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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圣人遗体 ...

  •   多年以后,天城快斗还会记得父亲带他去看那家教会医院的墓地被清理出来的那个下午。当时有很多工人在忙碌着,被挖出来的死人骨头在烈日下被曝晒,不过七八岁的小孩看到那场景,想到,就算是这些骨头上有着死者的灵魂,在这样的曝晒下,那些长眠于漆黑幽深之土里的人们也早就灰飞烟灭了。很快,一名清理墓地的工人似乎发现了什么,发出了惊讶的叫声,招呼其他工人过来看,小孩子仗着身形娇小,挤进了人群前排,于是,天城快斗看到了那具小小的骸骨,从身形来看,这具骸骨的主人在生前应该是和他一个年纪。快斗看向墓碑上的文字,这已经是几十年前的死者。但骸骨看上去莹白如玉,完整无缺,和实验室抑或者是其他地方摆放着的人体骸骨标本没什么区别,只是小家伙在那具骨头架子上看到了一点别的色彩。
      头颅黑魆魆的眼眶直视着天城快斗。
      他还记得墓碑上的那行文字:万圣护佑的■■■■■

      原本刻着名字的地方似乎因为风吹日晒的侵蚀,已经看不太清了。又或者是被谁人故意挖去了名姓,五个字符的名字。快斗晃晃头,不再去想这个令人困惑的问题。那天下午他倒是兴致勃勃地看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坐在那具莹白的骸骨身旁看着忙于清理墓地的工人们,和那具骸骨说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临到了还不忘记很有礼貌地和祂告别。
      又过了很久,弟弟出生那天,快斗在医院的花坛边捉蝴蝶玩,他在草丛里发现了那个东西。
      那只蝴蝶被快斗捏在手里,扭个头的功夫,他感觉到有人好像在啃他的手指。蝴蝶被吃掉了。快斗从草丛里扒出了那个一口吃掉蝴蝶的小孩子。小朋友眨着红色的眼睛以一种无辜的姿态看向快斗。快斗对他说:“张嘴,放开我的手。”他听话地松开了快斗的手,舌头上还沾着一块蝴蝶翅膀的碎片。“你在等谁吗?”小孩从草丛跨步出来,抱膝坐在了快斗身边。“……弟弟。”“啊?”“今天是预计的、我弟弟的出生日期。”“原来是这样,我能看到你身上的色彩,是代表喜悦的红色呢。”“不难吃吗?蝴蝶什么味道?”“没什么味道。”
      又变成充满希望的、明亮的金色了。
      “我想阳斗能好好长大的话,应该会变成你这个模样的小孩子吧……再往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虽然不太理解。”快斗身旁的小朋友说道。“但你说的应该是好事吧。”
      “你是这附近哪家的孩子吗?还是你家里有人在这个医院里治病?”
      “不,哪个都不是哦,我只是想找个玩伴,所以说你可以陪我一起玩吗?”
      快斗答应下来,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以此为由头,红眼睛的小朋友经常会在各种意想不到的时间过来找快斗。
      很快,少年发现自己的身上开始发生一些幸运的好事。
      但他没发现的是,伴随着这些好事的出现,是其他范围内另一些人的死亡。
      每每发生幸运的好事时,小家伙总是在快斗的身边,微笑着给他鼓掌庆祝这件好事的发生。说起那件事时,他正坐在快斗的怀里看童话绘本,他指向绘本的其中一页,问快斗:“这个是什么?”快斗看了一眼,回答:“是婚纱,结婚时才会穿的衣服。”他继续问:“什么是结婚?”快斗继续无奈地回答:“就是两个人互相喜欢,想要在一起生活时,才会举办的仪式。”听到快斗的回答,他最后说:“那我要和快斗结婚!”
      真是童言无忌啊。
      快斗敷衍地回应了几句,没把名为游马的小孩子的这句话放在心上。

      阳斗五岁、快斗十七岁那年,阳斗被检测出患有严重的遗传疾病。一家人开始为幼子的情况担忧着,这让快斗和在游马见面时也少了几分笑容。但游马还是那副样貌,和快斗初见他时没有任何区别,他似乎永远都是那副样貌,不会成长,也不会死亡,陷入了某种永恒不朽的境地。他看上去并不理解快斗身上悲伤的蓝色究竟为何而来,可他还是开口问了:“你要试试那个办法吗?”快斗盯着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变作了灿烂的金色。无端地,快斗想起了七岁那年在教会医院里看到的那具莹白如玉的骸骨,最后快斗还是不知道那具骸骨如何了。
      “向我许愿吧。”
      他说。
      “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少年喃喃自语。
      “这并非是毫无牺牲的治愈,而是诅咒的转移。”
      “那就让阳斗活下去吧。”
      “……真是不珍惜生命啊。”
      “你难道没有这种时刻吗?对某人的爱已经超过了对自身的珍视。”
      “所以我才说人类无论何时都是一种愚蠢的生物……好吧。”
      游马给了他一个吻,然后像是烟雾一样消散在快斗面前,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头骨,莹白如玉,黑魆魆的眼眶直视着快斗——是那具骸骨!快斗很确定,这就是他在七岁时见过的那具骸骨的头颅部分。那之后,愿望的威力逐渐展现,天城家的幼子奇迹般地好转,而长子却像是无根的百合一样迅速萎靡下去。最先病变的就是眼睛,等到游马下次过来看他时,他竟连游马的脸也看不见了,视野里一片漆黑。脑子里一片昏昏沉沉,几乎什么复杂的事情都思考不了。
      “你还有后悔的余地,我可以把疾病转移到别人身上。”
      “……就这样吧。”
      快斗回答。

      忽然,快斗感觉有人钻进了被窝里。
      “游马?”
      “让我跟你躺在一起也没什么关系吧。”
      “嗯。”
      “游马,你到底是什么?”
      “你觉得我是什么?”
      “我不知道。”
      “用你们人类的说法,我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我愿意给予你奇迹。”
      “但奇迹的背后是作为代价的灾厄。”
      “所以可以把这份灾厄给予别人呀,只要你愿意,你的身边只会发生好事。”
      “你是撒旦吗?”
      “唔唔,快斗你怎么还在骂人呢。”
      快斗甚至能想象出小朋友气鼓鼓的模样。
      “我其实,”快斗接着说道。“一开始对生活不抱什么过分的期待,弟弟的出生带给了我在此之前从未体会过的另一种喜悦,可能这就是迎来新的家人的喜悦吧。所以这样就好。”
      何等柔弱的人类,简直是不依靠祂就活不下去。
      可是这种灵魂又不该用柔弱一词形容。

      那之后游马在每个晚上都会过来,从窗户爬进快斗的卧室,和快斗躺在一起说悄悄话。在第七个夜晚,游马太困了,说着话就睡着了。祂在接近黎明时分醒过来,发现身旁的人类已经死去了,不知死去了多久,尸体早就冷了下来。年轻人连自己的十八岁生日都没捱过去,闭着眼睛,静悄悄的,像尊精美的雕像。现在除了游马,没人发现这件事。游马决定带走这具尸体。

      ****

      在后来的几十年间,天城家花费过不少人力物力寻找这个失踪的长子,但可惜都没什么效果。
      天城阳斗曾经听到一个下属笑嘻嘻地给身边的同事讲故事:

      从前有个男人,他对一个女人一见钟情,想要娶她为妻,经过介绍,两人很快熟络起来。可惜,在后来,女人患病,病情恶化得非常快,没过多久,女人便去世了。

      那之后呢,两个人怎么样了?
      同事问。

      再然后,那个女人的尸体失踪了,是男人把女人的尸体带走了。
      他是想要自己把尸体埋了吗?
      不啊,就像是她活着那样对待她,给她换上婚纱,他们结婚了,像是普通夫妻那样生活,所以几年之后,男人就有了一个女儿。

      噫,你这是什么故事啊!
      同事骂他。

      不知为何,仅仅是路过听了个大概的阳斗却对这个故事莫名印象深刻。

      ■■附录:我が愛しき日々■■

      那个东西是在他醒来的一个月后突然出现的。
      十岁的神代凌牙和妹妹刚刚从那场惨烈的车祸中死里逃生,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体素质要比妹妹更好些,所以能更快从车祸带来的重伤里苏醒。至于他们的父母,在被送来的当晚就因为重伤不治,已经去世了。坐在轮椅上的凌牙勉强地抬起胳膊,缠着绷带的指尖触及窗户玻璃,窗外的那个东西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黑色头发、红色眼睛的小女孩朝他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悄悄地拉开了病房的窗户,爬了进来。这个东西身上仿若有种诡异的魔力,让神代凌牙不知不觉中放下了对陌生人的戒备心。
      她忧心忡忡地问:“很痛吗?”
      小孩子那双湛蓝色的眼珠只是瞥了过去:“已经好多了,你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找个朋友呀。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
      凌牙皱着眉看向这个东西。
      她亲昵地给凌牙一个温柔的拥抱,在拥抱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好了不少。不知名的孩子在凌牙耳边呢喃低语着:“和我成为朋友吧?呐?成为朋友吧?这样你的妹妹也能很快好起来了。”凌牙恐惧地看向拥抱着自己的小女孩,原本正常的五官在此刻看上去也如同深渊怪物般恐怖,微弱的火苗被掐灭,当人恐惧到极点时,这种感情就会化作莫名其妙的依赖,从圣人的遗体上诞生出来的怪物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侵入人心。
      “……好。”
      神代凌牙听见自己的声音硬是从嗓子眼里这样挤出来。

      一切就好像是场梦,他和璃绪以惊人的速度恢复起来,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父母的墓碑,兄妹俩甚至会以为那场摧毁他们生活的车祸并没有发生。对于神代凌牙,他在跟随着那个东西来到那个家里时,所有的一切才再度被染上真实感。他转头看向自称库库尔坎的小女孩,问她:“这是你妈妈?”库库尔坎笑着点头:“对呀。”但他还是被这个行走着的死亡诅咒给吓到了。男人……?还是女人?不,毋庸置疑是个年轻的男人,只是身上穿着的华丽长裙有着极强的欺骗性,脸色是如同死人般的惨白。

      于是当晚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这就哭了?”
      天城快斗的声音听上去带着几分能把人冻成渣的冷淡。

      粗暴的**让那张稚幼的脸露出了有些可怜且凄惨的表情。身后有另一个男人在接近。【有删节部分】
      “……真可怜呢,已经失去了自己父母吗?孤单地和妹妹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身后的男人感慨着。
      不知为何,明明是句没有特殊意味的感慨,却刺激得年幼的孩子哭得更凄惨一些。

      另一个,名为九十九游马的男人,会对他更温柔亲切一些。而那份温柔亲切却毫不作假,在这种感情之下,另一些情愫被迅速扭曲成难以言喻的表达方式。想要游马再多爱自己一点,想要更多的关心,继而扭曲转化成无止境的渴求。那家伙像是察觉到了凌牙内心中所产生的欲.望。

      ……

      “璃绪,这是你的弟弟吗~”神代璃绪在大学里玩的不错的同学过来做客,却在不远处的房间门背后看到一个探头出来的小孩子,虽然那张脸还没长开,但同学也能认出来和璃绪长得非常相似。听到客人这么问,璃绪只是讪笑,算是默认了这个答案。自十岁那年出了车祸过后,兄长总是会时不时失踪几天,然后带着一身古怪痕迹返回家。十二三岁时还没察觉出什么,十五六时还能刻意忽略一些不对劲,可再往后神代璃绪就发现兄长的身体完全没有在成长,似乎永远都将是那副小孩子的样貌。
      璃绪打算上楼去拿点食物招待客人,结果在楼梯拐角处不小心撞上了突然跑出来的凌牙,小孩子被撞了个趔趄,摔倒在地。
      “凌牙,小心点啊,没摔痛吗?”
      “……呜,没事。”

      但神代璃绪看到长不大的哥哥露出那种忍受着什么的表情却莫名不爽起来。
      什么啊,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
      无意识中,璃绪的想法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理智在被缓慢着蚕食着。

      他看上去快要哭了。
      她鬼使神差地向他伸出手,然后把他从地上强硬地拽起来,也不顾他到底疼痛到了什么地步。因为在学校里有参加运动类社团,所以璃绪的手劲要比一般的成年女性还大上一些,不过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就算是一般的成年女性也足够控制他了。
      “璃绪?你要干什么?”
      “真的有那么痛吗?现在脱掉衣服,让我检查一下。”是命令的口吻。
      “我不想脱掉……。”

      说什么呢,这不是自己很主动地脱掉了吗?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

      手腕上的勒痕、身体上的牙印以及其他林林总总的痕迹,最重要的是小腹上的那个图腾。

      到底是谁教给你的?用这种淫.荡的姿态勾引其他人?
      【有删节部分】

      神代璃绪那张美丽的面容上露出了残酷的、毫不留情的笑,【有删节部分】
      “好啦,家里还有客人呢,我得先去给客人拿点吃的了,就算你用那种哀求的可怜兮兮表情看我也没用,凌牙,你也不想让客人看到你在干什么吧?”
      “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你没有弄脏我的房间,那我就给你一点奖励,以及你必须要把你身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记住,是所有,胆敢有一点隐瞒……你知道我的脾气。”

      做完这些后,神代璃绪便离开了房间。
      楼下客人还在等着呢。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圣人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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