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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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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珊因为低血压和低血糖晕倒,及时就医并无大碍。
医生出于谨慎考虑,叮嘱关芯:“低血压不比高血压,往往大家不在乎,但是低血压需要调理,让病人心情舒畅,不要有过多压力。”
关芯心中愧疚,一一答应了。
周展鹏虽然做事不靠谱,但是做人可以。
他鞍前马后,甚至自作主张给张珊办理好了医院就餐饭卡。
打了水回来对关芯说:“小关啊,这医院伙食还不错,我给阿姨订了吊乳鸽……”
周展鹏有周展鹏的好处,他自来熟,没架子。
不,他更有优势,他是一个五讲四美的大好男性青年。油一点,滑一点,乃至花心一点,不负责任一点,都不是大问题。
周展鹏向张珊展开迷人的微笑:“阿姨您好,我叫周展鹏,叫我小周就可以,我是关芯的同事。”
周展鹏频频看手表,关芯知道他有事,在病房门口道谢:“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当时太忙乱,所以麻烦你了。”
周展鹏倒是无所谓:“荣幸之至,如果需要……”
“不需要了。”关芯拒绝周展鹏的好意,“你有事,我知道的。”
周展鹏不勉强,他有艳遇,还暂时丢在温泉酒店,所以他大大方方地同关芯挥手道别。
“我周二回程,到时候来接你。”
关芯挥别了周展鹏,又回到病房。
张珊脸色灰白,嘴巴张了张,终于还是问:“不能是这样的男孩子吗?不能吗?非要一棵树上吊死吗?”
关芯沉默。
良久才给张珊掖被子:“妈妈,你相信我,我看中的人不会差。妈妈,你原谅我好不好,接受我们好不好?”
她抱以柔情惬意,试图融化母亲的心。子女有天然优势,父母总是拗不过孩子的。
关芯深谙此道。她说得不急不缓,但是压迫感极强,她的坚持,流淌在周身。
不,张珊不是那种随意妥协的母亲。不然不会年轻守寡不嫁,不然不会一个人又拉扯女儿,又做到了临市特级教师。
关芯拒绝妥协,张珊也可以拒绝。
张珊沉默,她闭上了眼睛:“我累了。”她说。
关芯不敢回去,蜷缩在病房里。
春寒料峭,白天已经可以穿短衫,到了晚上寒凉侵入心肺,逼得关芯胸口闷闷的,嗓子眼疼。
奚愉卿的电话过来时候关芯还没睡。
她悄悄去了楼梯转角接电话:“没事,我还在临市,我妈身体不好,多陪她两天。周二,周二回来。”
奚愉卿不疑有他:“需要帮忙吗?”
“没事。”关芯道,“你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关芯将心中涌起的不安和彷徨压下去。她比奚愉卿虚长一岁,年长者有更成熟的义务,有些事情,有些压力,必须由她承担。
关芯旋即掐断了电话。
第二天是一个阳光明媚好天气。
张秋林过生日,在城郊的南园设家宴。
奚愉卿来的时候张秋林嘴上不说,但是眉开眼笑,欢心溢于言表。
宋无双遥遥地朝她举杯,嘴型说:“多谢了。”
奚愉卿难得乖巧,坐在张秋林的边上。
周院长独自参加,她笑着对张秋林说:“还是女儿好,女儿能陪你。”
“展鹏不好?高大帅气,一表人才。”张秋林开启商业互捧模式。
周院长撇撇嘴,对张秋林说:“儿子好吗?落地欢喜罢了。你以为他在读书备考?工作赚钱?呵。算了吧,他在临市泡温泉,连账单都报公账。”
周院长怨气十足,把儿子数落了一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奚愉卿说:“临市的温泉很有名。”
“哪里是温泉有名,是小姑娘有名吧。”周院长冷哼,同张秋林碰杯,“还是小奚好,要不要毕业了?回公司任职?还是继承奚家的产业?老奚那边也没有堪当的人吧?”
提到这一茬,张秋林的脸色冷下来,低声对奚愉卿说:“什么时候回来?念警校就算了,学历不重要……公司呢?总要有人接班?想让我做到几岁退休?我还指望环游世界……”
奚愉卿举杯敬母亲:“您不如考虑要不要再生一个比较方便?”
“奚愉卿!”张秋林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你反了。”
奚愉卿只是淡淡地饮酒,她有她的坚持,念警校是,做警察是,现在加一条,关芯也是。
左右不是张秋林心中合格的女儿,债多不压身,无所谓了。
奚愉卿将口袋中一早准备得礼物取出来,放在张秋林手表:“妈妈,生日快乐。”她说,“一点心意。”
张秋林已经怒极,一手将那个印着黄金字样的小盒子扫到地上:“你就是这样孝顺我的?滚!”
奚愉卿从善如流,站起来同周院长打招呼:“我吃饱了,您慢吃,我先下去了。”
待到楼下,宋无双从后面追上来:“你疯了?”顺手将那个小盒子还给奚愉卿,“礼物也是,你送一个金坠子做什么?你妈会稀罕?”
——但是关芯稀罕。
关芯说长辈爱金银,金子是硬通货,再多都是锦上添花,不会错。
这个小小的金蝴蝶也是关芯陪着她购置,关芯强势要求她出一半的价格。
小姑娘自鸣得意:“也算是我给丈母娘送礼了。”
她称张秋林丈母娘,在张秋林不知道的时候一早替她准备了第一份生日礼物。
只是,张秋林不领情。
奚愉卿伸手接过了那个小盒子,“我挺稀罕的。”她说,“没事我就走了。”
“唉,有事。”宋无双拉住奚愉卿,“什么时候有空?秀青约我们吃饭。”
魏秀青是宋无双的好友,也是奚愉卿警校不同专业方向的同学,并,魏秀青多多少少对奚愉卿有好感,她受过奚愉卿的恩,总想着要多联络。
奚愉卿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没多大事情……”
“秀青求了我好久了,顺便给展鹏送行。”宋无双不容置喙,“再说,你欠我一个人情,怎么,这样搅乱阿姨的生日宴也想蒙混过关?想得倒是挺美的……我给展鹏打电话……”
宋无双掏出手机,拨通了周展鹏的号码。
隔着空气,奚愉卿敏锐地听见周展鹏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餍足:“我在临市呢。”他声音懒懒的。
“赶紧回来。”宋无双不耐,“就知道泡温泉泡小姑娘。”
周展鹏的声音陡然增大,振得宋无双耳膜疼,“谁把妹了?我工作来的。”
“工作?”宋无双冷哼,“用肾的那种工作?”
周展鹏是富贵公子,但是平生最厌恶别人说他游手好闲,立刻反驳:“事务所的工作,我和关芯一起来的临市……”
奚愉卿的眉毛不自觉地上挑,转瞬即逝,不着痕迹。
***
关芯周二一大早风尘仆仆地回来。
公寓门口,她遇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眼熟,但是不认识。
关芯多看了他两眼。
李长泽认识这个女孩,和奚愉卿走得很近。看到关芯取出门卡,李长泽眯眯眼睛,他没想到她们关系那样近。
“你……有事?”关芯警惕地没有开门,她打量着李长泽。
“你和奚愉卿住在一起?”李长泽问。
“你有什么事情?”关芯不正面回答,她继续抛出问题。
李长泽从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关芯。
“麻烦你转告奚愉卿,人心不是这样玩弄的。别人掏出来的赤城的真心,即使不珍惜也不应该随意放在脚下践踏,更当作上位的工具。”
他说的没头没脑,转身要走。
关芯一头雾水,叫住他:“你什么意思?还有……你是谁?”
李长泽微微侧头,他的脸孔隐匿在阴影中。他顿了一下,说:“与其问我是谁,你不如想想奚愉卿是谁?你真的认识真的她吗?”
关芯不知为何,忽然身体很冷,忍不住发抖。她怎么会不认识奚愉卿呢?那是她的阿愉,她认定了的一辈子的恋人。
关芯为自己一瞬间的犹豫感到可耻,她回神抬头,那个幽灵一样的男孩子却已经消失了。
关芯手中只留下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长风传媒——关芯想起杨柳就在长风传媒就职。
她甩甩头,想什么呢,她怎么被人影响,竟然开始怀疑阿愉?
关芯随手把名片放在茶几票据格里。
奚愉卿中午时候回来,关芯在阳台上洗衣服,洗的双手都红了。
奚愉卿猛然从后面抱住关芯。
关芯冷不丁吓了一跳,待闻到熟悉的味道,神情又柔软下来:“怎么?想我了?”
奚愉卿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闷闷的,“嗯,想。想得煎熬。就你小没良心,也不知道给我打电话。”
——在医院,是真不方便。
关芯也没勇气让张珊亲耳听见她同奚愉卿的交往。
关芯哂笑:“我错了嘛,我也想你。”她说着艰难转身,轻啄奚愉卿的嘴角,“爱你哟。”
奚愉卿微微挑眉,关芯每每这种撒娇,就是她在心虚在隐瞒——小到翘约会去面试,大到向同学隐瞒她们关系,关芯都会心虚会这样拙劣地掩饰。
这次,她又在隐瞒什么?
奚愉卿忍不住揣测,她不着痕迹:“回家顺利吗?有什么好玩事情嘛?”
“能有什么好玩啊。”关芯眼神飘忽。
“听说临市温泉不错……”
“嗯,确实有温泉,但是听说这两年开发商土建挖断了温泉脉……”刚回来的车上,周展鹏还在喋喋不休抱怨,指望着去泡天然汤,没想到天然汤改成人工汤了,老大不爽的。
“哦……”
“对了,我看到房间里有个笔记本电脑?你的?”关芯想起什么。
“嗯。”奚愉卿点点头,案件结束了,她手头资料全部移送了,电脑涉密解除,她就没有特意把电脑藏起来。
“我能用不?最近改论文……稍微用用,我论文只要改细节和格式了。”
“当然可以。”奚愉卿脑海中将案件涉密过了一遍,确定电脑上没有残留,“我的都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她说着,忍不住在关芯的后颈印上一个吻,嘬出一个淡淡的草莓痕。
像是不安的物权所有人,在霸道地宣告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