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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玄学重生文女主 ...

  •   沈氿死在腊月初九。

      明明是冬季最冷的时候,窗外的避火蕉却盛开,就连院内枯死近十年的风水槐树也重新抽出枝桠。

      沈氿听见屋外的沈家后辈拊掌笑道:“铁树开花,枯木逢春,这是大吉之兆。预示着我们沈家必将家运昌隆,人丁兴旺。我们沈家,有福了。”

      沈家现任的家主沈堰坐在床头,闻言紧张地看向沈氿,问道:“老祖宗,那棵隗树枯死后你一直不让我移开,是不是早已预料到这天。”

      沈氿淡淡看沈堰一眼。

      她一生无子,沈堰自小由她养大,自然不可能不知晓风水讲究气数,此消彼长。她的五行八字过旺,其他人乃至风水树都会受她克制。

      风水树枯死,不过开始。这十年,整个沈家应该都不好过,所以自己死这日,他们才会欢欣鼓舞,齐聚一堂。

      只可惜他们不懂得一个道理,盛极必衰,衰极必盛。沈家在她手里昌隆近百年,又怎么可能一直昌盛下去。

      他们以为是自己偷取他们的气数,却不知是她守住了沈家。

      她死后,沈家或会繁华一时,却很快就会如那春去秋来的树叶,茂盛不在。

      “我累了。”沈氿倦倦说道,大概是灵魂离体的困倦让她骤然有倾诉欲,“若是可以重来,我不想回沈家。我想你了……”

      她最后两个字说的太过模糊不清,沈堰低头凑近,才听清那两个字是——

      姐姐。

      *

      沈氿出生的那年有人给她看过相,说她是大富大贵的命相,一辈子都会得偿所愿。

      那时她姐抱着她,笑着说,“老先生,你看我家,一穷二白,墙壁都挂不下半层腻子,我妹怎么可能是大富大贵的命相。你要是馋我家的馍馍,你就拿,我不会阻止你的。那是我娘在隔壁村生小九时别人给的,你别客气。”

      那人却摇头,说他不会看错。是有人换了沈氿的命。

      沈氿长大后,姐姐曾把这件事当笑话讲给沈氿听,说完就惆怅地叹气。

      “要是那大爷说的是真的就好了,小九你就不用跟着我吃苦了。”

      沈氿听完小小的手拽紧姐姐的衣角,“姐姐不吃苦,吃糖。”

      张四妹听了,忍俊不禁。

      那年张家的大人发生意外去世,十五岁的张四妹带着五岁的张九妹活得很艰难。山前面的婶婶给张四妹介绍个对象,说男方爸爸是隔壁村里的副大队长,嫁过去可享福了。

      张四妹心动了,带着妹妹就在婶婶的牵线下和隔壁村的男方相亲。男方家对张四妹十分满意,就是不想要拖油瓶小九,话里话外让张四妹把这个拖油瓶送人。

      张四妹自然不同意,山前面的婶婶拍着肩膀保证,张四妹可以把小九寄养在她家,她替张四妹带。张四妹只要嫁到男方家,每个月给她两斤米面就行。

      张四妹回家,看着滴水的茅屋房顶,又想想山前面婶婶家和男方家的青瓦,同意了。

      没想到人还嫁过去,这天她因为男方失约没去镇上,提前回村里,就看见被寄放在婶婶家的沈氿被婶婶家的几个孩子压在土坑里打,一边打还一边笑她是没爹没娘的孩子。

      张四妹气得想冲出去揍这几个熊孩子,却见张婶过来了。张四妹松开手,躲在草垛后面,心想只要张婶护着小九,小九在张家也不会过得太艰难。

      没想好张婶只是懒洋洋地让几个孩子别打了,要打等以后再打也不迟,再拉起小九,拍着她衣服恐吓道:“你可别跟你姐姐说,要不然你姐姐就嫁不出去咯。”

      说完又仗着小孩子不懂事,自言自语在那嘀咕:“坂木埂的老乔家一直想给他家的傻儿子找个童养媳,我看行。到时候小四问起来,我就说孩子跑山上去了。反正这年头跑山上不见的孩子多得很。”

      她打定主意,却没想到张四妹突然冲出来,对着她的肚子就用头撞了一下,悲愤道:“婶婶,小九可是你的亲侄女,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张婶愣了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张四妹已经抱着小九跑了。

      小九自娘胎出来就体弱,这天又被几个堂兄堂弟戏弄一顿,当晚就发起高烧。

      张四妹抱着小九在屋外走着散温,泪如雨下,悔不当初。

      小九却不懂,烧得脑袋朦朦胧胧,还拽着姐姐的大拇指问:“姐姐,你打了二婶,是不是就嫁不出去了。”

      张四妹哭道:“姐姐不嫁了,不嫁了,姐姐只要小九好。姐姐要看着小九一辈子,小九好姐姐就好。”

      眼看小九越烧越高,张四妹咬咬牙,决定下山去敲村里医疗队的门,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你妹妹是不是病了,要我帮你看看吗?”

      张四妹抬起头,就看见隔壁那家总是躲在屋里的疯女儿走了出来,隔着泥巴砌成的墙问。

      张四妹抱紧小九,面色犹豫。

      沈氿一眼就看穿她在担心怀疑自己,淡淡笑道,“村里的赤脚医生去县里参加交流会,你就算过去,也见不到他。”

      张四妹下意识反问:“你怎么知道?”

      沈氿淡淡笑一下。

      她怎么知道?

      因为她就是小九,张四妹的妹妹张九妹。

      她从未想过,她死后,居然会穿回六十年代,穿到自己隔壁那家的疯女人身上。

      那个疯女人自她出生起就被关在她家隔壁,一个人孤零零地住着,每隔三天就有人过去送食。

      沈氿小时候不懂事,还偷偷溜去过隔壁偷那疯女人的食物。印象中,那疯女人被铁链锁着,抬起头,阴森森地朝她笑着。

      沈氿轻轻动了下右腿,脚踝处的铁链轻轻作响。

      “相信我,我永远不会害你。”

      沈氿隔着土墙伸出纤手。

      张四妹犹豫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疯女人莫名地让她信服,让她忍不住去相信,就好像她们以前在哪里见过。

      她将小九递到沈氿怀里。

      沈氿垂眸淡淡瞥一眼,嘴里轻轻念词。

      张四妹听着像摇篮曲,内心好奇,却不敢打断,直到沈氿停下才问:“你是在哼歌吗?”

      “不是。”沈氿将平静下来的小九递还给张四妹,“是清歌决,可以驱除邪气。”

      张四妹听得一知半解似懂非懂,不过手背贴在小九额头上,发现小九真退烧,她顿时高兴起来。

      “谢谢,谢谢您!”

      沈氿淡笑,“不必客气。”

      她看着记忆里的姐姐,内心一片温柔,却微微叹气。

      逆转重生已是冒天道之大不韪,若是贸然和姐姐相认,恐怕不仅自己,连姐姐都会连累。

      她回到过去,见到姐姐和自己,却一辈子不得相认。是幸事也是不幸。

      沈氿正打算以疯女人的身份暂时陪伴自己和姐姐身边,忽然余光一瞥,注意到自己家前面那一小方房子,面色骤然微变,叫住姐姐。

      “等等,那个小房子,是谁建的?”

      张四妹疑惑地顺着沈氿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我家狗窝,是我爸活着的时候建的。怎么了,有问题吗?”

      这里靠山,几乎家家户户都养狗,狗窝自然没问题。

      可偏偏那狗窝建得四四方方,墙角对着隔壁大门。

      在风水上,这叫飞刃煞,会影响人的健康。长期住在犯了飞刃煞房子内的人不仅健康差,容易生病,还会有血光之灾。

      大概那时候太小,记忆不全,长大后根本不记得小时候自己房子前还有一小方狗窝。

      自己六岁前时常犯病的原因找到了。

      沈氿垂下眸,“这狗窝是不是你妹妹出生后才建的,而且自从建完后,你妹妹的病就缠绵不停。”

      张四妹想想还真是这样,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不仅是她,张父张母的命应该也是被这道飞刃煞克死的。

      前世一年后姐姐的失踪,会不会也跟这道飞刃煞有关?

      沈氿淡淡地,“拆了吧,如果不想你妹妹继续病下去。”

      张四妹不明所以,但听到这狗窝竟然和小九的健康有关,当下说:“你放心,我一定拆!等我把我妹妹放床上盖好被子我就来猜。”

      忽而不好意思地笑笑,明亮的大眼睛在月光下看着沈氿,“对了,您帮了我和小九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您看起来怪年轻的,我也不知道你是比我大还是比我小,我还不知道叫你什么。”

      “叫我沈氿就行。”

      “沈九?”张四妹念着这名字,点点头,“好听,跟我们小九的名字一样好听。”

      沈氿淡淡笑了一下。

      重生的疲惫让她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睡梦中,她梦见有人用柔柔软软的手指在戳自己的脸。醒来才发现这不是梦。

      年幼的自己蹲在自己的床前,面黄肌瘦的小脸上满是好奇,见自己醒了,问,“姐姐,我姐姐说,是你救了我是不是?”

      沈氿颔首。

      小九说:“我姐姐还说,你跟我的名字一样。”

      沈氿摇头:“我的是三点水的氿,你的就是数字九的九。”

      小九眼睛一亮:“姐姐,你还会认字?”

      沈氿颔首。

      小九眼珠一转,立马抱着沈氿的胳膊说:“姐姐你教我认字好不好,村里的学校要一块钱,我没有钱。你要是能教我认字,我姐姐就不用花钱让我去上学了。”

      沈氿笑了笑,正准备说上学和认字可是大有不同的。而且不到一年沈家就会找上门来,到时候年幼的她根本不会缺钱。

      就在这一抬头的功夫,她见小九的兄弟宫瞬间由白变暗。兄弟宫关乎兄弟姊妹,而小九唯一的姊妹是张四妹。兄弟宫变暗代表张四妹遇危险。

      沈氿当下冷脸,“你姐姐呢,你姐姐去哪了?”

      “姐姐……姐姐她到隔壁村跟大哥哥退婚去了。”小九歪着脑袋,“姐姐,出问题了吗?”

      兄弟宫变黑就是最大的问题。

      因为姐姐消失于她六岁那年,所以她太掉以轻心,根本没想过,这一年的时间内,姐姐也有可能发生意外。

      沈氿起身抱起小九,想去找张四妹。腿刚迈开,脚底的锁链却响了响。

      小九听到声响,低下头,说:“姐姐,你被狗链拴住了。”

      她这个年龄,只看过家里狗被铁链拴住,连带着以为拴沈氿的也是狗链。

      沈氿蹙眉看脚上手腕粗的铁链,她看得出,铁链不是重点,铁链上附着的灵力深厚的风水师的灵力,才是锁住原身的重要桎梏。

      她不是不能解开,但只要她解开铁链上的封印,附着在铁链上灵力的主人就会瞬间发觉她这边的异常。

      但此刻,已管不了这么多。

      沈氿捏了个手势,小九只觉得眼前雷光一闪,绑在隔壁家姐姐腿上的铁链就断开了。

      “我们走。”

      沈氿将小九往背上一背,整个人风驰电掣地往隔壁村赶。

      小九趴在她的背上,讶异地喊:“姐姐,好快,姐姐,好快!”

      两边的风景都在疾速地往后退,唯有天上的明月依旧皎洁。

      夜晚的山村本是安静无声的,小九头倚在她肩膀上,听着耳边风声呼呼,既新奇,又安心。

      等到了隔壁村想和张四妹结亲那家,还没走进屋,就听见张四妹的惊呼声。“二牛,二牛,你想干什么?”

      随后传来男人暴躁的声音,“我什么都依你,就连你父母双亡都不介意,你现在却想跟我退婚?呵,想都别想。我现在就要了你,看你还怎么退婚?!”

      窗户上,高壮的男人抓住女人的手,俯身下去。

      小九听不懂,但也听出自家姐姐在受欺负,疾呼道:“姐姐,姐姐。”

      隔壁村副大队长的房子建在河边山坡旁,周围少有人居,此刻,房内男女的争执声传来,周围无任何邻居可以听到。

      但二儿子房间旁边房间的灯明明亮着,里面的人像是在窃窃私语什么,却没有冲出来帮张四妹。

      沈氿脚一点就跳进院里,副大队长家养的狗原本想冲过来咬她,但沈氿一个眸光睨过去,半人高的大黄犬就蜷缩着尾巴息声了。

      “谁?”

      屋里有人听到动静,出声询问。

      沈氿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二儿子住的那间厢房前,一个踹踢,就将房门踹开。

      木制的房门发出“吱呀”的声音,轰然一声倒在地上,连带黄泥抹平的地面扬起蒸腾的尘土。

      “谁?”

      穆二牛终于舍得抬起头来。

      他还没看清来人是谁,一个拳头就朝他脸砸过来。

      “啊呀!”

      他大叫一声,又一个拳头朝他腹部砸来。

      他痛得蜷缩到地上□□。

      张四妹连忙将自己被解开的第一粒扣子扣好,借着昏暗的煤油灯,看清来人。

      “……是你?还有小九?”

      隔壁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副队长一家穿好衣服,赶到院子,就看见张四妹抱着小九,跟在沈氿身后无声地走出来。

      微弱的月光下,沈氿披散的乱发,没什么的表情的脸,和浑身蒸腾的杀气都让人看一眼心惊。

      “是你?”副大队长说,“隔壁村的那个疯子。”

      他畏缩地往后退了一步。身为副大队长,他比其他村民更清楚,这个疯子来头不小,是从首都被人送过来的。

      就算被关押在他们这个小山村,每日的吃食都比大多村民好。

      副大队长听被托付照顾疯女人的那户村民说,他们家每月光是从疯女人吃食中抠出的油水,都够他们一家好好活。

      沈氿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冷漠地重复先前穆二牛的话:“退婚,想都别想?”

      正巧穆二牛也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肚子扶着墙,一步一挪走到门口:“爹,别放过她,喊上哥和大黄一起打她。这个疯子,嘶,好痛……”

      副大队长看看她又看看张四妹,想起她住张四妹家隔壁的事,知道她是来为张四妹撑腰的,连忙陪着笑脸说:“退,我们退婚,还不行吗?”

      穆二牛不甘说:“爹……”

      副大队长瞪他一眼,他还想说,就在这时,沈氿冷冷睨他一眼。

      该如何形容这一眼,只是这一眼,穆二牛吓得浑身直冒冷汗。

      这一瞬,他像是被冤鬼亡灵找上索命的无辜人民。

      沈氿开口,语调像高高在上的审判官,无情又空灵:

      “穆二牛。”

      “196X年,为一只野兔,引同伴入陷阱,导致同伴枉死。”

      “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穆二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这是三月前发生的事,所有人都以为是意外,沈氿怎么知道?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身后的亡灵开始膨胀,像一团黑雾,紧紧包裹住他。

      他的眉心,也在黑雾影响下,黑气团绕。

      “咳。”

      沈氿咳嗽一声。这具身体不比前世,乍然动用灵力,竟有种被透支干的虚弱感。

      张四妹连忙上前扶她。关心问道:“你没事吧?”

      沈氿凝着姐姐这张脸,摇摇头,露出一抹小小的微笑,“没事。”

      回到村落,已经是夜里九点。山村没有娱乐,连电也没通几户,几乎家家户户都早早睡了。

      夜风吹散乌云,明月照亮小路,有蝉虫蟋蟀的鸣叫声。

      小九早就趴在张四妹背上睡着,张四妹抿抿唇,面露些微动容之色说:“我没想到你会来救我。”

      又道:“自从爹娘死后,几乎再也没有人替我和小九出头过。”

      沈氿轻轻笑道:“我何尝不是。”

      自从张四妹死后,再也没有人关心爱护她过。

      哪怕后世她成了当世最杰出的风水师,受多数人尊崇,但再也没有人像张四妹一样,关心她,看护她。

      他们爱她,是因为她是世人眼里逆天改命造势高高在上的风水师,他们渴求她随意睨过来的一眼就能为他们带来好运;而张四妹爱她,则是因为她是小九,是从小长于张四妹膝下的小妹。

      哪怕,她们之间并无血缘关系,张四妹也爱她护她。

      六岁之前在小山村的生活,是她这一生最贫穷而又最快乐的时光。

      而现在,她回来了。

      沈氿仰头,看着高悬于空的郎朗明月,知道她接下来要走的路还有很长。

      但只要姐姐在身边,一切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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