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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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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山活动中的游戏,即便是老套也带着让人不由自主产生的期待。
和周围拿到了拼图盒子而略显兴奋的同学相比,许言和叶呈文这组显然要相对安静多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青石地上,中间扣着盖子的木制拼图盒子无端地承受着他们略显严肃的视线,两人身边仿佛有一层罩子,屏蔽了周围略显吵闹的声音。
那边的周老师拿着喇叭十分卖力:“大家都拿到了拼图盒子了吧,先不要打开,我说一下游戏规则。”
“拼图游戏一共有三组,每个组队的小组在最短时间内拼好就可以到前面领取一次奖品,先完成的话,奖励也更诱人哦。”
她举起小旗子,见四周的目光中都带着跃跃欲试,便用力挥了一下:“游戏开始!”
同学们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随后不约而同的失望声此起彼伏。
许言看着那横七竖八密布着英文单词的黑白拼图,心里也直呼佩服。
老师们费尽体力要搬上来这些游戏用品的同时,还要绞尽脑汁不忘设置“学科难题”,也是不容易。
对面叶呈文啧了一声,表达了扫兴和不满。许言见他未有行动,便自顾自地开始摆放起拼图来。
每块拼图不是有这个单词的尾巴,就是有那个单词的脑袋,一块拼图上至少分布了两到三个单词,并且没有一个单词是完整的。一整套的拼图,大概有四五十块,这样算下来至少也有一百个单词,并且大多数都是不常用的词,也不怪大家都觉得头疼。
许言倒是十分平静,他低着头,为了解放视野而将鸭舌帽反着戴在头上,便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细白的眉眼。许是因为被汗水浸润过,他的鼻尖有些微微发红。
叶呈文稍稍偏了下头,目光又掠过他的下巴和脖颈,微微眯起眼抬头看了下太阳的方向,随后起身两步换到许言的位置。
他轻拍了下许言的胳膊,指着对面道:“你坐那边去。”
被打断的许言没有多想,下意识挪过位置,不忘提醒叶呈文:“你别想偷懒,好好拼。”
他集中注意力的样子,实属让叶呈文有些意外,看了有一会儿,便不得不老老实实地也跟着做起拼图游戏来。
但很快,叶呈文发现自己并没有用武之地。
他能认出的单词已经全被许言拼了出来,不认识的单词被许言安置在一起,看着也格外像是一家人。
许言的动作之快,叶呈文甚至觉得眼睛都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很快,最后一块拼图被许言放进去。他将盒子推到叶呈文面前,黝黑明亮的大眼睛看向叶呈文:“去吧。”
没有起到一点作用的小组成员叶呈文,只能乖乖起身,到前面去兑换奖励和领取下一关的拼图。
第二关的拼图上是形形色色的数学公式,这一次叶呈文不甘示弱,拿着拼图极力寻找落脚点。许言的动作比他要快,最让人惊讶的是许言全程从容淡定,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叶呈文几乎以为他提前知道了答案。
许言注意力集中,每次摆放的位置都十分准确,只是时不时就要和犹豫不定的叶呈文撞在一起。
叶呈文手倒是修长宽大,就是脑子不太好用,渐渐两人手背擦过,手指相撞的次数变多,许言啧了一声,啪地拍在叶呈文手背上:“碍事。”
叶呈文盯着他,半晌没动。许言三下五去二快速地将剩下的拼图碎片放在了合适的位置。
摆好的拼图只剩下最后一个空位,叶呈文却像是被点了穴,一动不动。
已经有人拼好站起来去领奖了,许言抬头朝对面伸手,叶呈文神情寡淡,仿佛没明白他的意思。
许言无语地坐直身体,干脆伸着手指直接从叶呈文的手心里将最后那块拼图扣了出来。
也不指望叶大少爷能有多么自觉,许言任命地起身端着盒子去前面换下一个拼图。
要不是余贞贞那数字和他的不合,他也不会和叶呈文组队的,那些失望的女同学们简直要把他盯出个窟窿了。
周老师对许言这组能这么快拼好感到十分意外,她满脸高兴地给许言发了一条巧克力,递过最后一关的拼图时,期待地拍了拍许言的肩膀。
许言等到回到叶呈文身边才打开盒子,但是这一次他却慢慢皱起了眉。
叶呈文的目光从他不再从容的脸上下移,盒子里的拼图这次依然是符号和公式,他仔细辨认一番,这个公式是……瞬时速度。
原来这一盒子,都是物理公式。
这一次,迟疑不决的人明显变成了许言。
叶呈文抿着嘴角,低头开始认真地摆起拼图来。对面那人的手则举在半空,一直找不到“归宿”。叶呈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在物理课上多听了那么两句而暗自雀跃。
他的视线在七扭八歪的残缺公式上逡巡,眼睛却又不受控制地朝着许言手中的那块拼图看去。鬼使神差地,他也朝着许言手里的那块拼图伸出了手。
谁知,许言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手往后一撤,笃定地将拼图安在了一个位置上。
叶呈文低着头,半晌默不作声地将许言刚放好的那块拼图取下来,换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许言没有阻止,但明显有些不高兴地审视这那个新位置,半晌再抬头,瞪着叶呈文:“你笑什么?”
叶呈文埋头奋发,嘴角却一直没有下来过:“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游戏真有意思。”
在叶呈文突破性的努力下,许言他们这队也顺利地完成了拼图。一组游戏下来,他们收获了两瓶水、一盒牛奶、一条巧克力,也算是“奖励丰厚”了。
自由活动的时候,许言终于在靠近护栏尽头的地方找到了一个隐蔽又凉爽的位置,躲进阴凉里,他大口地吸溜着温吞吞的牛奶。
周遭笑闹的欢乐声音传入耳中,少年人的朝气与烂漫和这粗狂又沧桑的深山也算得上是相得益彰。
熙熙攘攘的密林,争相生长的绿枝,成峦起伏的翠青色波涛般延伸到天边,好像没有尽头。
他记忆里好像看过这样风景的次数并不多,他不爱逛街旅游,以往假期也只是宅在家里,重生后的第一次出游,却也觉得这世界分外宽广。
许言最后狠命吸了口牛奶,咬着吸管儿伸了个懒腰,就听旁边有人突然轻咳了一声。
他下意识转头,叶呈文手伸过来,脸上神色淡淡的:“这个你用下吧。”
虽然游戏小队刚刚解散,但要说是战友情还有余温也是可以的。将空了的牛奶盒攥在手里,许言探头瞧了一眼他手中的长条小管。
叶呈文似乎是为了让他看得清楚些,往前走了几步,和许言并肩站在栏杆前。
“是清凉消炎的软膏,你涂一下吧。”
他说着话,目光不由自主地往许言纤长的脖颈处扫去。
那里微微有些泛红,细腻的淡红色蔓延到许言的耳鬓和下颚,是鸭舌帽没有遮盖住的地方。
许言不在意地耸了下肩:“没什么,我多少有点紫外线过敏,老毛病了不碍事。”
叶呈文似乎非常执着,手又往前递了递。
哦,不苟言笑的大帅哥还有这样细心的一面实在让人感觉到有些意外。
许言道了谢,接过来挤出透明的啫喱抹在了脖子上。
凉凉的感觉让他舒了口气,他将软膏又递给叶呈文:“下次选班长,我一定投你一票。”
日后的大明星,履历表上写着助人为乐的班级代表,那必然是光辉的一笔。
叶呈文没说什么,只是不做声地和许言站在护栏旁,看了许久的风景。
回程的时候,许言因为去了洗手间,上车的时候,前排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人。
一天的消耗,同学们已经没了来时的兴奋,大约是都想着在回去路上睡一觉,后排座位颠簸,大家下意识地又都选择了前面。
许言往后走,在中后面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系好安全带,他也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
很快,他感觉到身边有阵风,一个人坐在了他身边。
但是爬山实在是个体力活儿,他眼皮有些沉,便保持着姿势稍稍往里面扭了下头。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轰鸣着响起,许言微微蹙了下眉头,似是不适地挪动了下身体。
他听见周老师在前面大喊:“余贞贞,你快跑几步,就等你了。”
随后,余贞贞的声音由远及近道:“等等我,等等我,我上来了,我上来了。”
声音路过他的座位旁时,突然一拐:“咦,许言,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鸭舌帽因为浸了一天的汗水,许言不愿再戴,便装进了书包里,没成想没了帽子,果然不太安全。许言默默将脸完全扭向玻璃窗,余贞贞这性子就是太过古道热肠,无形中不知道招揽了多少是非。
那边周老师还在喊:“余贞贞要开车了,你快给我坐下。”
余贞贞转头大声道:“周老师,许言好像晕车了。”
你又知道了!许言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头无可奈何地睁开了眼睛。
但除了余贞贞站在过道上,一张更近更清晰的脸映入眼帘。
叶呈文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正歪着身子看他,许是因为这一次距离更近,许言竟好像从他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担忧。
周老师走过来,仔细看着许言的脸色,问道:“很难受吗,许言?”
她边说边从包里翻找什么,许言只得简单回她:“没事,老师,我还好。”
周老师从包里翻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两粒药片递过来:“吃点药,会好一些,睡一觉很快就到家了。”
就说来的路上这孩子太过安静,原来是晕车难受,也是实在能忍,晕车又爬山到了现在也没说一句不舒服的话。
好几双眼睛都落在他身上,许言只得接过药,一旁叶呈文递过来他那瓶身为奖品的矿泉水,瓶盖已经被拧开,虚虚扣在上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动作这样快。
“要不然老师帮你串一下座位,你去前面坐?”
许言摇摇头:“没事,周老师,没那么严重。”
许言再次道了谢,吃了药后,周老师又嘱咐叶呈文好好看顾他,这才回到了前面。
余贞贞坐在许言斜后面的位置,伸手递过来小零食:“许言,这个梅子酸酸的,很好吃,你含在嘴里也许就不会晕车了。”
这孩子心是好心,只能说她幸亏遇见的是重生后的许言,换作是以前的许言,怕是会被骂。想想前世他们从做同桌的那一天起,直到过了一学期,也没说过几句话呢。
和余贞贞成为好朋友,那是在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了。
许言转过头,正想伸手。一旁叶呈文却抢先一步,将零食握在自己手中。
“余贞贞,你吃那么多了还有零食,是不是把超市搬来了?”叶呈文默默将梅子装进口袋里。
余贞贞立即警惕起来:“我可没什么吃的了。”
许言手里握着叶呈文递来的那瓶矿泉水,靠在椅背上望着徐徐后退的风景,偶尔听到余贞贞发出一声笑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大巴车行驶在山路上,颠簸中熟睡的许言摇摇晃晃,原本靠着玻璃窗的脑袋慢慢扭到了另外的方向。
车厢里很快安静了下来,在这氛围里许多人都睡着了。
叶呈文放轻了动作关掉了许言头顶的空调开关,他也闭起眼睛端坐在座位上,身边的人呼吸平稳,似乎睡得很沉。但他没有丝毫的困意,回想起一天的登山活动,只觉得对驼峰山莫名升起了好感。
突然,大巴车一个颠簸,右侧肩膀上顺势有了重量。
叶呈文猛地睁开眼,随后慢慢扭头。那颗圆圆的脑袋落在他的肩膀旁,短短的头发刺进他的半袖,有些扎人。
从他的角度,能看见两排浓密的睫毛微翘着垂下,那挺直的鼻梁微微泛着点红色,似乎带着某种倔强。因为太过靠近,而让叶呈文不由地屏住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叶呈文有些僵硬地挪动了下身体。他整个人朝过道的方向侧了侧身,挡住了靠在他身上的人。
许是太累而睡得太沉,许言的脑袋从叶呈文的肩头滑到了他的后肩膀,人却没有醒。
叶呈文仍旧僵着身体,目光在车厢里游走,却没有一个落脚点。
那短而利的头发抵在皮肤上,渐渐变得……
好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