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命中率》陆听橘

9、心跳命中率

　　自从上次在表演赛上受了伤，新赛季开赛齐霄虽然每场比赛都会到场，却一直没能获得教练组的同意上场比赛。

　　网络上不少球迷把他在场边挥着毛巾做气氛组的照片制作成了表情包，调侃道：齐霄到了又没完全到。

　　今天他以二年级球员的身份第一次正式登场，球迷们自然是期待值拉满，从现场的呼喊声和不停刷屏的弹幕就不难看出来了。

　　盛夏盯着那些花式表白的弹幕看了几眼，最终选择按下了关闭弹幕的按钮，好能安心看比赛。

　　开场，齐霄便是以首发球员的身份登场的。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能上场的缘故，齐霄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已经有太多积压已久、亟待爆发的能量。

　　上半场比赛结束，漫游者已经在齐霄和贺星絜的带领下成功取得了10分的领先优势。

　　这还是他们本赛季目前的几场比赛里，第一次领先对手两位数。

　　中场休息的时候，两位解说员闲聊起来，又一次提到了当初齐霄义无反顾加入漫游者的事情。

　　其中一人笑着说道：“看来齐霄是个讲信用的人，当初说了是来救漫游者脱困的，现在的确在一步步实现。”

　　话音落下，画面正好给了正在半仰着头喝水的齐霄一个特写。

　　虽说原本也没打过几次交道，但这一刻盛夏回想起从前对他的那些坏印象，又看着他现在不苟言笑的在球场上挥汗如雨，为了救每一颗球都拼尽全力的样子，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最终，漫游者顺利拿下了这场比赛，算是为重回季后赛提前打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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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年夜。

　　宁子欣和家人去了外地，苏昱辰则是回了家，‘三巨头’又是只有盛夏一个人留在学校里。

　　她都有些感叹怪不得自己叫盛夏，怎么总是被剩下的那个？

　　原本想着就待在寝室和室友们一起跨年，却从中午开始就一再被奶奶的电话轰炸，老人家念叨着很久没见过她了，甚至夸张地说什么再不见面都要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虽然每次都是类似的招数，但盛夏还是屡屡败阵，没法拒绝奶奶的要求。

　　下午六点多的时候，她回到了家里。

　　这个季节本来是流感和各种传染类疾病的高发期，按理来说，身在急诊科的母亲夏静月应该不会有时间回来吃饭。

　　但推开门进去的一瞬间，她却恰好和正在餐厅摆碗筷的夏静月对上了视线。

　　沉默半秒后，两人几乎同时张口。

　　盛夏：“我回来了。”

　　夏静月：“回来了？”

　　微笑着朝夏静月点了点头，盛夏一边换拖鞋一边扯着嗓子喊了喊还在厨房里忙活着的爷爷奶奶。

　　走进厨房帮忙将菜端上桌之后，盛夏才在桌边坐下，这时她面前的碗里已经放上了奶奶夹过来的黄焖鸭腿。
　　她咧嘴笑着，声音柔柔地说了句：“谢谢奶奶，您做的黄焖鸭最好吃了，我在学校天天想着。”

　　奶奶也朝她笑，满口宠爱地答道：“天天想还不知道回家，每次都要催你。不过啊，今天的黄焖鸭是你妈妈做的，知道你要回来，你妈妈特意下厨的。”

　　笑容僵在脸上，盛夏轻咳了一声，压着嗓子看向夏静月：“谢谢妈妈。”

　　说完这句，她挪开视线立刻低下了头，掩藏着五味杂陈的内心装作一心一意在吃饭。

　　安安静静过了好一阵，夏静月吃完碗里的最后一口米饭，将筷子放到了一边。

　　竹筷子和桌面碰撞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夏静月嗓音低沉地开口道：“夏夏，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印象中，和母亲的对话，似乎总是以审问式的语气和这样的问题作为开端。

　　虽然无奈，盛夏还是点头简短答了句：“挺好的。”

　　夏静月接着问道：“之前给你买的考研的书都看完了吗？”

　　已经能够预想到接下来的话题走向，但也实在不想在爷爷奶奶面前搞得不愉快，盛夏咬了咬牙，还是努力抑制着情绪。
　　她仍旧没抬头，轻声说道：“在看。”

　　明明都是捡着她想听的话在说，但夏静月还是在下一秒就立刻情绪爆发。
　　她双臂环抱到了胸前，语调比刚刚高了许多，“你就是这样敷衍的态度吗？其实根本没看吧，又是在扯谎！”

　　气氛变得尴尬，爷爷笑着开口打圆场：“好了好了，孩子难得回来一起吃饭，饭桌上不要说这些了。”

　　“爸，您别打岔，她都二十岁了还是孩子吗？”夏静月还是不依不饶，“一直以来不就是因为太纵容她了，才会被她骗了快两年，才知道她把志愿偷偷从医学院改成了中文系。”

　　从小到大，他们一家三口凑齐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用不完就数好了，给她开个家长会，检查一次作业的时间也腾不出，现在却说起了纵容。

　　盛夏咬了咬下唇，也将筷子放到一旁，抬眼直勾勾看向夏静月。
　　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开口反驳：“既然您这么说，那我承认就是了，我就是没看，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看，您以后别白花钱买那些东西了。”

　　夏静月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怒目瞪过去，“你要任性到什么时候？你这么混下去迟早会废掉！你……”

　　冷冷笑了一声后，盛夏也站起了身，她打断了母亲的话，“听您的安排就是成功之路，追求我自己喜欢的，就是废物。”

　　明明心里很生气，但此刻她说出这些话语气却格外平淡和冷静。

　　她点点头，最后笑着对爷爷奶奶说了句：“我吃饱了，要回学校去找子欣，你们慢慢吃，过几天我再回来看你们。”

　　说完话，她径直出了门，甚至没顾得上将拖鞋换下来，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也没来得及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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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宁的冬天一向是又干又冷，盛夏穿着一件加了薄绒的卫衣走在街上，寒意像钻进海绵的水严丝合缝把她包裹住。

　　偏偏这个时候，天空中还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她停下了脚步仰头朝着天空看过去，眼眶里的泪也终于没法再忍，裹着雨滴一起从脸颊上接连坠下。

　　墨团一般的天空映在她朦胧一片的眼中，下一刻，一把灰蓝色的雨伞挡在了她头顶上。

　　她先是盯着那把伞呆了两秒，然后才低下头来望见举着伞的那只手，手腕上是熟悉的‘N&X’的文身。

　　这时，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出来，“不冷吗？还是你们文艺青年就喜欢雨中漫步？”

　　盛夏转身看了过去，全然忘了脸上还挂满泪痕。

　　确认是齐霄站在身后，还在咧嘴冲她笑，盛夏这才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随后将头垂了下去，躲避着他的眼神。

　　她微动双唇开始说话，哭过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在这儿？”

　　将手里的雨伞又往盛夏这边挪了一些之后，齐霄藏起笑容，微蹙着眉开口回应道：“我本来在队车上要回俱乐部，偏头就看见你在雨里，还穿得那么少。”

　　衣服本就穿得单薄，现在还被雨水浸湿了一大半，盛夏有些止不住在打颤。

　　齐霄又看了看她，脱下自己身上的黑色羽绒服递了过去。

　　盛夏抬眼瞥他，见他里面只穿着一件比自己身上那件还要薄的长袖T恤，摇着头拒绝道：“不用了，我也没那么冷，你自己穿吧。”

　　透过鼻腔沉重的一声呼吸后，齐霄没再劝她，直接将羽绒服披到了她后背上，“还是穿着吧，要散步也得在确保不要感冒的前提下吧。”

　　见盛夏张口想继续说话，他又笑着补充道：“我没事，你忘了我是运动员，身体素质比你好。”

　　她点点头没再说话。

　　两人在雨伞底下并肩走着，一直到一家便利店门口，盛夏才再次开口：“我去买个可乐，你要喝吗？”

　　问题刚刚出口，她又想到上次齐霄才说过自己不能乱喝东西。
　　然后她摇头自言自语否决道：“算了算了，给你买白水吧。”

　　她转身进了便利店，两分钟后捏着可乐和矿泉水重新出来。

　　看她将矿泉水往自己面前递，齐霄却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还将雨伞也塞到了她手上。

　　他微弯着身子，将脸朝盛夏凑近了一些，“等我一下，我买个东西马上就出来。”

　　还没来得及回答，齐霄已经迈着大步进了便利店。

　　再出来的时候，他手上拿着一双白色的袜子。
　　拆掉包装纸之后，他单膝蹲到了盛夏面前仰头看她，“脚抬起来吧。”

　　盛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光溜溜缩在拖鞋里，已经被雨水浸湿的双脚，有些难为情。
　　她支吾着回应道：“我自己来吧。”

　　齐霄仍然仰头盯着她，肩头已经沾上了雨滴的痕迹，但没有起身的意思，“你自己怎么来，这里又没有地方可以坐着。抬脚吧，你的脚都冻得发紫了，我看着都冷。”

　　僵持下去也没有结果，盛夏最后还是微微抬起了右脚。

　　袜子穿到一半，她单脚站着有些踉跄，晃了两下身子之后，她下意识伸手扶在了齐霄的肩头。

　　绵软的衣服没能阻隔住他身上的温度，盛夏原本冰凉的手心忽然被传递上一阵暖意，似乎直达眼眶，让她好不容易忍回去的泪又差点坠了下来。

　　加快手上的速度帮她把袜子套好，又将她的脚重新塞回了鞋子里，齐霄这才站起身来。

　　将矿泉水递到齐霄手里，盛夏轻声说了句：“谢谢。”

　　齐霄没答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伸手将雨伞接回了自己手里举着。

　　终于腾出手来，盛夏拧开了手里的可乐仰起头闷声往嘴里灌了一大半。

　　望着瓶身上还罩着一层水雾，齐霄这才意识到那是一瓶冰可乐，皱着眉有些焦急地试图阻止：“这么冷你还喝冰的，会生病的。”

　　盛夏并没在意他说的话，将瓶子盖好拎在手上继续往前走。

　　走到一盏忽闪忽闪的路灯底下，她仰头看向时暗时明的灯泡，慢悠悠地开口问道：“齐霄，篮球对于你来说是梦想吗？”

　　齐霄定定看着她的侧脸，坚定地点头道：“当然是啊！”

　　她将视线挪到齐霄眸间，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是实现了梦想呢？”

　　“嗯……”
　　好像还从没和人讨论过这么深刻的话题，齐霄一时陷入了困局，半眯着眼思考了好一阵。

　　他左手打了个响指，严肃的脸上再次绽出灿烂的笑意，“真实地为了梦想付出过，最后能问心无愧，对于我来说就是实现了梦想。”

　　听完他的话，盛夏轻声笑了笑。
　　这么说来，在这个问题上，齐霄倒是和她不谋而合了。

　　见她一张苦涩的脸终于有了些许笑意，齐霄的表情也放松了一些。

　　他依旧瞥着盛夏的侧脸，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雨势渐渐小了些，盛夏放缓了脚步，又朝齐霄抛出了一个问题：“所以对于你来说，放弃高薪、拒绝强队，选择为了漫游者拼搏就是问心无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