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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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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时间一月六日上午八点,警视厅接到歹徒传讯,声称他在东京市区两处居民楼内安置了炸弹,要求警视厅准备好10亿现金,并威胁如果疏散当地居民的话也会第一时间引爆炸弹。
第一现场找到的很快,第二现场——即神谷町公寓楼20层安置炸弹的地方被找到后,警察们迅速分散到各个楼层进行疏散居民的工作。
得到居民已经全部疏散完毕的消息,爆物处主力萩原研二半蹲在炸弹前,视线细细地扫了一圈炸弹的外在构造,正要着手拆解时,手机却响了起来。
研二无奈地接起电话:“喂,松田,什么事儿啊?”
“你还在上面磨蹭什么啊!”电话那端传来好友不耐烦的声音,“快点把那玩意拆了解体就行啦!”
“别大呼小叫的啦,反正定时器已经停住啦!”
两个人仗着技艺高超没有紧张感地闲扯几句后——
“滴!”
原本灰寂的炸弹电子显示屏上,突然出现了鲜红的读秒数字【0:06】。
“什么!”
定时器怎么突然亮了!
六秒钟!
够干得了什么!
就算是阵平也来不及拆掉!
意识到这一点的研二马上回头对身后举着防暴盾牌的队员大喊:“快跑!快跑啊!”
“滴!”
【0:05】
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研二急得脖子上得青筋都冒出来,吼道:“快跑!定时器又开始跳了!”
“滴!”
【0:04】
反应过来的队员们快速掉头奔跑。
研二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那边人太多了,落在所有人身后还没穿防护服的他万一被堵住肯定死路一条,向着反方向跑赌一把炸弹威力没那么大,可能还有一条生路!
“滴!”
【0:03】
前面不远处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
“什么!”
不是说居民已经都疏散完毕了吗!
为什么20楼这个重点楼层居然还有人!
“滴!”
【0:02】
来不及多想了,研二一面冲里面的人大喊:“有炸弹!别出来!”一面用身体的重量和速度带来的冲击力,抵住房门,从外面把门硬生生给推了回去!
这个门好重啊!
“滴!”
【0:01】
没用了,跑不了更远了,冲刺的势头被用来关上房门,再跑起来也跑不了多远了!
“滴……”
【0:00】
“砰!!!!!!”
炸弹威力巨大,带来的火焰瞬间席卷整个20层走廊,走廊所有玻璃应声而碎,鲜红的火舌窜出窗外,形成了格外恐怖的场景。
楼下,松田举着手机,呆呆地抬头看着这一幕。
近乎凝滞的思维慢慢转动,结合电话里研二惊慌失措的反应,意识到好友已然牺牲的他看着楼上,发出痛苦的悲鸣:
“研二——————”
20层。
爆炸过后的走廊墙壁被烟熏成不祥的黑色,许多屋子的房门根本抵挡不住爆炸的冲击力,在爆炸的瞬间就扭曲变形,发出悲鸣后被火焰推进室内,失去保护屏障的房屋被窜进来的火苗占据,被沾上的沙发、纸张、窗帘等易燃物愈烧愈烈,火势慢慢变得越来越大。
然而,那扇被研二用生命推回去的房门,竟毫发无损。
许久,门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厚重的黑门被人重新从里面推开。
被房门撞个正着的鼻梁塞着两团卫生纸,依稀可见鲜血的痕迹,黑着脸推门出来找人算账的女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呢喃道:
“搞屁啊……到底发生了啥啊?”
***
“名字?”
“北岛秋。”
“性别。”
“女。”
“年龄?”
“19。”
“学校?”
“高中肄业。”
高中肄业……
虽然没有歧视的意思,做笔录的警察想,但难怪这个女人看起来气质像个不良。
歪斜着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外表的确是十八九岁的年纪,皮肤有种贫血似的苍白,黑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头上斜戴着一顶纯黑棒球帽,姣好的五官写满压抑的不耐——这种不耐不像是针对被抓来做笔录,更像是她惯有的表情。而她因睡眠不足在眼下形成的黑眼圈,则为她的气质添几分病态的暴躁。
“事发时你为什么没从20楼下来?”
外表看起来暴躁的北岛,回答起问题意料之外的配合:“我家用隔音材料装修过,房门也是特质的防爆门,所以没听到你们喊人的声音。”
警察抬头看了眼语气平静的北岛秋。
做20楼疏散工作的同志并非不尽职,负责2004号房间的警察又是敲门又是摁门铃折腾了十多分钟,一直到旁边的住户纷纷表示他们已经半个月没见过这间屋子的主人了才作罢。
就算是在人情冷漠的东京,这样冷漠的邻里关系也实属罕见。
“当时直升机也在楼外不停喊话,也没听见吗?”
“在睡觉。”
“昨晚,或者说之前,有见过可疑人士进出你所在的楼层吗?”
“没见过。”
有哪里不对劲。
……她对爆炸案表现得太平静了,既没有对犯人的恐惧与痛恨,也没有对自己很可能被炸死一事表现出心有余悸,甚至对案件侦破与否也态度平平。
这完全有悖于普通人对爆炸事件的后续反应,很难让人不在意。
笔录的警察转了两下笔,问得更深入了些。
“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家用隔音材质重新装修,门也换上防爆门呢?”
“我对声音很敏感,声太杂了会睡不着。”
“你对声音很敏感?大概敏感到什么程度?”
“……有必要问这么细吗?”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北岛小姐。”
“啧,麻烦。给根烟?”
“非常抱歉,笔录室属于室内空间,是不允许抽烟的。”
北岛低头,捏了捏眉心。
“那么,请问北岛小姐对声音敏感到什么程度呢?”
“我耳鸣,周围有其他声音会更烦躁。”
“你的邻居说半个月没见过你,请问这期间你在哪?”
“一直在家。”
“从来没下过楼?”
“对。”
“爆炸的那个时间点,你开门是为了做什么?”
“下楼买烟。”
“这半个月,吃饭问题怎么解决?”
“叫外卖。”
“大概多久下楼购物呢?”
“半个月。”
做笔录的警察往后一靠,无奈地强调道:“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北岛小姐。”
“哈?我不是一直有好好回答问题吗?”
“请更具体,更详细地多说一些内容,很多时候你们觉得无关紧要的小事,都会为我们的侦破工作提供非常重要的线索。”
北岛的态度并没有因为警察的好言相劝有什么变化,她烦躁地抖了抖腿,摊开双手道:
“如果你问这么细的目的是这个……这么说吧,我就是个毫无社交生活一天二十四小时躲在屋子里混吃等死的死宅,这半个月我一直在屋子里打游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直以来我对我家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也毫不关心,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是没有意义的。”
“并不是毫无意义。犯人有可能是仇视你的人,摸清你出门的规律和时间点,特意引爆炸弹。”
北岛并没有被警察这番夸大其词的话唬住,而是嗤笑一声:“可行了吧,来时我都听到了,犯人就是用炸弹管警视厅要钱的勒索犯,你们还不如查下这楼里有没有警视总监的亲戚,从他们身上作为突破口——至于我,如果犯人的目标真是我,还不如伪装成外卖员趁开门时把我杀了,这不比做炸弹简单?”
警察:“……”
这家伙,总感觉更可疑了!
“但引爆炸弹的话,犯人是百分百得不到任何钱……”
“砰!”
还要继续教训北岛的警员被门拍击墙壁的声音吓一大跳,正要大声呵斥闯入者的冒失,待认出来者的身份,就不自知地柔和了表情:“松田队长,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爆物组那位殉职的警察据说是这位松田队长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打扰了,警官,我来这里就是想问个问题,问完我就走。”戴着墨镜的松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当时是你吧?在爆炸时想要推门走出来的住户。”
并没有因为是在对自己说话就回头,感到口渴的北岛身体前倾,端起桌子上的一次性纸杯,喝了一口警察为自己准备好的温水:“嗯,是我。”
松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当时应该有人,从外面帮你把门关上了。”
“对。”
和那个做笔录的警员以及在室内因为规定只能沉默的旁观女警一样,松田同样被北岛好像事情和自己完全无关的态度震了一下。
这种自私冷酷的态度,就像从来没有一位警察为她牺牲一样。
明明来警视厅路过20层走廊时应该还能看到研二的部分尸体……
不求你抱着感恩戴德的态度记挂着研二,至少也不要像是在说和自己毫不相关的陌生人一样啊!
拳头捏的骨节泛白。
但松田已经不是那个,会把暴力作为发泄情绪唯一手段的少年人了。
松田让自己平静下来——至少是表面平静下来,深吸一口气,问:“我想知道,他最后都说了些什么?”
然后,他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会跑来问这个家伙。
那个自私冷漠的混账,用最淡然的语气,把吐出的字节变成一把把尖刀,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他心里扎。
她垂眸又喝了一口水,漫不经心道:
“没听清,他喊话的时候破音了,门被关上后,我就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
“……谢谢,我没什么问题了。”冷着脸的松田摔门而走。
北岛微微坐直身子,回头看了眼可怜的门:“脾气有点大啊。”
——完全没意识到是自己的态度才让那位松田队长火气这么大。
“……”做笔录的警察叹口气,实在没忍住,便多说了一句,“刚刚那位警察,是那位牺牲警察的挚友。”
挚友?
这世上哪有什么挚友。
最多不过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罢了。
被那个男人身上的烟味又勾起烟瘾的北岛用舌头顶了顶腮,只想早点结束去买烟的她认命地叹息道:
“请继续问吧,这回我会好好配合的。”
***
签完字从警察局里出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半了。
倒霉透顶,一下午时间就这么浪费在警察局里,明明今天是采办的日子。
而且和公会的人约了六点集合下本,家里停电,时间就快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附近找到网吧。
……算了,偶尔爽约一两次又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就是个浑水摸鱼的输出混子,下本有没有自己都没差。
北岛顺从本心把公会活动的重要性无限顺延,直接拐进警视厅对面的超市,在里面一口气买了五条烟。
站在超市门口,她从烟盒抽出一根烟,放在嘴里,在冷风中点燃。
白纸底端燃起摇摇欲坠的红色火星,北岛狠狠地吸了一大口。
白烟过肺,神清气爽。
一下午的烦躁就这样被安抚了。
背后的风铃叮铃叮铃响起,超市门被人推开,排队时排在她身后结账的顾客从里面走了出来。
脚步在她身后顿了一下。
北岛缓缓吐出一条直线,问:“那个牺牲的警察,叫什么名字?”
“……萩原研二。”被审讯官称为松田队长的男人拎着两包烟,在她身后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回答了这个问题。
嚯,名字还挺好听。
得到想要的答案,北岛便继续前行了。
“……喂!”
北岛弹了弹烟灰,侧过身问:“有事儿?”
像是多看她一眼都会无法忍耐一样,松田并没有看着北岛,而是注视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许久才低声道:“既然被救了下来,就好好活下去吧。”
“……”
北岛神情古怪地看着的松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吸了一口气,然后用温和的态度,诚恳的语气,非常恳切地说:
“对不起,稍微感觉有点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