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性归宿》断弦音矣

187、#include the 187th

　　甄远峰没有一直留在发电室，他在解决了门的问题之后自己一个人溜达到了研究所内，很快就察觉到了第二处违和的地方。发电机一直处于高功率运行状态，但这栋楼的大灯都没有打开，只有紫外线灯一直亮着。

　　蓝色的灯光下，深邃漆黑的走廊显得更加诡异，空气中弥漫的臭味儿让甄远峰不受控制地皱起眉。他虽然没闻到过尸臭，但大概可以通过文字描述来想象到那种味道，这种气味对人体虽然没有直接的损害，但也很难说这里不会有什么致病的病毒。

　　这种情况下不该继续深入，但甄远峰鬼使神差地选择继续向深处前进。

　　他从多年前护照被强制没收的那一刻就开始好奇，多年之后的自己究竟会面临什么样的恐怖绝境。

　　在某个领域走到巅峰的话就意味着死亡，可能是政治意义上，也可能是生理意义上。

　　所以甄远峰走在这个研究所里，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未来末路一样。

　　特种兵的大部队和其他陆军已经相继赶到，武警部队和刑警大队也已经前来支援，荒凉十年的研究所终于再次成为众人的焦点，但甄远峰一点儿不在乎外面的情况。

　　毕竟外面的人是不会懂里面的人的思想的，或者说这世界上没有谁能够真的懂谁的思想。

　　大家只是误以为懂了，自以为是地将自己的理解骄傲地说出口，仿佛那真的是有价值的思考结果一样。

　　这样、幼稚又愚蠢的种族，到底是怎么存活至今的呢。

　　很快甄远峰就明白了。正是因为愚蠢，所以才能够存活下来。需要被制裁的，永远都是拜托了愚蠢思维的人上人。

　　不过奇妙的是甄远峰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多么绝望，他这辈子拥有的全部情绪都十分平淡，他抱着平淡的恐惧感走进这里，平淡地质疑着一切，平淡地拥护着每个人心中所珍惜的东西。他平淡地迈过已经化作白骨的尸体，平淡地站在写着“总实验室”的门前，平淡地推开那道门。

　　门内首先看起来像个是除菌室，桌子上还放着陈旧的无菌服和防毒面具，角落还有巨大的一桶标有YDS和N2的液氮罐子。甄远峰抓起一个面具套在脑袋上，打开了气阀之后，臭味终于不再折磨他的脑神经。

　　继续实验室内部深入的话，摆在他面前的有两道门：总控制室和实验室入口。

　　甄远峰不懂电脑相关的东西，所以他选择走进实验室看一看，推开门之后实验室将近十米的挑高让他忍不住昂头稍稍惊叹了一下。

　　但是这一昂头，他就看到了十米高的位置有一面长二十米玻璃。这巨大的实验室空间同样没有白炽灯，蓝色的光线照得他头晕，低下头看看实验室的地面的话，发现这里散落着不少白骨。

　　和外面的套着白大褂的白骨不一样的是，这里的尸体生前穿着的衣服很像是囚服。甄远峰蹲下来仔细看了看脚下的一具白骨，发现这尸体的头骨也没有像外面那些白大褂一样被子弹射穿。

　　甄远峰终于明白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了，他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掏出手机打算给商陆发消息让他快点儿离开这个地方。

　　很难讲上面的人发现这个惊天秘密被暴露给了普通人的话，会做出什么令人难以置信的决断。甄远峰觉得自己应该还能活得下来，除非上头再培养出一个比自己还听话、还牛逼的科学家。但是商陆就不好说了，一个成天脑子里不是恋爱就是改变社会现状的正义感极强的愣头青，估计会被消掉档案然后一枪击毙吧。

　　可是拿出手机之后他才发现这地方收不到信号。

　　掉头回去吧。甄远峰刚刚做好这个决定，转过身看到一个像是僵尸一样的东西站在门的位置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那个僵尸整条右臂以及满脸都是鲜血淋漓，甄远峰花了几秒钟才认出来那个人就是黄三石。

　　黄三石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站在门口几秒过后，立刻将实验室的门重重的关上，把甄远峰一个人关在了实验室里面。

　　甄远峰倒是不慌，他走到门前推了推，发现这门八成被设计成了从内部无法推开的物理结构。他抓了抓头发现自己脑袋上还带着防毒面具，然后转身环顾了一下整个空间，看到头顶三米左右的地方似乎也有一排小小的玻璃，而每个玻璃的旁边都有一个类似通风口的地方。

　　看来这个实验玩儿得挺大啊，对照组很多不说，还有单独和集体的多种实验。

　　甄远峰心里刚吐槽完，就见头顶的大灯突然亮起，而紫外线灯则是被熄灭了。突然的亮光让他的瞳孔没办法迅速适应，眼前白茫茫一片，几秒钟之后恢复视野，发现整个实验室都被照得通透明亮。

　　房间的温度也开始慢慢上升，这感觉就像是在晒太阳浴一样。

　　越是挣扎越容易消耗体力，所以甄远峰根本不动，靠着门站着愣神，思考当初被关进这间实验室的囚徒们都是怎么迎来的临终一瞬。

　　实验室里听不到声音，但能感受到一阵一阵的微风。甄远峰伸手感受着风向，然后看向了遍布四周的出气孔和排气孔。

　　看来黄三石选择这里的目的，果然是为了进行最后一场实验。

　　如果自己没有戴着这防毒面具的话，会变得怎么样呢？

　　甄远峰抱起双臂，好奇地歪头思考着。

　　时间向后推移了十分钟左右，实验室的四面八方突然传来商陆的声音：“甄哥，你在实验室里吧，戴着防毒面具之后身体就没有异样了吗？”

　　甄远峰昂头看着房顶四个角，才看清那黑漆漆的东西是喇叭和监控。他朝监控挥了挥手，比划着OK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门，最后摆了摆手。

　　“你看到黄三石了吗？”商陆紧接着问。

　　甄远峰比划着OK，然后大幅度点点头，最后指了指门，比划着打开门之后向左转然后还有一道门的动作。

　　“你们是在这儿玩儿你划我猜吗！”当时已经通过还在地下各层进行搜索任务的部下们的联络得知甄远峰已经被困进那个巨大的、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空间里了之后，唐树杰感受到了紧张感。毕竟首长交给他的任务可是包括了保证甄远峰教授的安全，这下别说安全了，人都成了下一个人质了。

　　唐树杰怎么也猜不到事情居然会朝自己无法预测的方向发展，半个小时之前他跟着暴走了的商陆跑到了地上三楼时，看到那个举着枪的年轻人之后，第一反应是举枪的才是危险人物。所以他高呼了一句“放下武器”，用机枪来回指着对峙着的两个人。

　　可能是因为空间太暗，他也只能用手电来照亮，所以来回看了第三次的时候才发现举枪的人身后还挡着一个头肿得很高、脸上带着血迹的女孩子，而他们对面的那个看上去身受重伤的人双眼无神，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样。

　　就在唐树杰判断出哪边是犯人、哪边是人质的时候，身受重伤的黄三石转身就跑了。

　　唐树杰通过无线电联系底下的人火速支援，然后走到人质那边想要看看他们是不是还好。身后的商陆先他一步跑了过去，上前就是要拥抱的架势。

　　万万没想到人质居然抬手拒绝了商陆的拥抱，并且一脸焦急地喊着：“快追！黄三石一直念叨着实验要开始了，他说的实验是生化武器的实验吧？”

　　“商陆，你留这儿，我去追。”唐树杰放下这句话就顺着黄三石的逃跑方向追了上去，可是没走两步就迷路了，毕竟黄三石逃跑的方向看起来明明是无路可逃。

　　无奈之下唐树杰返回商陆和人质那边，发现商陆已经坐在某个办公桌前开始翻看那一厚文档了。

　　商陆旁边的两个人质一男一女，女的脸上写着难以置信，而男的则是满脸理所当然，甚至还在帮商陆不间断地递着文档。

　　“你们在干什么啊，还不快点儿出去避险！”唐树杰就没见过这么淡定的普通人，他心说这帮小孩儿是不是就没有危险意识啊。

　　这时候女人质抬起头说了句：“您能不能别打扰他了，我们想知道实验到底是什么！”

　　唐树杰想骂人，但他耐着性子看了看商陆的翻文档的速度，发现这人阅读速度实在惊人。

　　那看起来就像是随便翻了翻而已，随便翻了翻的速度真的能够看懂里面写的什么吗？唐树杰凑近翻了翻商陆已经看完了的文档，在看到里面的数字和化学方程式之后，想起了当初被迫参加生化讲座的时候。

　　“这你看得懂？”唐树杰是不相信的，毕竟他听说当初在这研究室里的人都是科技精英。

　　商陆没有搭理唐树杰，他现在已经心烦意乱到了极致。整整三十二个小时没有见到薤白，见到之后对方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想跟自己抱抱，这个打击对商陆来说才是致命的。所以相比之下，什么黄三石要去毁灭世界、甄远峰现在下落不明什么的，根本都不重要。

　　他把所有的不甘心都化作了动力，然后集中在翻看文档这件事上。

　　既然薤白抓着自己的袖子问“我们看不懂这些研究结果到底是什么、商陆你能不能研究明白”，那商陆觉得自己高低也得给研究明白了。

　　在文档翻得差不多了之后，他又打开自己带来的笔记本电脑，等待系统启动的短暂片段，他眼都没抬地回答唐树杰的问题：“研究论文而已，看懂不是很正常吗，况且是二十年前的研究。”

　　“不，我觉得并不正常。”袁文倩皱着眉替唐树杰反驳了商陆，然后询问，“所以实验到底是什么呢？”

　　“这种化学物质说白了还达不到武器的水平，需要让它直接在空气中发挥致命作用的可能性不大，气化之后激活毒性需要很多前提条件，温度和湿度都需要把控，所以这个项目相当于失败了。上面投了那么多的钱研究武器，结果没研究出来符合武器标准的东西，这就算了，他们还用活人做实验，所以项目被叫停之后不会留活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单是看这些研究资料的话，大家可能会对这种结果感到很不甘心，没准黄长永也是不甘心的人之一。那兴许田招娣想要向世人证明她丈夫和那些惨死的研究人员并没有失败，所以所谓的实验就是最后的大范围毒性测试吧。”商陆在说话间，系统已经开始运行，他再次尝试着联系贠伟辉。

　　“那不是很危险吗！你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我们现在当务之急不该是找到黄三石吗！”袁文倩瞬间炸毛，她看向窗外那些已经集结的军队和警察，焦虑不堪地念叨，“不阻止的话，大家都要成为这次实验的牺牲品了啊。”

　　“不可能，都说了激活毒性需要很多条件，”商陆一点儿不慌，毕竟在他看到薤白平安之后唯一的不安就已经消失了，“再说，黄三石显然比我们更了解这个建筑的特殊结构，估计有不少暗门之类的，想找到他也没那么容易。总而言之先把这栋楼的结构彻底研究明白，再发给所有救援部队，让大家戴上防毒面具集体来找吧。”

　　他话音刚落，头顶的灯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四个人同时眯起眼睛，适应了这种亮度之后面面相觑。

　　“原来是可以开灯的……”薤白迷茫地念叨了一句，“为什么现在要开灯？”

　　商陆昂头看着他，在灯光下才终于看清薤白似乎并不是“平安无事”：“你受伤了吗？”

　　“啊？”薤白不太敢跟他对视，“啊……”

　　“是啊！他刚被枪打……”袁文倩眼看着就要说出实情。

　　但薤白却挡住了她的嘴：“现在那些都不重要，商陆，我没事，暂且。”

　　“救护车应该也快到了，我可以叫部下护送你们先出去，这里总之先隔离起来。”唐树杰做出判断。

　　商陆非常赞同这个决定，但这时贠伟辉终于和他取得了联系，电脑的喇叭里传来焦急的声音：“我已经破解了他们所有的机密文件，找到了详细地图。他们在地下有十六个小型实验室和一个大型实验室，现在甄教授被困在了大型实验室里面！”

　　“有监控吗？”商陆皱了下眉。

　　“有，我把接口传给你了。”贠伟辉话音一落，商陆就收到了一段执行命令。

　　加载出来的页面显示出刚刚商陆他们在地下室看到的那个巨大的空间，而戴着面具的甄远峰就站在门的附近一动不动。

　　“卧槽，甄哥这是迷路迷到人家老家了吗。”商陆刚开始还是语气轻松地吐槽，可说完这话之后表情逐渐凝重下来，“灯，亮了。”

　　“灯亮了又怎么了？”唐树杰已经什么都搞不明白了。

　　商陆翻了翻手边的文档，打开某一页之后看了看：“这个东西的激活条件需要用短波将电子跃迁，然后用高温来加强活性，激活之后即便不是密闭空间也会对吸入它的人有一定影响。所以地下室之前长时间开着紫外线灯是这个用处吗……唐队，你叫地下室的人尽快撤离！”

　　“军人不是在这个时候离开的，”唐树杰按住商陆的肩膀，“这个东西蔓延出来的话会对方圆多少公里有影响？中和掉毒性的物质有没有？”

　　“中和毒性……？”商陆被问懵了，“研究论文里没写啊。至于范围，现在这个最后的实验有结果的话，那大概就能知道范围了吧。”

　　“不要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总会有办法，而且现在要把甄远峰教授救出来！”唐树杰联系部下集体去地下室寻找那个巨大实验室的入口。

　　可是部下给的反馈一致为“找不到入口”。

　　“那甄远峰是怎么找到的呢！”唐树杰质问。

　　商陆稍作回忆，早在他们集体进入后门之前，甄远峰就已经从后门进入地下室了。考虑到自己进来之后发现那些门都还上着锁，也就意味着甄远峰肯定也没办法打开那些电子锁的门。打不开门的甄远峰，没有离开的话，那会怎么样呢？

　　当然是一直向下走，寻找可以打开的门。

　　“贠伟辉，地下室最深层是什么房间？”商陆之前就觉得电子ID认证的功能突然被无效化恐怕就是甄远峰的作为，那很有可能甄远峰最开始是走到了类似操作室的地方。

　　“最深层是发电室。”贠伟辉回答。

　　“发电室附近有没有什么入口。”商陆问。

　　“发电室的周围……找到了，有一个非常小的门，通往地下最深的那一层。”

　　“有没有什么其他方式可以抵达那里？”

　　“有……三条路线。”贠伟辉将路线发了过去。

　　“发给军队的人。”商陆命令道。

　　很快唐树杰就发现自己腰上的通信设备就接收到了路线图：“你们难道也是哪个部队的吗。”

　　商陆一边通过贠伟辉提供的接口进一步入侵这栋楼的服务器，一边回答道：“我们是132 Project的成员，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就是下一波要被处死的人了。”

　　唐树杰无言以对：“我就当作没听到，今后不要对人说敏感的发言。”

　　“要是还有今后的话。”商陆说完，停止敲键盘的动作，看着显示屏监控上甄远峰的一举一动，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甄哥，你在实验室里吧，戴着防毒面具之后身体就没有异样了吗？”

　　画面中的甄远峰简直就像是在跟商陆玩儿你划我猜，最可恨的是他比划的动作唐树杰根本看不懂，可商陆却毫无障碍地看明白了：“看来黄三石在实验室旁边的房间里，估计是总控室吧。唐队，你……”

　　“我知道！”唐树杰立刻远程命令部下前往指定地点。

　　“甄哥，现在没意外的话实验室的空气中已经充满毒性了，你判断这毒气有可能会传到外部吗？”商陆继续对和监控里的甄远峰对话。

　　甄远峰大幅度点头，然后跑到实验室中间，逐一指着那些排气口，然后用全身生动演绎着空气的流向。

　　薤白和袁文倩站在商陆身旁看得一头雾水，但商陆却在看到这一连串动作之后，立刻抓住唐树杰的胳膊：“唐队，不要让你部下打开地下室任何一道可疑的门！”

　　“什么？”唐树杰没理解商陆的意图，但很快现实就让他懂了。他的无线电中传来部下的声音，说话的内容非常的奇怪——

　　“鬼啊，有鬼啊！”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特么为什么要杀了我妈妈！”

　　“小宝，爸爸这就去见你。”

　　“哈哈哈哈、哈哈……呜呜……”

　　“啊啊，啊啊啊，救救我！救救我！”

　　“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所有人，杀了你们我就能活下去了。”

　　唐树杰听得头皮发麻，他无法相信自己手下的精英们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更加无法相信大家在精神错乱之后开始不分敌我地开枪射杀。

　　商陆光是看唐树杰的表情就已经理解了：“戴上防毒面具的话可以降低风险，唐队，你……”

　　唐树杰闭上眼睛，连线他的首长：“头儿，我是唐树杰。现在请禁止任何人走进研究所地下室，并将门全部封锁。地下室已经被毒气侵染，毒气拥有扰乱人精神的作用，进入地下室需要佩戴防毒面具，切记。完毕。”

　　已经来到研究所大楼外的常青从他的悍马上下车，站在寒风中看着面前那栋四层都亮着刺眼灯光的楼，举起对讲机：“我是常青，明白。完毕。”

　　常青很快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在场所有参与行动的军方和警方人员，并且通过他的军衔以最快的速度调来了大量防毒面具。即便如此，他们也没能尽快再开行动。如果这栋楼的地下室充满毒气，那么拉开门的刹那，岂不是相当于将毒气释放到外部了吗。所以全员都在研究所外紧张地待命，消防、救护车也来了数辆。甚至还有听到风声前来此地的媒体，以及想要看看现场情况的常山和韩建涛。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黄三石还能够行动呢。”等待大家思考出一个方案的期间，楼内的薤白小声念叨着，“我明明已经把他的四肢都用胶带捆上了才对。”

　　商陆不会漏掉薤白的任何一句话，所以听到这话之后，思考了一下：“你们最开始是不是被关在地下室的某一间小屋子里？”

　　“对，你怎么会知道……？”

　　“黄三石之外，刘伟呢？刘伟在什么地方？”

　　薤白懵了：“刘伟他已经……死在那个房间里了才对。”

　　商陆被这句话惊出一身冷汗，他知道薤白说的那个房间是哪里，那房间里有血迹也有胶带，但是并没有刘伟的尸体：“没有，刘伟没有死。”

　　“没……死吗。”薤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松一口气，但转念一想，“那现在刘伟也在地下室吗？还是说又逃走了？”

　　“楼外围着军人和警察，他应该是插翅难飞，说不定是地下室苟活呢吧。”袁文倩冷静地分析着。

　　“现在重要的不是犯人，重要的是要怎么让毒气丧失毒性！”唐树杰发现他们的讨论方向已经偏离了最紧要的事情。

　　商陆看了一眼唐树杰：“救出甄远峰教授之后就立刻关灯，等待降温的话长时间过去说不定会有效果。但是怎么救出也是问题，只要一开门，毒气就会迅速蔓延到外面。而且也不好说现在就没有向外楼进行排气，某种程度上讲楼里楼外都没有特别安全。”

　　“你刚刚说激活毒性需要高温，”唐树杰用力思考着，“可是现在外面将近零度，不能后降低毒性吗？”

　　“这个需要计算，”商陆看着屏幕里的甄远峰，“甄哥，我给你说一段化学分子式，你能不能口头计算一下让分子失活的温度？”

　　甄远峰用手双比划着一个大大的圆圈，然后很快又摆了摆手，指着摄像头，又指了指脑子。紧接着开始在自己胸前比划出圆筒状，然后左手比划二，右手比划一，二合一拼在一起。

　　袁文倩看得很是茫然：“甄教授不会也中毒了吧。”

　　但商陆却觉得甄远峰这个动作是叫自己好好动动脑子，他冷静下来按着脑子，然后盯着甄远峰的一些列动作念叨着：“N……2？氮气……啊，是液氮吗？”

　　甄远峰开始在实验室里鼓掌，然后继续比划着什么。

　　“唐队，叫人准备液氮，将液氮摆在出口使其气化，液氮附近的气温大概能瞬间降低一百度左右。只要穿着防护服就不会被冻伤，这样一来可以把地下室的人救出来，之后就用液氮将整个地下室降温，或者再找化学家考虑其他方法。”商陆理解了甄远峰的意图。

　　计划一旦决定，行动那就是顺理成章。常青命令军队去最近的物理研究所和军方研究所寻找大量液氮，然后空运到现场之后将液氮开盖放置在地下室出入口，紧接着打开了那道紧闭的门。

　　这是一种风险极高的做法，毕竟他们并不知道这是否真的可行。

　　为了验证这个方法符合科学，商陆又翻遍了贠伟辉查到的机密文件，找到了一张十二年前的液氮订单。看到这个订单之后，他开始大范围地翻找办公区其他桌子上和柜子里的文件，还叫其他三个人一起寻找和氮有关的字眼。

　　最后是袁文倩在角落一个书桌里找到的大量记载着“氮气”的草稿，她抓着那一沓子脆弱泛黄的纸跑到商陆面前，看着他认真研读过后表情明显变得轻松起来，就知道液氮这一招多半是十拿九稳了。

　　“毒气会在大量氮气影响下迅速失去毒性，虽然只是理论上，”商陆用肩膀擦了擦已经流到下巴的汗珠，“遗憾的是他们还没有做很多实验，不过以少量实验结果来看，这个理论很靠谱。”

　　“空气中不是含有大量氮气吗？”薤白觉得连自己都知道的知识，那根本就不叫什么深奥的东西。

　　“78%的氮气还不够浓，”商陆看着草稿上的数字，“至少要百分之九十，毕竟他们也不能让毒气暴露在空气中之后就立刻失效。”

　　“氮气百分之九十，那人不就要窒息了吗？”唐树杰质疑道。

　　“是啊。”商陆回答着唐树杰的同时，终于又看到其他军人来到了他们所在的办公区。

　　大家戴上防毒面具和防护服，随军人一起离开了那栋研究所。可商陆趁大家不注意的功夫，把一部分重要文件揣进了怀里，然后抱着电脑，牵着薤白，冲出了门口液氮气化造成的白雾，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后，摘掉了头上的面具。

　　重见天日的蒲薤白神情变得有些恍惚，楼外闪烁着的灯光和持续不断的警笛、无线电噪音让他头晕到反胃，他不知所措地低头盯着正在牵着自己向前走的商路的手，发现心里的不安并没有得到太多缓解。

　　为什么？为什么就觉得好像事情还没有结束呢……黄三石和刘伟已经被逮捕了吗？实验真的已经被压制下来了吗？

　　如果说这个实验的准备只需要通电和开灯的话，那么昨天他和袁文倩上午被绑架之后，黄三石有将近八个小时的时间消失不见、到底是去干什么了呢？

　　“商陆……”薤白想把这些疑惑告诉商陆，所以扯了扯对方的手喊着他的名字。

　　薤白看到他回过头，但回过头来的商陆表情上带着一丝惊慌。薤白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背后感觉到一阵热浪，紧接着脚下的土地开始颤抖。

　　等蒲薤白回过神，一时之间只能听到耳鸣，然后慢慢的是心跳声，沉稳有力、听起来不像是自己的心跳。头好像被谁紧紧抱住，又好像有谁正压在自己身上，可他不觉得窒息也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很安全。

　　他睁开眼睛，稍稍挣扎了一下，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有了动静。

　　“抱歉，压疼你了吗？”商陆从薤白身上爬起来，然后摸着他的头，紧张得手指都在抖，“撞到头了没有？”

　　“商、商陆……”薤白茫然地看着他，以及他脸上突然多出来的血痕，“出什么……出什么事了？”

　　商陆转过身之后，薤白才得以看到面前的场景。

　　研究所爆炸了，刚刚还是完好无损的楼，此刻陷入一片火海。

　　所幸附近没有太多普通人，消防第一时间去扑火，还拥有行动力的人立刻将所有液氮部署到周围。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薤白按着胸口咳了两声，越是咳越觉得胸口疼，直到嗓子多了血腥味儿。

　　商陆听到这咳声之后立刻转回头，他借着火光发现薤白的脸色比刚刚在楼里还要更加难看了：“宝贝儿，你到底是伤到哪儿了？我们这就去医院。”

　　薤白这一次不再倔强，听话地点点头，刚要被商陆抱起来的时候，突然看到火光当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光是一个身影而已，就足够激起一阵恶寒了。

　　“商陆！”薤白朝那影子指过去，“是黄三石！”

　　黄三石摇摇摆摆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身上瞬间集中了无数红色的激光瞄准灯，但他多半是真的没有对生死的概念，只是举着手中的一台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手机，然后朝那些部署液氮的人喊着：“不要！不要！实验还没有结束，还没有到第三阶段！”

　　没有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敏锐的警察和军人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黄三石手中的手机很有可能就是引爆器。

　　“郑队，我们要不要直接击毙？”郑勇身边的刑警小声询问。

　　但郑勇承担着巨大的压力，要知道这个时候击毙了他们的重要嫌疑人的话，那他们说不定永远都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了。“看看有没有可能谈判。”

　　站在郑勇身边不远处的袁文倩听到这句话之后，坚定地朝黄三石走了过去。

　　“小倩！”郑勇想要叫停她，但袁文倩看上去像是无所畏惧。

　　“三石！”袁文倩朝黄三石举起双手，慢慢靠近着，“你看看我，看着我啊，三石！”

　　黄三石喘着粗气，瞪着通红的双眼看向袁文倩，然后哭着喊：“妈、妈妈……”

　　“三石，我的乖宝儿，”袁文倩回忆着她从黄长永的工位上翻到的那些家书，回忆着他们叫儿子的时候是什么用词，揣摩着会是什么语气，“实验已经结束了，我们成功了啊！”

　　黄三石开始像抽搐一样甩动着脑袋：“爸爸、爸爸呢，爸爸也说成功了吗？妈妈，妈妈，想回家，想一起回家……”

　　蒲薤白也借助商陆的力气站了起来，然后摆脱商陆的搀扶，想要朝袁文倩那边走过去。

　　商陆拉住他的手臂，犹豫地阻止了他。

　　但薤白只是回过头看了商陆一眼，并朝他露出微笑。

　　商陆嘴角颤抖了一下，艰难地松开了手。

　　薤白朝商陆说着“谢谢”，然后快步到袁文倩身边，朝黄三石喊着：“爸爸在这儿，乖乖，我们一起回家。”

　　黄三石脸上闪过一丝质疑，但这阵质疑非常短暂，像是大脑已经无法做出判断了一样，然后他不断地用手中的手机敲着头：“实验成功了，太好了，爸爸妈妈都回来了，太好了。”

　　警方和军方虽然看不懂为什么那两个人能够劝动一个看起来脑子不正常的黄三石，但他们能够判断出黄三石已经准备放下引爆器了。所以几个武警在薤白他们身后就位，等待着逮捕黄三石的时机。

　　当黄三石扔掉手里的引爆器、朝袁文倩和蒲薤白走过去的时候，当准备就绪的武警掏出手中的手铐、朝黄三石冲过去的时候，一颗子弹从东方而来，在所有人的面前击穿了黄三石的头颅。鲜血和脑浆随之爆出，以熊熊燃烧的火焰为背景，被子弹轰掉了半个脑子的黄三石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

　　他的手甚至还保持着伸向他所理解的爸爸妈妈的方向。

　　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的袁文倩脱力跪在地上。郑勇第一时间跑过去把她抱住，然后朝所有人大喊：“是谁下的令！？”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他。

　　蒲薤白身体开始颤抖，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他揪着胸口的衣服连声“救命”都喊不出来，眼睛根本无法从黄三石的尸体上离开。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自己此前还想要徒手打死这个怪物来着。

　　商陆见状，也立刻跑了过去，他挡在薤白的面前，终于还是把他拥入怀中：“已经够了，薤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薤白稍稍昂起头，想要向商陆索求什么，但又不知道自己真的缺少什么那样，张着嘴残喘着。

　　商陆感觉就好像是薤白所承受的痛苦、正加倍的反映在了自己身上一样，浑身的内脏都要被捏碎了似的，疼得他跟着一起窒息。“薤白，薤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以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商陆只会向薤白撒娇而已，现在他不能这么做。

　　他得成为薤白的精神支柱才行。

　　“怕就尽情去害怕，难过就哭出来吧，疼就喊出声，痛苦就大喊大叫地宣泄一下。没事的，薤白，有我在，有我在这儿。”商陆捧着薤白的脸，强忍着想哭的冲动，故作坚强地安慰着他。

　　薤白慢慢恢复了呼吸：“商陆……”

　　“嗯，嗯我在。”

　　“商陆，别再让我离开你了。”薤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商陆带着哭腔地笑了一声，低头亲吻着薤白的嘴唇：“我以后要把你拴在身上，你再也别想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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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提示，主角团伤势不重，反正不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