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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相留醉 ...


  •   雨水滴滴嗒嗒地落在屋顶上,顺着琉璃瓦的纹路滑下,在檐下织成一幅真珠帘。屋内虽生着一盆火钵子,但寒气仍是极重。灵兰半倚在软榻上,手里的茶已凉。
      新婚,终究只是人生的一幕短剧,再甜蜜也有落幕的一刻。日子回到正轨,他仍是冯家说一不二的主子,她则要扮好仪态万方的主母。人生,就是这样吧!
      许是阴雨的原因,天色暗得特别早。未到晚膳时分,窗外已是灰蒙蒙的一片,犹如被水渍坏的水墨画儿,怎么也看不真切。娴娴悄悄捧着烛台走了进来,闪动的烛光,照着灵兰苍白、平静的脸上,使她那张脸看来似乎也有一些变化。
      “小姐,今天的晚膳?”娴娴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
      “吩咐厨房煮些粥,一会儿就在这里开饭吧。”灵兰好似没听清她的话,出了一会儿神,眼神自窗外慢慢转到烛火上。
      “姑爷今天不回来用膳吗?”娴娴收拾着桌上的冷茶,“怎么好好的倒想起要在这书房里用膳呢?”
      “谁说的?”一个轻漫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唬得娴娴猛一转身,正好看见冯陌亭含笑踏进门来。
      “你回来了。”灵兰自榻上站起来,迎上前去。娴娴抿嘴笑笑,识趣地躬身退下。
      “外间好大的雨!”冯陌亭摇着头,一边跺脚,一边曲指去掸衣襟上的水珠。灵兰接过他的披肩,想必风疾,披肩上沾了好些水,拎在手上沉甸甸的。
      灵兰转身去拿了衣裳给他换下,一面吩咐下人把火钵子里的炭火挑旺些,又唤婢女去厨房端些姜汤上来。
      原本冷清清的书房一会儿就变得暖和起来。下人们把晚膳在桌上布好,依次静静退下。
      也许太静了,灵兰拿起酒杯,又放下,忽然笑了笑,道:“我今天想喝点儿酒。”
      冯陌亭微笑着,道:“天寒雨冷,喝点酒倒是可以暖和些。”
      灵兰沉默了半晌,道:“你今天已经喝了不少酒吧?”
      冯陌亭笑道:“生意场上,难免有些应酬。你若想喝,我还可陪你喝两杯。”
      “我知道,无论我要做什么,你总是尽量想法子来陪我的。”灵兰嫣然笑道,慢慢倒了一杯酒,放在他面前。
      冯陌亭温柔地注视着她,忽然叹了一声,“只可惜我陪你的时间太少,里里外外倒教你来费心操持。”
      灵兰微笑不语,脸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此时,桌上的蜡烛啪地一声,爆了个烛花。等她夹断了烛芯,烛火稳定下来,她的脸也已然恢复了平静。
      许是吹了冷风,这会子几杯热酒下肚,冯陌亭倒有些醺然了。他一手支头,斜乜着醉眼,“今天……这酒……好像上头呢……倒教娘子见笑了……”跳动的烛光映在他俊美的脸上,灵兰支着下巴怔怔地看着他,整个人似已痴了。
      “早些歇着吧。”见冯陌亭身子微微晃了几下,终于伏在桌上,灵兰轻声说道,唤来几个奴婢将他扶进房内。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灵兰独自坐了一会儿,只觉寒气袭人,连指尖都似有丝丝冷气往外射,于是将杯中残酒饮尽,也上床躺下。
      罗衾不耐五更寒,灵兰喝了几杯酒,只觉头微微有些晕,身子热乎不起来,躺在床上偏偏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雨不知何时停了,疾风把厚重的云层撕开一线,露出一抹惨白的月光。
      冯陌亭翻了个身,他的鼻息时快时慢,显见睡得也不安稳。就着淡淡的月色,灵兰看到那张俊俏的脸上依稀显出几分痛苦的神色,“初净……别逼我……”他低声嘟囔了几句,含含糊糊再也听不真切。
      初净?这个名字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他在梦中唤起。灵兰身子一颤,倏地咬住锦被,生生将喉间的哽咽吞了下去。
      婚后不过月余,她便已觉察到丈夫的异样。那痴情的目光,虽然凝在她脸上,却陌生得仿佛在看另一个人。接着,便是梦中的呓语,还有那些她根本不曾要过的东西。
      “这是你喜欢吃的莲叶粥。”
      “我记得你喜欢藕色的丝绸,我特意带了些回来,明儿去裁两条裙子。”
      “我叫花房的老李去寻了两本白海棠,两个时辰后送来的。你爱放哪里呢?”
      ……
      她于是知道,他的心,只有那个叫初净的人,所有这些,一定也是初净喜欢的了。
      她凝视着他的睡颜,那样不设防的表情,只是在梦里才能真情流露吧。她知道他心里是痛苦的,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因为她与他的心的距离竟是如此遥远。
      灵兰静静躺在床上,眼泪悄无声息地顺着面颊滑落。她只觉一阵阵凉意凉入她的身体,凉入她的背脊,凉入她的心。她心里却似有股火焰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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