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命中率》陆听橘

17、心跳命中率

　　盛夏将手机收回了自己面前，但宁子欣还张着一双圆眼在追问：“胖瓜傻瓜是谁啊？”

　　抬手在唇边‘嘘’了一声，又冲着宁子欣拱了拱鼻子让她安静下来，盛夏才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挪到了耳边。

　　还没等她开口，那头的齐霄先说道：“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含在喉咙里并不是很清晰，散发着慵懒像是刚刚睡醒，但听起来已经没有了沙哑，想来应该是感冒已经好了。

　　忽然听见他像老朋友似的，毫无寒暄这么一问，盛夏怔住了，停了几秒才开口回应道：“和朋友们在外面吃火锅呢，你们终于放假了？”

　　齐霄轻声笑笑，“嗯，终于。”

　　其实从那天通过电话后，盛夏就一直在等他的消息，看什么时候能把约好的一顿饭给解决了，但却一直到了要过年也没有任何动静。
　　她一度都想再主动问问，否则心里总是记挂着这件事情搞得她还挺不舒服。可运动员这种职业又的确是台下十年功的类型，她也不好贸然打扰，只能傻等。

　　盛夏直截了当开口道：“那你哪天有时间，想吃什么？”

　　那头不知为什么安静了一阵，片刻后，齐霄的语调高了一些，又回到熟悉的口气：“这么急着见我吗，三两句就忙着切入正题啦？”

　　没忍住咂了下嘴，盛夏有些无奈，这个人是真的正经不过三秒钟，不管什么话题永远能扯回自己身上，语气还总是那么欠揍。

　　鼻腔沉沉呼了一口气之后，盛夏还是将内心的千言万语吞了回去，平淡地说道：“我这个人耐心不是很好，你再不好好回答我就挂电话了。”

　　“哎，别啊！”那头的齐霄忽然着急了，语速极快地说道：“年初二行吗，除夕夜要陪家里人吃饭，年初一还要去拜年。至于吃的嘛，我微信给你发位置。”

　　这下倒是一点不客气了，直接就要发位置，看来是早就已经盘算好要宰她一顿。

　　点着头回应了一句：“好。”盛夏接着便挂断了电话。

　　打开微信页面的时候，齐霄已经发来了选好的餐厅。

　　盛夏点开先是随便瞟了一眼，半秒后又惊讶得双眼都恨不得差点贴到了屏幕上。

　　因为齐霄选的，刚好是她前不久在微博上分享过的一家烤肉店。

　　那家店离学校有点远，她只在宁子欣生日时候去了一次，后来再想去要么就是找不出时间，要么就是约不到人，所以才会在微博上发牢骚。

　　不过以那家店的知名程度，齐霄会选中倒是也没什么奇怪。

　　惊讶片刻后，她回复了一个比着ok的表情包。

　　手机放下还没抬眼，她的余光已经感受到了两道灼热地拷问。

　　碍于是男生，苏昱辰不好直接问什么。
　　宁子欣却干脆筷子都放到了一边，火锅也顾不上吃了，凑近不怀好意地笑道：“夏夏，这个胖瓜到底谁啊，这么神秘的备注，而且大过年的还约吃饭？”

　　见盛夏要开口，苏昱辰往锅里放蔬菜的动作不自觉放缓了一些，眼神也在时不时朝她瞟。

　　本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越是看对方那么好奇，盛夏反而想卖个关子，她撇撇嘴，随口答道：“就不告诉你。”

　　吃瓜心里得不到满足，宁子欣怎么会甘心，勾上盛夏的胳膊就开始拼命摇晃她的身子，还一边在不停念叨：“快说嘛，快说嘛，你怎么能对我有秘密，不说我就哭给你看了。”

　　被她晃得脑袋发晕，加上想到锅里的牛肉应该快熟了，盛夏才开口道：“没有谁，就是齐霄，欠他个人情，所以请他吃顿饭，就这么简单而已。”

　　一直默不作声当观察者的苏昱辰，这时候终于开了口：“齐霄？是三个半月前在大礼堂遇到的那个高个子？”

　　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苏昱辰居然还能立刻准确说出时间和地点，这头两人都为他惊人的记忆力惊讶了一阵。

　　盛夏点头道：“嗯，是他。”

　　苏昱微蹙了下眉，然后又掩藏起来，追问道：“欠了他什么人情？”

　　这下轮到宁子欣插不上话了，左右转着头看两人一问一答。

　　还是第一次发现苏昱辰居然也八卦起来了，盛夏有些疑惑，但还是一五一十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听完事情的经过，两人没说什么。
　　但得知盛夏要因为一个刚认识的人打破他们三个从十几岁开始，一直保持到去年的春节固定项目，宁子欣这时才意识到所谓仪式感是什么意思。

　　无奈，毕竟是盛夏先提出让人家选好时间告诉她，而且人家一年四季也就那么几天假期，她也没法再因为自己的原因毁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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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夜，盛夏一大早就陪着爷爷奶奶一起去了菜市场。

　　此刻三个人正在厨房各司其职，奶奶作为年夜饭的主厨，自然是负责分配和指挥，摘菜、洗菜还有准备各种配料的杂活就落到了盛夏和爷爷手中。

　　因为父母一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基本都是值班，盛夏也就直接默认了他们今天也是一样，不会回来吃饭。

　　其乐融融忙到下午六点的时候，她隐约听见外头的门锁似乎有动静。

　　自然反应驱使她从厨房的玻璃门后伸了半个头去看，盛致远和夏静月先后进了门，两人正低头在鞋柜前换拖鞋，并没注意到这头的动静。

　　咬了咬下唇，盛夏最后还是低声朝着那边喊道：“爸，妈。”

　　闻声，盛致远和夏静月一起抬头看过来。
　　夏静月点着头应了一声“嗯”，脸上并没有其他特别的表情。
　　盛致远则是一瞬间笑容就挂上了脸庞，鞋子还没套稳就一边朝着厨房走，一边回应道：“夏夏在帮忙啊，今天都准备了些什么菜啊？”

　　看着父亲靠近过来，盛夏往后退了退，一本正经像是个报菜名的服务员，“炖了鸡汤，还有红烧牛肉、油爆虾、清蒸鱼、莲藕排骨……跟以前的年夜饭差不多。”

　　点点头之后，盛致远继续说道：“好好好，爸爸先去换个衣服洗把脸。”

　　应了一声“哦”之后，盛夏抬眼望着父亲出去，有些不太适应他忽然用这么热情的语气说话。

　　但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观念就有那么四个字，大过年的。
　　好像有了这四个字，就能瞬间化解许许多多的矛盾和尴尬，别说父亲刚刚反常的热情，就连盛夏自己主动笑着打招呼也是在这四个字促使之下才完成的。

　　她对于这四个字的这个想法很快又一次得到了验证。

　　饭桌上，一家人举着杯子先碰了碰，然后由爷爷奶奶分别说了一番祝酒词。
　　完成和谐美满的一幕后没过三分钟，夏静月又拐着弯开始发问：“夏夏，新年的目标是什么？”

　　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不过心思各不相同，爷爷奶奶是在为她捏一把汗，生怕这娘俩又要针尖对麦芒。
　　父亲的情绪她看不出，但似乎也并不是想逼问她什么的样子。
　　只有母亲双目直勾勾在她眉间，不听到答案势必是不会轻易罢休。

　　她有目标，一直以来都有清晰的目标。

　　要非把范围缩小到新年以后的，那大概有三个：
　　一是要在校园征文里获得好名次，因为这次的主办方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出版社，她要是能通过这次机会露脸，那么将来也能为自己的作品争取更多好机会。
　　二是要在新学期开学之前把新书的大纲人设这些细节确定下来，这样才能顺利开展后续。
　　三就是要努力上好专业课，保持住拿奖学金的资格。

　　要是别人来看，那么应该还是会觉得她是个有条理的女孩，但她知道，这些并不是母亲想听的。

　　所以开口的一刻，很长的一段话被她浓缩得只剩八个字：“好好念书，拿奖学金。”

　　明明她已经是笑着回答，努力不想破坏今天难得的团圆和融洽。

　　但夏静月还是捏了捏筷子，张口说道：“这次开学你就只有一年半的时间还能待在校园这个保护伞下了，你应该踏踏实实想想接下来的路了，你应该……”

　　你应该，你应该。
　　这样的句式是母亲口中最常见的，像是被输入的程序一样熟悉。

　　盛致远大概也担心这顿饭又要毁掉，抢着开口打断了夏静月的长篇大论：“好啦好啦静月，大过年的。”

　　果然，这四个字一出，夏静月吃了瘪，最后还是只能将没说完的话吞了下去。

　　盛夏默默松了一口气，却也没敢在饭桌上待太久，随便吃了一些又端着酒杯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缩进了卧室里，直到听见外面叮叮当当收碗筷的声音才又准备出来帮忙。

　　此时奶奶在洗碗池前忙活着，夏静月已经在换鞋凳上套好了鞋子，盛致远则还在桌边收拾着碗筷。

　　右手刚刚放到门把手上，盛夏听见夏静月尖锐的声音，又吓得怔住。

　　夏静月催促道：“快点，别收拾了，平时也不见你干这些，今天时间那么紧，倒是忽然表现起来了。”

　　伸长脖子往盛夏的房间望了望，盛致远回应道：“别催，你每次都这样，分明心里不是那么想的，嘴上就是不饶人。
　　就像今天，明明是你提出回家陪爸妈和夏夏吃年夜饭的，你要是好好说话，夏夏也不会没吃几口就跑了。”

　　听见这段对话，盛夏才知道原来父母并不是有了休息，只是挤出时间回家吃一顿饭而已。
　　她站在门后，不由得鼓了鼓双腮，心情有些复杂起来。

　　原本看见母亲回来，想到又要一张桌子上吃饭，她是觉得有些烦躁的。

　　而且以前过年父母都是一通电话说没法回来，就根本不见人影。

　　现在亲眼看着父母在别人都万家灯火、相对谈笑的时刻却要去加班，她又忽然有些难受。

　　犹豫一阵，她还是回身从衣柜里拿了东西开门出去。

　　盛致远和夏静月已经走了出去，即将合上大门。

　　盛夏响亮地喊了一声：“爸妈，等一下。”

　　那边两人停下脚步，默契地朝对方投去一个满载疑惑的眼神，然后盛致远才问道：“怎么了？”

　　一边朝他们走过去，盛夏一边递上了手里的围巾和手套，“这个你们带上吧，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雪的。”

　　盛致远接过围巾和手套，将浅米色的给了夏静月，微笑着要开口。

　　生怕他问这些东西的来历，盛夏抢着说道：“我前些天和子欣去逛街买的，本来是要给爷爷奶奶，但是好像结账时候没注意拿多了，所以这些给你们。”

　　听完她的话，盛致远一刹那有些失望，但还是温和地说道：“没事，爸爸是想说谢谢你，你自己也要注意保暖。”

　　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默不作声的夏静月，还朝她使了使眼色。
　　她这才开口，但语气仍然严肃，“嗯，谢谢。”

　　望着他们出了门，盛夏长舒了一口气。

　　忽然有些感慨，这些年来她一直站在自己的角度说父母没有在意过她的想法，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并没有真的去找机会了解过父母。

　　不过现在她又有些庆幸，比起这两个死要面子，自以为成熟的中年人，她至少已经勇敢跨出了破冰的第一步。

　　看来成熟和理智，跟年龄并没有什么实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