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我的熊》惜清风

2、第二章

　　“无呼吸无脉搏可以实施心肺复苏按压……1001、1002……”

　　客厅里，半人高的毛绒熊身上已经没了防尘袋，整个熊没有为了省空间立起来，而是直接被平放在了沙发上。

　　一双白皙的手掌按压在熊仔胸口的位置规律地上下起伏着，看那胸口下陷的深度，可以猜想到按压的力度不会小，老式的沙发也因为这个动作窸窣作响。

　　听着动静而来的齐夕，看到这一幕笑声逐渐僵在嘴角。她还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跟她的泰迪熊同框氛围竟然会这么怪异。

　　高大陌生的男生，被压倒蹂.躏的大熊，还有奇奇怪怪的动作，以及那尴尬的不停被重复按压的位置。

　　这姿势……咋看咋不对劲

　　背对着墙，专心致志拿手底下的玩偶当自己心肺复苏模特的周凉，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正站着一个瞪大了双眼，满脸诡异神色的小姑娘。

　　作为一名开学后就要进行临床技能大赛的医学生，在他帮着把一堆行李搬进屋又被强留下来休息后，无所事事的人，看着一堆行李里面最显眼的熊娃娃，突然有些手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熊娃娃太大，在搬进来的路上，周凉就发现这玩偶外面罩着的透明塑料袋子破了个洞。怕里面被弄脏，在征得林姥姥的同意后他干脆把袋子全拆了下来，整个熊就横放在了沙发上。

　　结果不放不知道，放下来就发现这简直就是医学生必备的体格检查模特。怪不得听说女孩喜欢用玩偶当作练习对象，倒也不难理解。

　　眼神微妙地看了几眼浅绿色沙发上的泰迪熊，原本只是随便想了想。但闲来无事的人也许真的是太无聊了，也可能是齐夕这个熊娃娃毛茸茸的看着触感实在是太好，等齐夕出来的时候，周凉已经把手放到了泰迪熊的胸口。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位置找的正好，至少从齐夕这个角度看过去，面前这个陌生人正用手掌一下下往下摁的……貌似是她熊娃娃的胸部？

　　嗯???

　　真的是胸部!

　　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的齐夕，一时震惊地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这是哪里来的大流氓？他竟然连熊都不放过！

　　作为准高一生，再加上这些年齐母也很重视自家独生女的性.教育问题，所以齐夕自认不是个分不清好坏的小女孩，尤其这场面，绝对是人赃并获！

　　“呔！流氓”

　　“放开我的熊！”

　　咬了咬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姑娘生起气来什么都敢做，见到坏人第一反应不是叫人，而是抄起放在墙角的扫把就冲了上去。

　　别说，她劲儿用的还真不小，至少周凉躲开的瞬间都能听见扫帚划过空气带起的飒飒风声。

　　站起身扭过头，哪怕躲得及时，但下意识抓住扫把的人还是不小心把手臂弄脏了。皱了皱眉，看着面前突然出现，就像个炸毛小猫咪的女孩，男生脸上同样有着淡淡的惊讶，随后轻笑着歪了歪头。

　　“我是流氓？”

　　好听的男低音，明显区别于初高中生变声期的公鸭嗓，低沉的仿佛是琴弦被风搅动的尾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朝气和清澈，饶是齐夕正生气，也忍不住下意识惊讶地皱了皱眉。

　　这人的声音还挺好听

　　抬起眉，即使扫把被人握在了手里齐夕也没觉得多害怕。反而因为对方转过了身，而连忙故作凶恶地瞪了过去，既是想威慑对方，也是想记住这人的样子，回头她就告诉外婆去！

　　不过，这家伙竟然长得也还挺……勉强能看。

　　勉为其难地对这人的长相下了个定论，齐夕明显有些不高兴，觉得这张脸长在这种人脸上完全是暴殄天物。

　　凶凶的眼神从男孩俊逸的眉，好看的眼睫以及干净的下颌角一一划过，越看齐夕越是皱眉。没错过对面小姑娘打量眼神的周凉，好笑地看着小家伙越皱越深的眉头。知道她多半误会了什么，这会儿也不好解释，只忍不住逗她道。

　　“我长得很吓人吗？怎么看着我就这幅表情。”

　　这幅表情？什么表情？你一个流氓还想让我对你有好表情？

　　奇怪地看了这人一眼，齐夕暗暗用力拽了拽手里的扫把，察觉到自己怎么用力也抢不回来后，这才后知后觉地虚虚抬眼再度朝对方望了过去。

　　得，人家连动都没动，看来力气还挺大。

　　咽了咽口水，女孩刚才义正辞严的嚣张气势弱了几分。

　　而全程安静地任由对方作为，就想看看这小姑娘怎么应对的周凉，在发现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变得闪躲以后，终于忍不住弯了弯唇，轻声道。

　　“知道怕了？下次遇见这种情况还敢不敢一个人行动？”

　　要不说现在的小朋友胆子都大，一个小姑娘，看见家里出现个陌生人，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叫人，而是直接冲上来动手。

　　好笑地瞥了眼手里的扫把，周凉轻笑着扬了扬眉，倒是没再逗对方，只松开手后小心地退后半步，避开小姑娘扫把攻击范围的同时，也把沙发上的一个印花小薄毯递了过去。

　　“你干嘛？”

　　举着扫把仍然放在胸前，小姑娘脸上依旧是满满的戒备。

　　被她那看阶级敌人的眼光看得一哂，摇了摇头，周凉正想解释，就被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的林姥姥给打断了。

　　“诶呀，这是怎么啦？”

　　“夕夕快把扫帚放下，怎么这么没礼貌，不认得这是谁啦？”

　　转过头，齐夕正想说自己不是没礼貌，而是这人意图不轨时，却不防对方先一步取笑道。

　　“夕夕？”

　　“长得还是这么可爱，怎么对我那么凶啊。”

　　说着，看齐夕不肯接，男生直接把毯子披到了她的肩上。

　　“……”

　　流氓，说谁可爱呢。

　　被自己外婆强迫着放下扫把的小姑娘，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善，但没给她继续误会的机会，在林姥姥的介入下，周凉终于有时间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

　　男生的声音依旧轻缓，即使被误会，说话照旧不疾不徐，哪怕并不想听对方‘狡辩’的齐夕，都还是下意识支起了耳朵。

　　但是——

　　还没等听完男生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刚才还气势张扬的小姑娘脸上开始逐渐泛起热意。细密的眼睫微微半垂，整个人都仿佛文静起来。

　　那什么……不是袭.胸啊，心肺复苏是什么鬼。

　　僵坐在原地，终于知道自己冤枉了人的齐夕瞬间变成了个小哑巴。饶是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

　　也难怪，毕竟没有接触过急救方面的知识，看到那样的画面，她想岔了也不算太奇怪吧？

　　没有注意齐夕纠结复杂的脸色，坐在她旁边的林姥姥听明白事情原委后，却是瞬间笑得前仰后合，拍着对面周凉的胳膊轻声道。

　　“原来是这样啊，夕夕这丫头就是古灵精怪的，又这么多年没见过你了，也怨不得认不出你。”

　　说完，看着旁边还半湿着头发裹着毯子红着脸的齐夕，林姥姥也忍不住低声取笑道。

　　“还不好意思啦，看看你这脾气，问都不问清楚就打人，哪像个姑娘家。”

　　“……我又不知道他是在做那什么复苏”

　　“不管做什么都要先问清楚，你打人你还有理啦。”

　　喉咙噎了噎，被教训的齐夕咬了咬嘴唇，一时说不出话，林姥姥却是没忍住继续低声道。

　　“还跟我犟嘴，这么大个姑娘了衣服都不好好穿，头发也不吹干就到处跑。就你周凉哥哥脾气好，被你打了还给你递毯子，连你门口那些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是他帮忙搬进来的，还不跟人说谢谢。”

　　小脑袋被戳的一摇一摇，听着林姥姥的教训，齐夕却始终像个锯了嘴的葫芦般半天不说话。只是听完自己外婆的话后，也明白过来男生为什么要给她毯子了。

　　但是，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衣服，饶是知道对方是好意，齐夕还是忍不住小声偷偷吐槽道。

　　“真古板”

　　她又不是穿的很暴露，就一个小吊带裙而已，哪就需要毯子遮住啦？

　　想到这儿，小姑娘就自认为隐蔽地斜了对面多管闲事的男生一眼。

　　林姥姥年纪大了，耳朵不好眼神也跟着不太灵敏，倒没注意她这点小动作。但周凉无疑是正年轻，完全没漏过小家伙的眼神，好笑地弯腰把沙发上的熊娃娃端起来递过去，勾唇道。

　　“是哥哥错了，这熊娃娃可是我们夕夕的宝贝，不该随便拿来玩。”

　　……倒也没这么宝贝

　　抱回来自己的泰迪熊，小手指无意识地在熊身上画圈，吃软不吃硬的小姑娘眼看对面人跟自己道歉了，倒是也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

　　这刚骂了人家，又说谢谢，多尴尬啊。

　　抿了抿嘴，刚才还不客气地悄悄用眼睛斜人家的小姑娘垂下眼睫，开始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林姥姥这会儿倒没管她的小心思，乐呵呵地招呼着周凉道。

　　“有什么不能玩的，我们家夕夕没这么小气。来来来，阿凉啊，快尝尝这个红糖凉糕，我刚从冰箱里面拿出来的，你小时候可喜欢吃了。”

　　是的，刚才林姥姥就是拿这个去了，本就想着把人留下来尝尝自己的手艺。谁知道她就浇个红糖汁的功夫，外面就闹了起来。

　　白糯糯的凉糕刚从冰箱里面拿出来，此时还能看见阵阵凉气，自家熬煮的红糖汁浇在上面，香甜的气味不用尝都感觉得到。

　　弯了弯眉，早就不爱吃甜食的周凉笑着接了过来，细长的手指轻松地把凉糕碗端在掌心，在老人热情的注视下，认真地尝了尝后夸赞道。

　　“很好吃，林奶奶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哈哈哈，喜欢就好，你要是想吃随时过来，我给你做。”

　　看着男孩干净帅气，笑起来也带着浓浓书卷气的乖巧模样，最喜欢这种晚辈的林姥姥忍不住笑得眼角满是皱纹。

　　而望着这一幕，坐在对面的齐夕却是怔了一瞬后，默不作声地眨了眨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对面的人，连自己熊娃娃的毛毛都不抠了。

　　这凉糕明明是外婆专门给她做的啊，怎么就只给这人拿。看着对面的人一勺一勺大口吃的模样，齐夕默默扭过了头，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没漏看她表情的林姥姥笑着摇摇头，最后还是朝厨房抬了抬下巴，轻声道。

　　“知道你喜欢多放糖，你那份就在冰箱，快洗洗手自己去拿。”

　　“嘿嘿”

　　有好吃的了，两只眼睛弯起月牙，瞬间把刚才不愉快的事情放在脑后，小姑娘把自己的熊抱回卧室放好后，开开心心地就去拿自己的凉糕。

　　而看着她乐呵呵的背影，林姥姥却是又忍不住转过头，低声笑着跟面前的周凉说道。

　　“真是小孩子脾气，刚还闹别扭，这会儿又只记得吃了。”

　　“林奶奶，夕夕现在还在读初中？”

　　距离周凉上次来镇上都差不多有十年时间了，对于南安镇的印象不可避免地模糊了许多。

　　只是约莫记得邻居家的小姑娘好像特别喜欢吃草莓，刚好周家院子里就有种。有一年的暑假，周凉就碰巧在自家院子里抓到了个偷草莓的小贼。

　　想到这里，模糊的记忆仿佛有某一帧画面陡然清晰了一瞬。

　　穿着印花红裙的女孩，头上是两个扎的整整齐齐的马尾辫，爱美的小姑娘顶着一头的彩色塑料发夹，悄悄咪咪地把半个身子从院墙石缝里探过来，努力地够着草莓。

　　结果不知道是她长得太胖还是那天草莓吃的太多了的原因，等周凉听到动静过去时，看到来人本想偷跑的小家伙，竟然直接被卡在了墙砖的缝隙里。

　　小姑娘那天可以说是把脸都丢光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说，偷吃的名号都传遍了整个镇子，羞的好久都没敢出家门。

　　最后还是周凉叫人来把墙拆了才把她救出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如今两家人隔断的墙还是林姥姥当年找人重修过的。

　　想到这里，周凉瞬间忍不住莞尔，低笑声浅浅地从嘴角蔓延。

　　呵

　　看来长大的小朋友，依旧很贪吃

　　心肺复苏技能G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