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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裴放 ...

  •   天色将亮不亮,一处院子立在破晓前弥漫的大雾之中。

      院子里没有灯火,从远处看去毫无人气,仿佛快要消失在雾里,但里面却不断传来叽叽喳喳的低语声。

      不多时,被大雾笼罩的院子外,一道人影正在缓缓向这边走——来人身穿风衣,身形挺拔劲瘦,脸庞半隐在雾里,给仿佛精修的五官添了一丝朦胧的神秘感。

      一段萧索的石板路被硬生生走成了T台。

      走近后,他立在门前,抬起手腕上的纸带转了转。

      【11927——裴放】

      “裴放。”这两个字在他的嘴边过了一遍,声音低缓,陌生得如同别人的名字。

      裴放没多想,抬手推开了面前的院门。

      咯吱——

      推门声乍然入耳。
      同时,那些如蝇蚊的低语像浪潮般扑面而来,又在注意到门外走进来的青年时戛然而止。

      这响声在院子里回荡了一秒,骤然拨动着每个人内心的恐惧,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个无法降低存在感,突然走进来的男人。
      所有人腿脚像是长在了地面上,没人上前询问,甚至没人离开自己的原地。

      裴放状似无意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眼神扑捉着每一个人的神情。

      大概十来个人,都站在这里了。

      这院子是十分现代化的建筑,后面连接着几间平房,颇有乡村小别墅的风味,只可惜这里到处是蠕动的断胳膊断腿儿,血迹和骷髅遍布,地上的杂草跟黑色的头发混在一起,偶然还能看到从房檐上探下来的脑袋。

      院子里的人分成几波,扎堆抱在一起,脸上露出不同程度的恐惧,像是受惊后的动物,只低声颤抖,不敢大喘气。
      谁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真是假。

      所以,靠在围墙边上一动不动的那个男人倒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沉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裴放走上前弯腰,带着好奇细细端详着这张出众的面孔——睫毛倒是挺长,薄唇亦薄情,鼻骨上微微靠左有一颗不易察觉的小痣,即便没睁眼也显得攻击感十足。

      这人眉头皱着,连昏睡都透着不耐烦。

      裴放摇头心想:唉,这样一张脸,倒是可惜……

      下一刻,他便察觉到那男人眼睫微动,像是要醒,裴放轻轻勾了下嘴角,心思忽然拐了个弯儿。
      他修长的手指探出,逗猫儿般在这个男人高挺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

      “什么人?”

      刚才还在昏睡中的男人此刻已经睁开了眼睛,并紧紧抓着那只还没来得及撤走的手,用一双淬了毒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手劲儿越来越大,手腕上跟自己一样系着纸带。

      【12725——颜……】

      裴放飞快地瞥了一眼,没等看清楚上面的字,捏着他手腕的力气骤然加重,向后掰折。

      然而裴放没有把手抽回来,忍着手腕上的疼痛感,转而戏谑地抬了抬下巴,示意面前刚醒的男人向上看。

      一个没有四肢、脸上两个血窟窿的不明物体,正以不算缓慢的速度从墙上往下移动,眼看就要触碰到两人身上。

      很快,裴放感觉到自己的手被那股力气撤了回去,他被人向后推了一把。

      一条长腿晃过……下一秒,墙上的东西已经冲天而起,飞了出去。
      “咚”的一声,重重砸在了院子外面。

      外面是实地。

      男人这才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多出来的带子,除去那一串并不是他出生年月的数字,还有他的名字——颜束。

      颜束瞟了一眼周围的景象,面色沉了下来。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轻笑。
      裴放嗓音有些低:“只要是美人,脾气都这么大。”

      哪儿来的不怕死的?
      颜束微微眯眼:“美你大爷。”

      滋啦滋啦……

      【警告!破坏无攻击装饰性NPC,判定为C级危险人物,实施三级防控。】

      当众人都把目光放在院子里这两个率先打破僵局的男人身上时,一道不男不女、语气没有起伏的冰冷机械音突然响起。
      众人激起了一身寒栗。

      “啊——”尖叫声划破平静。

      “什么人在说话?!”
      “不像是人……”
      “都别说了。”

      院子里十来号人又是一阵恐慌,本来一堆残骨腐肉就够人恶心的,现在还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这声音。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什么叫“无攻击装饰性NPC”,以及这跟刚刚飞出墙外那血淋淋的玩意儿有什么关系?

      只见颜束冷下脸,无视这道莫名的警告,再一脚踩上旁边试图爬上他小腿的东西。
      那是只有半个身体的婴儿……正在用空洞洞的眼眶看着他。

      众人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推我挤地往后,偏偏有人在一旁看戏嘴还停不下来。

      裴放揉着手腕感叹:“啧啧啧,腿真长。”

      话音刚落,那半截身体的东西就被这双长腿的主人踢了过来。

      裴放眼神一变,明明可以直接闪避,却偏偏学着颜束刚才的动作,抬脚把传过来的“血皮球”踢出了墙外。

      伴随着“咚”的一声,那道不知道从哪来的机械声音再次响起。

      【警告!严重警告!】
      【二次破坏NPC,判定为C级危险人物,共两名。】
      【实施三级惩罚,即刻流放。】

      蠢东西,怎么连他也算进去了。
      裴放眼神凝滞,盯向房檐上的骷髅头,无奈得有些不可置信。

      显然这蠢东西不会替他心里的想法答疑解惑,两人眼前顿时一道白光闪过。

      没过一会儿,周围的景色便成了烈日当头的沙漠。

      还真是流放……

      太阳高高挂在头顶,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热量,周围入眼即是黄沙,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颜束用脚后跟轻轻在沙面上研磨着。
      ——是实景,不是幻觉。

      这次麻烦了,这并不是简单的绑架。
      颜束头脑有些混乱发昏,却觉得身上的血液都在沸腾着,胸腔鼓噪,不安分地跳动着。

      “还真够浪漫的。”裴放抬手遮住阳光,淡淡地评价,“蜜月旅行的首选。”

      颜束看了这人一眼,转身就走,嘴里念念有词:“也是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颜束揉了揉太阳穴,思绪略微飘了飘。

      不久前还是在晚上,他出门买完烟刚拐进小道,就被几个人挡住了去路,本以为是抢劫,颜束便扔下了钱包,却没想到对方是冲人来的。
      然而当他踹倒对方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忽然开始头脑发懵,他确信自己头上没受什么重伤,可不知怎么眼前白光闪过,接着便没了意识。

      再醒来,便是刚在那院子里的那一幕......

      现在看来,这个破地方以及某些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诡异的院子、莫名其妙的广播,直接能够瞬移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全都违背了原本生存的自然法则。

      还有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男人,透露着难以琢磨的神秘,普通人就算不害怕,脸上却不可能连一点意外的情绪都没有。
      但是这个男人仿佛轻车熟路,他的注意力也根本不在这变化的场景上,而是紧盯着他。

      像是在看管……

      在颜束的认知里,世界上只有两类人会表现出“眼里只有你”的感觉。
      第一类:你是他的命。
      第二类:他要你的命。

      显然这人不会属于第一种……颜束不打算坐以待毙。

      “喂,等等,当我是你保镖吗?少爷……”裴放看着连累他掉落此地的人倒是转身就走,在后面追喊着。

      这次没等他说完话,一双利剑似的目光就射了过来,裴放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紧忙刹住即将脱口的话:“咳,自我介绍下,裴放,你呢?”

      “闭嘴。”颜束不耐烦道。

      裴放往前又走了两步,袖子里的东西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他紧盯着前面在烈阳下的人,一如既往保持着轻佻语调:“姓闭啊,名字倒是少见。”

      颜束没搭理他,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裴放跟紧了前面的人,像一头匍匐在羊羔背后的饿狼,只等一个好时机,就能瞬间扑上去咬断猎物的脖子。
      “你等等我,我害怕啊!”裴放加快步子。

      他话音刚落,颜束却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脚步骤然停下。

      身后的人越来越靠近。

      颜束眼神瞬间凌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腿回踢。
      看起来十分不爽有人跟着他,也仿佛在越来越近的敌意中试探什么。

      哟,他们倒是心有灵犀,居然比他先出手了,

      常年在危机环境的潜意识之下,裴放立刻抬起左臂格挡这次突如其来的攻击,同时右手袖子的刀锋也随之出现在手上,刺向颜束的小腿。

      颜束立马收力,翻身就踹,裴放手里的军用匕首便擦着手心飞了出去。

      “呵。”裴放呼出一口气,摁着手上被划破的口子,不怕死地开口,“刚认识就这么刺激,我可能吃不消。”

      “刚认识吗?”颜束认真且防备地看着他。
      如果是刚认识,为什么会对他下死手?

      本身只是一句调侃,但被颜束这么一问,裴放倒还有点不自在,仿佛被看穿了一般:“那你觉得呢?”

      颜束走过去捡起匕首,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

      “这地方古里古怪,我藏把刀防身总不为过。”裴放瞳孔颜色极深,他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让人有种难以怀疑的信服。

      颜束坦然跟他对视着,没再说话,只是目光在这把刀上逡巡着。

      见对方难缠,裴放拿出了十足的无赖气质:“倒是你直接动手......太迫不及待了,你是什么人?”

      虽然是颜束预判了他的动作先发制人,但这心怀不轨的恶人倒嘴上先开始告状。

      周围泛起了热浪,两人之间掠过的飞沙走石仿佛都带着火星。

      其实在这里,他就算杀死个人又能怎么样呢?

      颜束捏着匕首的手指紧了紧,唇线抿出一丝狠意,但这次那道声音却没给他再次出手的机会。

      【流放惩罚临时截止,将立刻返回千子镇。】

      眼前亮起白光的刹那,颜束听清楚了镇名。
      不知道是不是又被强制返回的缘故,颜束听着耳边的机械音,竟然升出了一种熟悉感。

      “快看,他们回来了!”
      “居然还活着!”
      “妈呀......”

      等到能看清楚东西时,颜束仍然站在那个院子里,若不是裤子上沾了点黄沙,刚刚那一切就好像是一场幻想。

      太阳已然升起,天完全亮了,院子里的各种污秽杂物也都消失殆尽。

      颜束扫了一眼衣服上同样沾着黄沙的裴放,脑子闪过刚刚播报的机械音。

      “临时截止......”颜束薄唇轻启,明明刚从烤箱似的沙漠回来,这一眼却浑身透着彻骨的寒意。

      “嗯?”裴放挑了挑眉,故作疑问。
      看到颜束那张杀意未退的脸,裴放又装模作样地笑了下,朝院后的平房内走去。

      【场景即将开启,任务现在发布。】
      【第一个任务:请在第太阳落下前接自己的孩子放学。】

      如果说刚刚到这里的时候,看些那些东西是害怕,那么现在听到什么任务发布之后——全员懵圈,院子里顿时一片寂静。

      “这都是什么意思?”人群之中有人率先问出了大家心声。
      “搞这些东西吓人有什么用,绑匪人呢?”一个面相凶恶的男人踹了一脚紧闭的大门。

      院子里没人搭腔,显然从天未亮到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没人觉得这是一起简单的绑架案。

      “喂,你们都说话啊!”面相凶恶的男人再次喊道,“难道都想死在这里吗?”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有个胆小的女生被吓得哭了出来,看起来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人群中逐渐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这任务是干嘛的?”
      “这接孩子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孩子?我连女朋友都没有啊。”

      颜束打量着这栋房子。
      刚刚裴放进了里屋,那人镇定得不像话,也许知道些什么。
      抱着套话的想法,颜束避开这一院子不知底细的人,默默走进了里屋,进入后是个客厅,左右各有两间房。

      左手第一间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颜束直接推开了门。

      床上的人坐了起来:“你怎么不敲门就乱闯?”
      “这里是你家?”颜束环视一圈这个房间,回怼道。

      裴放轻轻一笑,从床上跳了下来,直直地走上前,看着颜束伸出了手,从他的腰侧轻擦而过。
      “咔嗒”一声,从颜束的背后响起。

      “不敲门,总得关门吧。”裴放的手依旧停在门把手上,看着一脸冷酷的颜束,玩味得笑道,“不然做坏事会被发现的。”

      啪——

      颜束拍开腰侧若有似无挨着他的手臂,皱着眉问:“你在做什么?”

      裴放:“想知道?”
      颜束看了他一眼,脸上仿佛写上了一个“滚”字。

      虽然态度不好,奈何颜束这张脸着实太吸引人。

      裴放抬起眼皮,仔细看了两眼,这才重新躺回了床上:“太阳落下的时候要去接孩子的,还不抓紧时间过来睡一觉。”
      “......”颜束从窗户看了出去,太阳还高高挂着。

      那群人大概仍然站在院子里。

      有人啜泣,有人发怒,有人新奇,有人崩溃......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把所有人都搞得一头雾水。

      床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颜束瞥过去,裴放倒真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他走到床尾的凳子坐下,靠在墙上看着洒进屋的阳光,又把视线移到床上那人的脸上。

      颜束心想,现在还不能杀他,显然他是这里唯一知道情况的人。

      没多久,他就在脑子里杂乱的思绪和屋外的嘈杂声中模糊了意识。

      时间流逝着,颜束没做梦,他意识逐渐清醒是因为有一只手在他身上乱摸。

      “你干什么?”颜束随即抓住那只在他身上不安分的手,捏着手腕向下用力掰折。

      裴放另一只手立马砍向颜束的脖子,大有把他打晕过去的目的。

      察觉到侧方的袭来的危险,这种异于常人的敏锐让颜束立即抬手格挡,但裴放却只是抓着他抬起的手摁到后方的墙壁上。
      从而迫使颜束掰他手腕的力气瞬时变小,刚一松开钳制,裴放迅速摸向颜束腰侧。

      但却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有。

      颜束反应过来,抬腿就踢。
      裴放此刻是岔着腿站立,紧忙放手,往后猛退好几步,直接撞到后方桌子上。

      下脚真黑,裴放往下看了眼:“怎么?你想我断子绝孙。”
      而对面的人拉了拉衣服,面无表情:“不介意帮忙。”
      “把刀还我。”裴放伸出手,表情有些懒。
      颜束抱起双臂,没有理会:“先说说那任务是什么意思。”

      此刻,两人同时抬眼看向窗外,这一觉确实睡了很久,太阳正在无声无息地下落。

      黄昏来了,孩子们又在哪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裴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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