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等关系》对9当歌

2、自己

　　“关芯是不是你？”
　　关芯一惊，猛然推开拥着她的奚愉卿，奚愉卿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踉跄。
　　关芯慌不择路，安抚一样摸摸奚愉卿的头，将她藏在角落，又慌忙整理自己的衣服头发，浑然不见暧昧中奚愉卿的笑容淡了。

　　关芯深吸一口气，回头再看一眼阴影中的奚愉卿，做出一个“嘘”的嘴型，脸上挂着尴尬的笑，迎头走出去。

　　“真是你？”原来是余满心。
　　“干嘛呀？一惊一乍？”关芯顾左右而言他，“你在体育馆干嘛？”

　　“内急上厕所呀，怎么？不允许？……哎不，你在这做什么？”余满心没反应过来，她轻易叫人牵了鼻子走。

　　“我也上厕所呢。”关芯拉着余满心就往外走，“你今天笔记做全没？我忽然有灵感，咱们论文不如写这个……”
　　余满心于是不再追问了，关芯在学习上有天赋，但凡她想到的点，都能取得高分。这个学期她们俩结伴做小论文，看来高分是稳了，余满心甚是满意。

　　关芯将余满心拉出体育馆，心才落回胸膛里。
　　好险，险过剃头。
　　但是，为什么危机解除，她心中充盈淡淡的不安？关芯忍不住回头，H大的体育馆高大雄伟，砖红色的外立面上嵌着巨大的彩色玻璃，折射出阳光，折射出色彩，折射出关芯的身影，唯独折射不出里面的样子，折射不出藏在暗处的人影。

　　关芯，忽然有些惴惴——奚愉卿不会多想什么吧？
　　关芯甩甩头，不会的，她不是那样的人。

　　体育馆的角落，奚愉卿的手机铃声大作，打破了空旷的宁静。奚愉卿啧啧，时间真是凑巧的不凑巧，怎么不早上三五分钟？
　　奚愉卿慢条斯理地接起电话:“艳红姐，我在呢，上厕所呢……哪能呢！立刻回来！马上到岗！”嘴上说着恭谦的话，仿佛真·偷懒被抓包小工，但是神情漫不经心，没有丝毫愧意。

　　朱艳红挂了电话，果不其然，三分钟后奚愉卿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大食堂的后门口。
　　朱艳红一个毛栗子落在奚愉卿的脑门上:“还说不是偷懒？食堂不能上厕所？”
　　奚愉卿也不生气，笑着躲闪，朱艳红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一个毛栗子看着疼，不过虚张声势。

　　“现在食堂的厕所挤死了，我跑远一点，才是节省时间呐！我这是勤劳，您得给我加工资！”奚愉卿朝朱艳红挤挤眼睛，朱艳红是老板娘，四十岁上下，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王大师傅冷哼了一声:“油嘴滑舌。”
　　奚愉卿利落开始工作，盛菜、换盘、煮砂锅、刷卡、收拾餐盘……体力活就是这样，明明做了很多很累，偏偏还说不出做了点啥。

　　朱艳红从口袋中摸出一把钥匙，递给奚愉卿:“喏，别再说老板娘苛待你了。”
　　“这是？”
　　“往后你同小方和小李住……”
　　奚愉卿脸色古怪:“老板娘，我虽然看着皮糙肉厚，但是我是真·姑娘……”

　　朱艳红噗嗤笑出声，作势拧奚愉卿耳朵:“是谁跟我说性别不是问题，你是最好的学徒？啊？”见奚愉卿被拧了耳朵，手上活计倒是没慢，朱艳红不再戏弄她，“单间，真是单间！”

　　小方从后边探出头:“奚总你好运气，好容易有个单间，老板娘便宜你了，果然你是关系户！”
　　奚愉卿也不恼:“方总客气了。”
　　隔壁窗口的小李听到了，远远地喊到:“方见山，你少眼红，你要有小奚一半机灵一半麻利，你们老板娘照样疼你……”
　　还有人为她鸣不平？奚愉卿遥遥拱手:“李总以后多指教。”

　　大学城其实挺多出租房的，毕竟需求多，多的是不住学校宿舍外出租房的学生。求大于供，价格就居高不下，即便在本市郊区，一室户也要租到两千上下。
　　奚愉卿应征五百一个月的学徒工，同时要求一个包食宿。朱艳红给奚愉卿找的宿舍，是大学城的群租公寓，倒是不贵，单间八百，打工仔们几乎都住那，优点显而易见——便宜；缺点，自然也是有的。

　　朱艳红忽然来了兴趣:“你之前住哪儿？”
　　奚愉卿半真半假:“天桥底下、山洞里面、报纸当被子，以天为庐地为席，就那样对付呗。”真是不知真假。
　　朱艳红没有多问，这个小学徒机灵，有时候是机灵过了头。

　　小方走过来拍拍奚愉卿:“别太乐观，咱们的……”他看一眼老板娘，确定她走远了，这才压低嗓子，“可不是那帮天之骄子的租房条件，条件艰苦……啧啧……话说，你工资多少钱？活得下去？”

　　※※※

　　大学宿舍里，余满心刚雄心壮志要写开题报告，忽然困意上涌:“周末再搞吧，我先睡会。”她爬上床铺，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嚣，204宿舍门被“砰”地一声撞开。
　　进来的是杨柳，她们的舍友。

　　“咱宿舍啥时候能改进下，像五期那样能选室友？二人间？”余满心不满杨柳的震天动作，嘀咕道。
　　杨柳也不是个吃素的:“嫌吵吵外边租房子去呗，不过两三千，你大小姐也不是不能负担。”

　　“嘿，还来劲了？要不是看关芯面子上，我能忍你？”
　　“别呀，你租房带上关芯呗，没拦着你啊，你也不是负担不起两人的住宿费的人啊！”杨柳也看不惯余满心，相看两厌，一个看不上另一个我行我素，另一个看不上这一个大小姐做派。

　　关芯一个头两个大，她两边劝。
　　“你是个好的，三观正！”杨柳还是要说，“关芯，咱才是一个阶级的，穷学生，靠知识改变命运，靠着学习出人头地……哪像她？怕不是作文都写——我的区长父亲吧？”

　　余满心气的想要跳下来撕人。
　　关芯苦笑，但是不得不承认，杨柳说的对。一个宿舍四个人，她和杨柳都是小城市考来的，千军万马独木桥，两人都是当地的翘楚；余满心则是本地人，甚至高考擦边球，是体育生；另有一个蔡安奈，通常不见人影，据说是过渡两年就要出国的……

　　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命运有轻松困难之别。
　　关芯不敢说自己投胎了hard模式，但是起码，她的起跑线比别人的远一些。

　　关芯今天忽然也不想学习了，她学着余满心的样子爬上床铺，拉上遮光帘，不想听两人的日常吵架，关芯摸出手机。

　　她的手机一千八，好歹是国货性价比之王；余满心呢，她用最潮流的水果N；而奚愉卿——奚愉卿用五百八的国产战斗机。

　　这不，她发给奚愉卿的消息她又没回。
　　关芯把手机扔在枕头上，把自己也扔在枕头上，怎么，还是心情闷闷的？

　　关芯看看天，要下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