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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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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梳洗罢,
独倚望江楼。
过尽千帆皆不是,
斜晖脉脉水悠悠,
肠断白苹洲
……”
悠扬的琴声,配上清柔的歌声,让太师不自觉的循声而去,怡然亭中,梁夫人闭目养神,映雪专注的抚琴,玉儿焚香,蝶起备茶,好不悠闲。
“夫人好雅致!”太师笑言。
“素素见过太师!”映雪福了一礼,顺手接过蝶起已准备的差不多的茶具,近来梁夫人慢慢的爱上了花茶,她也就一一沏来,只是不再有茉莉毛峰。
“也有人言原为‘过尽千帆都不是’,你怎么看?”
“‘都不是’有一份怨怼,而‘皆不是’诉说了一种无尽的思念与无怨无悔的等候。”映雪顿了一下,一字一句道,“何苦去执著原词如何?我只认同最好的!”
“好一句只认同最好的,说说什么是你认为最好的?”太师也坐下品茶论诗来。
映雪浅笑道:“都不过是一些闺阁女子的闲话而已,哪里有什么!要不让梁姨陪您下会棋吧!”说话间映雪已经布好棋盘。
太师深深的看着映雪。从这孩子来到梁府,久违的温馨也来到了梁府;出于孝意,他收了赵姨太,可是夫妻间几十年来的默契也就这么打破了;不论怎样,他都伤害了他最爱的人,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保有这份温馨到永远。再说这孩子也确是贤惠,夫人爱她自不用说,连老太太也赞她聪慧,难得她有耐心陪着谈经说禅,老年入眠本是不易,她居然想到用琴来演绎佛音,让老太太沉沉入睡;他的书房也在她手上变得有条有例了,几千部书籍也亏得她整理清楚,一一列出目录,就连他的书稿也一一分门别类,说一句蕙质兰心也不为过!含笑的侧过头来:“夫人,你这小友真是一朵解语花。要不,老夫认她做个义女,你觉得如何?”
“素素,还不拜见父亲!”梁夫人大喜道,没有子嗣的遗憾或许会在这有所满足吧!
“谢父亲大人抬爱!”映雪言毕,跪拜行礼,暗想这一下再想要外出恐怕是难上加难了,丽君呀丽君,何时才能与你重逢呀!
“以后你就是我梁太师的女儿了,”太师扶起映雪,“素素这名字也太小家子气了,不如叫素华吧!”
“素华,梁素华!好名!待挑个好日子,行过大礼,素华你便正式是我们梁府千金了!这金钗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就送你作礼吧!”说着拔下金钗递与映雪。
“娘亲!”映雪离家甚久,一直强作欢笑,一声娘亲勾起这无限心事,一时泣不成声。惹得梁夫人也泪流不止。
“好了,人家收女儿欢笑连天,你娘俩倒好,哭的没天没地的。”太师伸手搂住她母女取笑道。
“奴婢给老爷、太太道喜!给小姐道喜了!”几个丫环也是伶俐,见得如此情形,自是立刻下拜叩头。
“好小气的主子,还不给丫头们赏钱?”太师一面笑着哄她们,一面朝丫环们挥一挥手,“都到帐房领赏去吧!吩咐梁福以后素华的一切起居饮食都按小姐的份备下!”
映雪用她的方式赢得了梁府每一个人的心,她也赢得她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
等到真正行礼时,映雪才真正见识到何为大家礼仪。光是梁相本家就让映雪穷于应付,还不论同宗别支,况且太后和皇上也遣人前来贺礼,少不了又是一顿好忙。最高兴的莫过于梁老夫人,一直拉着映雪的手,四处炫耀。然这家婆婆,那家媳妇,家长里短的,虽说有梁夫人和赵姨娘帮着周旋,映雪干笑了一天还是说不出的疲倦,好不容易待到晚间歇息,却报梁夫人有请。心下惊异,不知这晚却为何事。只得移步至内堂请安。
梁夫人唤她床前坐下,思虑良久道:“素华我儿,现你已贵为梁府千金,之前开封种种都放下吧!”
“娘,为什么?您之前不是一直鼓励孩儿的吗?”映雪不由脸色大变。
“之前是因为在外省,现在我们要顾及梁府声誉,相府千金岂能随意抛头露面?”
“我们可以象以前一样,由梁贵出面的呀!”
“痴儿,你当相爷是谁?之前种种你以为真的神不知鬼不觉?”梁夫人心里黯然,盯着映雪那一张执著的小脸,原本是想借由她来完成自己一些不敢也不能为之的梦,现在却要连她的梦一起敲醒,“你当经商真那么容易?莫说你一个闺阁女儿,就算久经商场之人,没有相当深厚的财力物力与人际关系,谁能在半年之内有如此迅猛的发展?”
“娘亲是说这一切都是爹爹在暗中操作?”
“他很宠家人,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放任我们去胡闹,换取我们的欢心。但这是京城!官场的黑暗自是不消多说,想本宗本族内的明争暗斗你也是明白的!我们并无子嗣,原本待打算从本家过继一子,现如今收你为女,必有人欲寻你晦气!”
映雪呆愣半响,她个性温和,凡事以他人想法为先,什么都是无可无不可,开封的成功促起了她久藏于心的征服欲,也让她尝到了作为一个独立的女性快乐,可这快乐消失的远比想象要快多了!
“素华,其实你的确是有这方面的才干的,只是没有一个适合你的舞台!”梁夫人见她的神思恍惚,宽慰着,“或许待出阁后,会有那么一天的!”
“娘亲,素华知道了!”映雪靠在梁夫人怀里悠悠的叹息,“只是不懂为何女子的才华一定要寄托在未来夫君上?如果说连父兄都不能理解你,又怎能奢望那个不知是谁的人来怜惜你?爹爹对娘不能不谓之有情有义,可是又如何?娘的才华最终也不过是用在吟诗弄月、调琴对弈,以博一笑中。更兼有她人争宠,一生空对明月,有何意义?换而言之,男子的宠爱就算是一生一世又如何?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一只笼中之鸟,强也只强在这笼子的豪华与否!”
“好,讲的好!不愧是我梁鉴的女儿!”门外传来太师爽朗的笑声。
“爹!”这闺阁之中谈论父兄已是大忌,更无论被父亲所知,一时间映雪大窘,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要是不应承你,倒显得为父量小了不是?以后你娘俩就放手去干吧!”太师走进来,看着倚在一起的母女都讶然的盯着自己,暗生感慨,夫人呀!我的确是负你太深了!旋即洒然一笑:“好了,你们要是继续这样看着我,我就要收回刚才的话了!”
“娘,爹答应我们了!爹答应我们了!”映雪转身抱住梁夫人,喜悦的泪水在两人脸上流淌,太师似乎也感到眼角略有湿意。
有了太师的信任和支持,一切都按映雪的意思有条不紊的进行;也正是这种信任和支持,映雪更是全心全意的扮演她的梁府千金,除了偶尔与小小、梁福处理一下大体的方针外,她做的最多是就是整理太师的书房,陪老夫人谈心,和梁夫人弹琴;再不就是随梁夫人进宫面见太后!自从上次太后品过梁夫人带进宫的花茶后,映雪便多了这一份差事,太后最爱的是这薰衣草的清香,再配上悠扬的琴声,抱着灵儿和梁夫人闲话家长。灵儿是一只白狐,据说是二王爷外出狩猎时捉住,因太后怜惜,便留在了身边。灵儿很是温驯,也极有灵气,就连吃东西也是有模有样的坐着,轻轻的用前爪挑到嘴里,宛若一大家闺秀在品尝精致的糕点,有时太后也开开玩笑:“灵儿的闺仪可是赶上得你们家素华了!”就在这玩笑开过没多久,灵儿却病了,为此太后几乎骂遍了所有的宫女太监,就连太医也一一训斥到。
后来映雪才知道,太后只育有二子,二皇子答剌麻八剌,很早便战死沙场;三皇子铁穆尔虽说是嫡系皇太孙又深得世祖喜爱,但毕竟年幼,加之大皇子甘麻剌一直在漠北领兵,镇守要塞,朝中大臣也有不少支持者,世祖病逝后,二人一直相持不下;裕宗早逝,太后为巩固皇权,不得不与娘家联手,并许诺立元戎侯爵刘捷之女刘燕珠为皇后,如此这般方由权臣刘捷主持忽勒台大会,拥铁穆尔为帝,大皇子甘麻剌一时无可奈何,却领重兵驻于漠北。为稳定局面,二皇子之子小王爷怀宁王海山及其母也只得留在窝阔台国,并未入京。这灵儿,也算是太后对爱子唯一的牵挂了,但人力有穷时,不论太后如何不舍,灵儿最后还是去了!
为此事太后闷闷不乐了好久,真到映雪呈上那个几乎和灵儿一模一样的毛绣品!就连那晶亮的黑宝石也与灵儿灵动的眼珠神似十足![注:毛绣工艺品是蒙古族工艺饰品,曾在元朝时盛行。它使用动物皮毛中的锋毛(退绒),在传统大经纬线料上绣制。其作品真实、立体、逼真、鲜活,更能表现动物原生状态,被称为平面标本]
“灵儿,灵儿……”太后轻抚着灵儿冰冷的身子,眼泪一串又一串。
多年前的事一幕又一幕的回放,答剌麻根本不喜爱战争,是我,是我将他推上了战场!为了我的后位,我把自已的亲生儿子送上了战场,我逼得他兄弟反目,答剌麻从来没有想过皇位,他要的是那茫茫的大草原!那个飞扬的身影,是不属于这,可为什么值得现在才明白?
太后喃喃的自语,“现在就算留着它又有什么用呢?答剌麻再也回不来了。”
“太后恕罪,民女只是想让太后高兴,不想却引起了太后的伤心事。”
“罢了,难得你有心!过来陪衰家聊聊。”太后揽过她小小的身子,“是哪家工匠做的,如此巧思,衰家要好好赏他!”
“是民女做的,民女曾见过这种工艺,盼望能减轻一点太后的思念。”
“哦,你还会这一手,说说看,你是怎么做的?”太后语气忽的一冷,“你不是拿灵儿真身做的吧?”
“太后恕罪!民女主要是用兔毛,面部却借用了几缕灵儿的退绒,盼着给太后一点安慰!”映雪刷的跪下,冷汗四滴。
连梁夫人也跪地相求:“太后恕罪!请怜在素华也是一片孝心上,饶她一次!”
“看你们说的,衰家也怎会不明白素华的一片孝心,平身吧!”太后笑着道:“你这做的很好,想要什么赏赐呢?”
“谢太后,民女不要什么赏赐,只求太后高兴就好!”映雪立起身来,面色雪白,难怪太师常说伴君如伴虎,这帝王之家,翻脸如翻书样,看来日后行事更要小心了。
“这样吧,就封你个实怜郡主吧!日后可随时来向衰家请安,不必次次劳累你母!”
“谢太后恩典!”
映雪母子谢恩回家后,和太师说起此事,太师沉思,只是长叹一声:“恐怕,朝中不久会有一场大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