”

      “你还可以再多说两句毁气氛的话吗?”

      “哈哈,那就……幸亏她买了两瓶?”

      蒲薤白歪头笑出了声:“真服了你。”

  • 作者有话要说:  蒲薤白攻略商陆一家人的顺序是商洋→张巧智→奶奶→商博强。
    这俩人搞对象也属于一种递进的过程,互相递进,没有突然有天哪个人察觉到“卧槽我好喜欢这个人”,也没有察觉到“卧槽我喜欢这个人”之后就要山盟海誓、生死相许、下不来床。
    一直没到最后一步那当然也是有很复杂的心里活动,有意思的是他俩曾经明明都挺随便的两个人,现在遇到彼此之后,突然就像是绅士了二十年。
    我还挺喜欢这种双方都能成为彼此的精神依靠的感情的,有时候、现实中吧,跟对象交流累了,就希望能遇到一个懂自己的。所以我跟朋友的关系可能会更近一点儿……
    我要是gay,真不想做攻,太累了。可是每次想到不做攻就要被上,我特么又不服。我对象说我是个幻想着成为SUB的DOM……
    唉卧槽,我真的被逼着看了好多莫名其妙的小说啊。感谢在2022-01-31 17:50:55~2022-02-02 22:1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004583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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