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
见嬴政有些茫然，她不由打趣道：“美人我见犹怜，如果是我，我舍不得她们失望。”
嬴政不语，唇瓣抿紧，暖光一打，不知为何更显容色冷硬，“不过是期冀永久的高贵地位与富贵生活，能有几分真心？”
“骨肉至亲都可以随时背叛，何况这些被送来联姻，为母国谋利的人？”
“寡人出生即在赵国为质，遍看人情冷暖，与寡人一路走来的母后都能为了她的情夫，为了两个孽种要杀寡人，当真可笑！”
姜星霜微微失神，“赵太后本身出身富商之家，政治眼光有限，她不清楚你才是她地位的基石，秦国宗亲尚在，如何会让非秦王血脉的孩子登上王位？”
她轻轻摇头，“天真。”
“说到底，你与你的父亲，将她保护得很好，只是，她忘了，她不是第二个宣太后。”
嬴政看着灯光下神色认真的少女，突然之间有了倾诉的欲望，“自寡人记事起，便是颠沛流离，受尽冷眼，那时便是寡人护着她了，可没想到……”
他自嘲一笑，随后神色恢复原本的肃冷，“几年前，女郎曾言及秦国之弊，如今，可否详细一说？”
“不过少时拙见，王上听听便罢了。”
嬴政侧目，“昔年齐威王广开言路，利弊对错自有寡人斟酌考量。”
见状，姜星霜也不推辞了，“秦国形势复杂，既然吕相国已然离去，那么没了权臣掣肘，王上大可以一展抱负。”
“秦国真正的崛起，始于襄公护送平王东迁后，被封诸侯国，再之后便是穆公支持商君变法，定秦律，废井田，赏罚分明，开创前所未有的耕战制度，可王上，您志在天下，可有想过，数年后您大一统，这军功制，还能延续吗？土地可私下买卖，又有多少豪强将庶民的土地抢占兼并？”
至于秦律，细细研究起来，虽较于后世少了些以人为本的精神，比起后面的封建王朝，哪怕是清朝，都不算严苛。
至于后世的史记记载陈涉世家“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斩。”更是无稽之谈，也就能骗一些不通秦律的庶民。
后世云梦泽出土的秦简，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上次我便说过，人才多种多样，有人擅文，有人善武，有人好乐，秦国的能吏，几乎都出自他国，秦国本土，倒是断层了。”
“这一点，王上倒是可以每年命人任考官，以案件出题，对他们这些小吏做考核，每个季度考核一次，四次全部通过了下一次便不必服役，若下一次不过关，那就只能战场杀敌了。”
“这样，自然就能留下能吏。”
嬴政若有所思，“方法很好，能验看小吏能力人品心性，只是做起来不大容易，考题须得严密，不容一丝错漏，更要杜绝假冒舞弊。”
“这个办法……若有朝一日，寡人启用郡县制，那么地方之上，也能逐级考核……能者居上，不仅限于小吏。”
姜星霜一挑眉，只能说不愧是千古一帝，举一反三，倒叫她这个外来的芯子，无地自容了。
她低头浅笑，如秋日湖上，余霞成绮，“不愧是君上。”
“若大事已成，秦国需要休养生息，需要增加人口，而增加人口，首先要做到的就是……”
两人抬头，同时道：“粮食！”
“关中自李冰父子建都江堰，此后沃野千里，为秦国粮仓，可我，有让粮仓变为大粮仓的法子。”
商君法推行时，每户可得百亩田地，可这百亩，都不见一个五口之家有多少盈余，出产可见一斑。
直到有人提起休耕，她才想起，这个时候，对肥料的使用，也就是草木灰。
她从袖中掏出竹简，扬了扬，“虽这法子有些腌臜，但是绝对有用，如今肥料多用草木灰肥地，即便如此，有时仍需休耕，而这火粪，可增加地力，绝对有效，王上可在官用地中试试。”
“我在齐国时，接管了族中产业后，曾命人使用，连续两年，粮食相对草木灰，就算是恶田，增产也是至少三成。”
嬴政虽心动，却并未伸手，“粮食增产，法子腌臜与否有甚在意的？只是，如此办法，你就不为齐国想想？反倒是先同寡人做交易？”
姜星霜呷了一口茶，“为齐国想？那一群人防我如蛇蝎，自命不凡，齐王建的母后君王后若还在，我也就拉一把了，我在齐国空有声名，而无实权，有谁愿意信我，听我呢？”
“如今是田齐，那就由着他们姓田的操心吧。”
“我啊，过好自己的日子便罢了。”
嬴政微微勾起唇角，倒是叫甚少见过他笑起来的姜星霜愣了愣，“女郎着实过谦了，姜太公乃奇人也，是兵家祖师，你身为其后人，就连寡人朝中蒙氏一族，王氏一族，都要敬你三分，遑论齐国武将？”
“不过，我想知道，你想要什么。”
姜星霜起身下榻，站在窗边，许是重伤的缘故，月光洒落银辉，竟将她也衬出了几分出尘之感，“我不日即将离开秦国，齐韩相去甚远，师兄的妹妹，我希望，你能保住她，必要之时，令她入秦为质。”
“师兄如今这般，韩宇正是得意之时，红莲无兄长庇佑，无卫庄看顾，又有夜幕虎视眈眈，必然举步维艰，韩王安懦弱，平衡之道学得不伦不类，我着实担心她的未来。”
“若她不入秦国，秦国自然理所应当发兵，师出有名，若她入秦，亦可得暂时安稳。”
她将竹简放在桌案上，“你拿去吧。”
嬴政却并没有动，只敛目道：“也许你们都错了，或许她并不需要你们的护佑呢？”
姜星霜沉默良久，“可能她会扛起所有，但是，我总想保有她原本就有的烂漫心性。”
门外响起赵高的声音，“王上，药熬好了。”
嬴政拿起竹简，“你的要求，寡人应下了，你身受重伤，将那药用了就休息吧，寡人须得召集农官商议此事。”
大略扫了一眼，“唔，写得倒是详细，便于他们农耕了。”
“若真有你说的这般成效，何愁大业不能提前成？”
姜星霜瞥了眼赵高，接过药碗，心一横一口干了下去，酸酸涩涩泛着苦的味道，险些没叫她一口喷出来。
倒了一杯清水漱口，压下了那股奇怪的味道。
许是药中有些安眠的成分，坐到了榻上，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直至天明。
一大早就着侍人送来的水和巾子杨柳枝等洗漱一番，听闻嬴政上朝了，便嘱咐了这儿的侍人，叫人带着她去找韩非，带着这一直昏睡的人出了秦王宫。
她不知道他再次醒来的机会有几成，可总归人还在。
这已是最好的结果。
略养了几日，姜星霜就跟着姜家在咸阳的商队，慢悠悠地朝着齐国去了。
刚进桑海，就有不少人和她问好，一路说了不少的新鲜事，“韩非先生身故，得知原委，当即宣布将那李斯逐出师门，不得以他名号在外行走。”
“对了，先生，您的师伯呀，这次云游回来，给您带回来个小师兄呢！”
姜星霜笑了笑，眼里满是好奇，“那我倒是要快些回去了。”
“那牡蛎新鲜，送一篓子到有间客栈。”说罢，掏出两枚刀币，“那黄花鱼也不错，清蒸来鲜得很，来两条。”
“还有那个那个何罗鱼也来一个！”
“秦国不靠海，姜先生素来爱这些新鲜海货，定是在那儿没吃好，看起来都瘦了！”
命人先将韩非送入小圣贤庄安顿好，姜星霜跟在后头，不紧不慢地从大门进去。
师伯尹文为小圣贤庄掌门人，比荀子略长几岁，乃是齐国大儒，居于德礼斋。
走过水榭，进入正堂，“星霜回来了？叫你早早拜师你不愿，做个小师姐不好？可倒好，这下子，又多出个师兄了。”
对上这个师伯，姜星霜难得俏皮，“那您晚点儿过礼，我早一点，我不还是师姐？”
他身边还站着一位身着紫衣，高八尺，身姿挺拔的青年男子，空谷凌虚如竹，哪怕没见到正脸，也觉得赏心悦目。
姜星霜侧身，微微颔首，“见过三师兄……”
余光扫到了一枚眼熟的玉佩，抬起头，目光一滞，“怎么是你？你不是去了稷下学宫？”
那人缓缓转身，已经长开的五官带着七分的成熟温雅，三分的少年意气，不复记忆中的青涩。
轩轩韶举，郎艳独绝。
“师妹有礼了。”
尹文似是没见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呵呵笑着，朝着荀子道：“哟，看起来我这小徒弟和你小徒弟还是旧识呢？”
荀子冷着脸，瞥了眼眼神柔和的张良，“看起来是，但没听星霜提起过。”
“女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事了，怎能事事与你这糟老头说？”尹文捋捋胡子，“巧的是，你这师兄也只不过比你早来三两日，前几日忙着筹备礼宴，都没来得及仔细看这小圣贤庄，星霜你多动动，陪他四处看看。”
荀子不动声色道：“你不是还有两个徒弟？”
“伏念古板，颜路温厚，都是大男人，有什么话可说？两人正在藏书阁清点呢！”
不等荀子再开口，就催二人，“快去快去！”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第 15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