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灿若晚星时》长剑拂柳来

3、一（一修）

　　*

　　总之，她能上热搜，总没好事。

　　冯迟的朋友在这种场合提起这些鸡飞狗跳的新闻，让张宛不太舒服。

　　虽然她既没身份又没背景，在这行里摸爬滚打许多年，早已经习惯了男人们莫名其妙的羞辱，但这些是冯迟的朋友。

　　他们可以不给她张宛面子，总不能不给冯迟面子。

　　张宛没办法不对这种事情敏感。

　　难道是冯迟厌了，想踹了她？

　　她没忍住咬了咬下嘴唇。

　　冯迟还不是她想要放手的。

　　毕竟……他承诺过的新合约和组建工作室都没有兑现。

　　明明当初为了和他搭上关系，花了很多时间和功夫的。

　　冯迟不是那种典型的纨绔，不去夜店不泡女明星，唯一深陷其中的，只有游戏一种。

　　这种男人有好有坏。

　　好处是天天打游戏，没什么时间见识女人，被个大美女穷追猛打，肯定会很快缴械投降。

　　坏处是没什么恋爱经验，不熟悉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和藏起来的规矩，容易认真上头。一来容易变成牛皮糖就不好甩掉，二来良心难得安宁。

　　那时候张宛还在犹豫，被盈盈姐一锤定音：“想什么呢？冯迟又不是普通的游戏宅男，一旦开了窍，愿意把时间分给恋爱，那还不是大把大把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往上扑，用你担心？先想想怎么接近他吧！”

　　接近游戏宅男还有什么办法？投其所好。

　　盈盈姐明察暗访多日，把冯迟爱玩的所有游戏全都整理好，做成PPT展示给张宛看。

　　张宛看着长长的清单陷入沉思：人类真的有时间同时玩这么多游戏？

　　比她不走心也不走肾的前任矩阵还要夸张离谱。

　　但她很快接受了现实，选了那款以前参加活动时看别人玩过的——风靡一时的MOBA手游。

　　盈盈姐叹了口气：“这个是简单些——但冯迟对这个游戏的瘾好像不是很大，他好像更喜欢FPS类的游戏。”

　　盈盈姐暗示张宛挑战一下自己。

　　张宛努力过。

　　但没办法。可能是年纪大了，很长时间对着电脑，张宛一直头晕想吐，最后她俩还是根据她的身体状况，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那个用手机就可以玩的moba游戏。

　　盈盈姐又去做了资料，钦点了几个据说直男都喜欢的辅助，花重金请了国服教张宛玩。

　　张宛是真的感觉被为难：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在小朋友喜欢的东西上下功夫。

　　而且……玩游戏是真难。

　　要分析阵容、要挑选合适的英雄、要购买合适的装备，还要算对面buff刷新的时间、记对面C位的保命技能时间。

　　张宛想吐。

　　她边哭边对着手中的瑶瑶公主发誓，等得到了这个机会，她一辈子也不想再看游戏一眼了。

　　任何游戏。

　　但很奇怪，经过多方筹谋准备，她终于跟冯迟组队打游戏了，这游戏变得没有跟着那些老师们学习的时候那么难。

　　好像也不怎么需要算技能、看视野，甚至都不用买出最合适的装备。

　　似乎总是窝在沙发上，一边抽着烟，一边蹲在冯迟操作的英雄头上发呆，一整局都不用动一下，盾都不破一次就赢了。

　　简直不像是同一个游戏。

　　组队语音里，传来冯迟朋友的声音：“怎么回事啊？你不是不喜欢打贴膜游戏吗？怎么听说你又是买皮肤又是连夜练操作的？”

　　冯迟立刻炸毛：“你听谁说的？……胡说八道！”

　　“哦，是因为有妹子带咯，欸？这个妹子是谁啊？是嫂子吗？”

　　冯迟听声音是真的生气了，他大声叫起来：“我靠！你不要胡说八道好不好！？”

　　张宛用温柔的声线说：“我可以是。”

　　组队麦里狒狒一样的起哄声炸开一片。

　　*

　　那时候他朋友的调侃都是到此为止的，因为看得出冯迟的在乎。

　　可如今，他的朋友敢当面说这些让她难堪的话，释放着什么讯息呢？

　　她有些丧气，难免想到，可能还是因为前几天她又不小心登上的那条热搜。

　　那条热搜跟前面那两条的丑闻程度，不是一个级别的。

　　冯迟估计是嘴上说着原谅，心里还是对她芥蒂丛生。

　　最后走上前来跟她握手的男人更应证了她心中的猜测。

　　那个人脸上带着晦涩奇妙的笑意，没叫她张小姐，反而叫她“嫂子”。

　　“嫂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事呢？”

　　烦躁。

　　巨大的烦躁，让张宛几乎要绷不住笑容。

　　人群也因为这句话被惊动，更多奚落嘲讽的目光落在这里。

　　很多张脸上都在明目张胆地嘲笑着她的痴心妄想和自不量力。

　　这圈凉飕飕的目光围上来，除了心中难耐的烦躁和想逃的冲动，张宛内心其实没什么波澜。

　　在决定吃这碗饭的时候，她就逐渐学着对这些事情习以为常。

　　她维持着体面的微笑回应他：“那还得麻烦你们给我们算个黄道吉日啊。”

　　此言一出，人群哗然，后排有些讥笑声大到几乎不加掩饰。

　　明明习惯了被说不要脸的——

　　直到——

　　张宛的目光穿过人群，一眼看见那个人。

　　那个人正和一个珠光宝气、肤白貌美的年轻姑娘聊着天，甚至没有回头看这里。

　　那个人没有笑。

　　不知道……有点远，应该没有笑吧？

　　实在看不清楚。

　　张宛的喉头发紧。

　　那个人，就是前几天那条热搜的主角。

　　因为那条热搜，冯迟跟她生了好大的气。

　　那天，张宛哄好冯迟费了老鼻子的功夫——虽然看目前这个情形，似乎还是没有哄好。

　　可是远方的那个男人，看一眼就让人心中五味杂陈。

　　前几天在璇玑旗下的娱乐公司的走廊上，他们第一次见面——至少那个男人坚称，那天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可张宛很难相信。

　　那天在走廊上，她叫他“楚澜”。

　　她明明看见他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

　　可是连盈盈姐都说，一定是她的错觉。

　　真的是错觉吗？

　　那天，本来是去璇玑签合同的。

　　本来应该一帆风顺的。

　　她在楼下的车里跟冯迟吻别，说了许多感谢的话，上楼的时候也满心欢喜。

　　那可是冯迟家——璇玑集团旗下的娱乐公司——目前国内最好的娱乐公司了。璇玑还答应帮她组建工作室呢。明明这个机会是张宛朝思暮想的，她也算是为此机关算尽了。明明什么事都不该比签合同更重要的——总该是这样。

　　可是。

　　只是在走廊上看见了那个男人穿着西装走过的高大背影——其实也不算看见了，那天张宛没戴隐形眼镜，两百多度的近视，看得并不真切。

　　其实最初只是模糊听见了脚步声。

　　不知哪来的自信，凭脚步声，就敢确定是他。

　　她抛下了合同、抛下了朝思暮想的远大前程、抛下一屋子西装革履满面微笑的人，失去理智一般冲出房间，大声叫他的名字。

　　他回头的时候皱了皱眉头，眉眼带着凛凛北风呼啸的冷漠。

　　山峦一般深邃的眉骨清越，似是故人归。

　　秘书微笑着拦住她：“您好，女士，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枯死冰封的心跳啊——

　　即使是在那样冷漠的眉眼中——

　　它依然会跳跃、会生长、会溺死的——

　　真像，不仅是眉眼。

　　是即使他穿着昂贵的西服、还生了一把像是从小到大没向任何人低过头似的挺直脊梁；即使他身上环绕着养尊处优从没吃过苦的贵气；即使他说他叫冯越；即使他说她认错了人，还叫来了公司的保安；即使他把她扔在雨中的大楼外；即使她淋成了落汤鸡……

　　依然相信是他。

　　这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