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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疑是故人来 ...


  •   老大做到我这份上着实可悲,我欲哭无泪,无语凝噎,任由着他们将我拉到了不知是哪儿。

      站定,我侧着脑袋听着周围的声音。喧天的锣鼓阵阵敲响,燃放的爆竹震耳欲聋,欢声不断,笑语不断,热闹的好似过节。

      脑袋被红绸蒙了我看不见前方,透过漾起的红绸下摆,我瞅见了一双双脚,依着衣服颜色脚的大小,我看出了这满屋子的来人,该来的都来了一个不少。我很是有些恼意,平日里我带他们不薄,缘何他们就想着要造反了,这般将我五花大绑是想作甚?敲锣打鼓放爆竹又想作甚?难道老娘我如此失败,让他们欲先除之而后快?

      忍无可忍,老娘我直起腰板便要质问,还没开口,便瞅见了一个穿着红袍的人。那人是谁看不见,看袍下摆我确定是穿红的,那喜庆的红色比过年时贴的大红门对子颜色还要鲜亮的几分,颇为让人喜欢。

      “娘子,吉时到了,我们拜堂吧!”

      那人开口了,话语中都是喜意,还有一份迫不及待,我吓的一怔。

      李文清……怎么会是李文清……他不是早将这事忘了嘛……怎又想起来……还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上天怜见,我这辈子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噩运总是找上我?明明满山都是我的兄弟们,怎么就胳膊肘往外拐,和着外人来整我,嫌我不够悲惨吗?

      气的全身无力,我也不走了,盘着腿就坐到了地上,一唱三叹,仰天大哭。

      “爹啊……娘啊……你们带我走吧……这世上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啦……枉我拼死拼活地为这帮没良心的兔崽子着想……到头来什么都不是……还和着外人把我给卖了……爹啊……娘啊……世上的人怎么这么坏啊……活着欺负人……”

      我这一哭,屋子里顿时安静了,就听到我的声音。我还从未想过自己是这般感情充沛,眼泪源源不断,说辞一套一套。起初我也就是吓唬他们一下,没这么煽情。可当我想起自己还是老大,这么做有失身份想停下时发现已经晚了,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一来二去,假的也成真的了,一想到我那过世的老爹老娘,泪水立马似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这……这……”小鼻涕支支吾吾了两声,忙的蹲在了我身前,“老大……你别哭……别哭……兄弟们没那个意思……”

      “没有?没有还绑着我干什么?嫌我碍眼了,挡着你们发财了,要赶我走了就直说,别给我搞出这么些花样,要不是当初呼延老大非让我接替这个位置做这个老大,我怎么会做?你们老实说,我哪点对不住你们?我劳心劳力,吃不好,睡不好一心想着怎么经营好咱们的寨子,可你们呢?唔?”

      满屋子又静了,谁也不敢吱声。

      “说啊!”我刻意加重又放大声音,吸了一下鼻涕,“倒是说啊!”

      “老大……大家是舍不得你一个人……没想好心办坏事……你这么生气……”二斤跑到我身后解开了捆着我手的绳子,然后扶我起来。我火大,一把将他推了出去,扯开了头上的红绸站了起来,怒瞪着他们一个个。

      想来是我平日里太和气,当我好欺负。狗急了也有跳墙的时候,兔子怒了也会咬人,话都说到这份上,我也再不顾他们面子,索性把事情全都拉了出来。

      我指着二斤道:“二斤,你说,你又背着我在外面招惹了什么女人,还不敢让我知道,我说了多少遍,要找就找个好姑娘,好好的过日子,可你呢,你听进去了多少,瞒着我勾三搭四,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当我是老大了吗?”

      二斤被我一说,头压的抬不起来,脸全青了,只是余光偷瞟李文清,满眼的怨恨。

      骂完了二斤,我又指向了锅巴,“锅巴,还有你,别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每次打劫,你私吞了多少,藏了多少?我不说是给你面子,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想你在大家面前抬不起头,可你呢,你又怎么回报我了?”

      锅巴看着我一直翻着眼睛,想解释又说不出来。我摆了摆手直接让他别说了,就他伸不直的舌头,指不定把‘老大’打结成‘老娘’,‘银子’打结成‘瓶子’。

      骂完了锅巴,我又转脸向了小鼻涕,骂完了小鼻涕,我又骂根子,总之,在场的除了李文清,我一个都没给面子。

      骂了一顿痛快,我这口气总算是顺了,然后转脸看向李文清挑了挑眉。他李文清厉害,自以为能收了我的人,可老娘我也不是省油的灯。

      “李文清……至于你……弟兄们的私事毕竟是私事,好与坏,是与非我自会掂量,不用你来多嘴,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也不妨跟你说,不管我以后还是不是这个老大,你不要再让我听到类似的话,否则,滚下山!”

      挑拨离间是吧,反间计是吧,老娘会用,老娘的祖宗可是霍去病!

      李文清只是在笑,边笑边赞许的点头,全然不为所动,左半侧脸映着烛光白的有些剔透。

      我亦不甘示弱,昂着头看他,总算在大家面前给了他下马威,不然他还真以为自己是这座山头的主人了!

      沉默间,冬瓜匆匆地跑了进来,气没喘顺便开口道:“老大……不好啦……官兵来围剿了……”

      闻得此言,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不知所措的呆相。

      “已经到山下了……好多人……快……快想想办法吧……”

      听得如此我立即破涕为笑,指着冬瓜骂道:“不会说话就别乱扯谎,你以为这么一吓老娘就算了吗,告诉你,老娘早就看你们不爽快了,一个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把老娘当傻子耍,随便编个事儿就想蒙混过关,门都没有,今儿这老大谁爱做谁做,老娘不干了!”我一把摔下手中的红绸,推开冬瓜就往门外走。

      莫说围剿我不信,就是真的我也不怕。官府也就做个形式,以前没少遇见。还记得呼延当老大那会儿,太守他老人家不就是三天两头来次围剿,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还记得有一次我受了风寒睡的早,三更半夜愣是被外面的吵闹声给闹醒了。我摸黑到前面大厅一看,当即无语。呼延老大和老太守两人抱着酒坛子喝的不亦乐乎,其他兄弟们也跟官兵们斗酒斗的欢畅,整个官民一家亲。我很不理解,拉着呼延追问,呼延告诉我说,官府围剿是做给人看的,抓不到也是做给人看的。我不懂了问他什么是真的,他说,官府抓山贼人力财力都不足,这样方便向上面要拨款,山贼越是难对付他们得到的越多,这叫玩敌养寇,所以他们会哄着兄弟们配合,才不会真的要围剿歼灭。

      从那时候开始我知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也就从那儿开始,我一概将官府的围剿行为视为敛财,跟咱兄弟们打劫无异。

      冬瓜一把拽着我的胳膊,不住得摇,“老大,你不能不管啊,都到山脚下了……”

      我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李文清,“别叫我老大,我当不起,找能当人去!“

      冬瓜挠着后脑勺,一时摸不着头脑,吞吞吐吐道:“老大……你不做老大……谁做……这怎么回事儿……”

      一见冬瓜这表情我算是知道了。一定是他们觉得冬瓜跟我是一条心,这事儿瞒着我,连带着他也瞒过了。

      “怎么回事?都怎么回事?”冬瓜觉察出不对,叫了起来,满屋子人没一个回答他,都瞅着我在看。

      我深吸了一口气,很是失望的摇了摇头,“别问了,冬瓜,我走了,今日一别后会无期,自己多保重吧!”

      我还蛮想有个人站出来挽留一句,我压根就不想走,做样子而已,三下两下的都下来了,就没个人站出来说点什么,太让人心寒了。

      我痛心疾首,扶额往前,一头撞上了山脚下住着的乔大爷。

      老人家身子骨硬,撞得我脑袋疼,我揉着脑袋刚想咕叨,老人家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急急道:“小狐,你搞什么,官兵都快到你寨子门口了,你怎么还在这儿,这次不是闹着玩,真家伙都带来了,你快些准备。”

      乔大爷是没儿没女的孤寡老人,平日里兄弟们看他可怜,对他多加照顾,经常去帮忙去挑个水,劈个柴什么的,大家相处的很不错。

      乔大爷都急了,这事儿看来不简单了,我搓了搓手就想回去拿枪迎战,一转头见着那帮子混蛋便赌气转过了头。

      才一转头身后便不约而同的出现了一个声音:“老大,咱兄弟错了,给您赔礼道歉,别不理咱,还有那些官兵,您不能不管……”

      逼了半天总算逼他们说了句人话,我轻笑了一声走出了大门。

      二斤急急忙忙的又叫了起来:“老大,兄弟们都指着您呢,你不能走啊!”

      “笨蛋,谁说我要走,我回去拿枪,大家备好兵器,迎战官兵!”

      这次算是教训,看以后给你们梯子还敢不敢顺着爬,小心摔死!

      武装完毕,我带着兄弟在半山腰,上山必经的一条河道边候着官兵们。我选的这个位置颇有些门道,河道往上一里处是个岔路口,分三条道,只有一条往山上的,一条是死路。还有一条是环山道,走上那条道你也就圆满了,从那儿来回哪儿去,一点都不含糊。山上还有很多的树木,河道往上不远处有几块大石,方便埋伏,在那儿往下面射箭丢石头砸人很是适合。郡里的官差们安逸惯了,这点皮肉罪就够他们受的了。

      风声潇潇,流水滔滔,黄叶飘飘,正是秋高气爽时,北雁南归日。风吹的我的发丝凌乱全缠在了脖子里,衣服也在咧咧的响,一帮子兄弟们都昂着头举着刀子静候官兵的到来。

      不多时传来一阵马匹嘶鸣,对面走来一队人马。

      总算等到了,我正色拿出了山间主人的气派,大声道:“来者何人,竟敢私闯我龙顶山?”

      一声下去如石沉大海,半点回音没有,前方的马蹄声倒是越来越近,带队的几人也进入了视野。我有些惊讶,这次果真与以往不同,都穿着铠甲呢,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寒光,怪碜人的,我哆嗦了一下,又扯开了嗓子。

      “老娘的刀子不认人,再往前可就不客气了!”

      “哪来的贼婆娘?”前方一个领头的举着马鞭冲着我吼道:“还不快回家奶娃娃去……”

      听到这话,我好生火大,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俗人,滥人!

      “衙门真是大,怎么还养着山里会叫的野猪?”我鄙夷地摇了摇头,指着那人问兄弟们,“你们见过人模狗样的野猪吗?”

      “那就是呗!”众人一起附和,皆指着那人哈哈大笑,我也是笑的前俯后仰。

      却听得对面传来了一个很好听的声音,看不到说话的人。

      “姑娘,嘴巴太厉的女人可不讨人爱!”

      这声音有几分耳熟,我乍听之下竟是一懵,过了半晌,回道:“少用哄小丫头们的那套糊弄老娘,老娘早就过了那把年纪!”

      “可是听姑娘的声音觉不会过二十,又怎可说老,老娘老娘,把自己都说的老气横秋,这么爱扮老,莫不是有什么不堪的过往吧?”

      都说算命的多半是神棍,会用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骗的人深信不疑,一听这话,我不由诧异,这里也出了个神棍?

      “围剿还包算命,这位仁兄,你管的未免太宽泛。”

      “不满?那就是有了,那我猜猜是什么事情?被心爱的男人甩了,是遇到骗子被骗了财?色?还是嫁错了郎君……”

      我习惯性的一手揉着下巴歪着脑袋听声音,这声音这口气,只叫我想起了一故人,那感觉一闪即逝,我不敢往深处想,顿了顿道:“有胆子说为什么没胆子出来,老娘就是有不满了如何,我敢作敢当,敢爱敢恨,问心无愧!”

      “好,有胆量,够豪迈,我萧宇晴欣赏你!”说话间,站成一排的官兵分散出了一条道,中间走来一个紫衣便装男子,手中还捧着一株绽放的正艳的白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疑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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