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落日》狐言先生

4、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元旦文艺汇演的节目基本上已经订下来了，是全班大合唱，唱《我们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

　　班里发了歌词，林美景看了几眼，委实记不住，打算到时滥竽充数算了。

　　她回到家，还没进房就听到房间有音乐声。

　　她爸对她说：“小瑶要代表班级参加学校的元旦文艺汇演，这不在排舞呢。”

　　“跳舞？”林美景探头看了几眼林洛瑶，粉白色的舞裙，粉白色的舞戴，再上她纤瘦的身姿，每个动作，旋转都很美。

　　林美景忽然很失落，自己什么都比不上人家。学习不行就算了，连这么课外才艺都是一事无成。

　　林爸问林美景，她们班准备出什么节目去参加元旦文艺汇演。

　　她没好气地说：“唱歌。”

　　晚饭她没吃，她说谎说自己肚子痛，林爸林妈都不知道并不知道她减肥的事，也不多怀疑

　　林美景，做完作业就去找顾良辰了。

　　这个时间段他家正在吃晚饭，他妈妈忙拉林美景来吃饭，她总不能说她在减肥吧，因此只好又装肚子痛。

　　饭桌上，顾良辰一反平常，大口大口地吃饭吃菜，吃得很多，但他明显很撑的样子。

　　林美景忍不住低头小声问他，他憨憨地说：“我得拼命吃，只要我吃胖了，以后被骂胖子的时候，就有我陪着你被骂了，我陪你一起胖！”

　　“所以……这几天你都拼命地吃？”

　　“嗯……差不多一个星期了，我还天天吃巧克力冰淇淋呢，只可惜我好像都没有胖。”他神情有点失落。

　　也许，能义无反顾地陪她一起胖的人就只有这个傻小子了。

　　林美景莫名地又是一阵感动，这傻小子，能为她打架，愿意陪她一起被骂而增肥，她又怎能不感动呢？

　　于是，她悲壮地抬头看着他，重重地拍着他肩头坚定地说：“放心，你不用陪我胖，我减肥！”

　　……

　　当时电视上经常有广告说什么碧生源常润茶，减肥用的，林美景攒了好久好久的箱底钱都拿出来了，偷偷买了回来。

　　白海棠知道了都惊愕了几秒：“你就不怕吃坏身体？”

　　她不知道，她就这么做了。

　　林美景吃了几天，没什么感觉，心想应该没有副作用吧，但意外往往发生在重要时刻，比如元旦文艺汇演那天。

　　一开始呢，她是打算随意地唱几句的，滥竽充数嘛，但文娱委员不是好糊弄的，非逼得她们一个个地唱，所以她基本上是会唱了。

　　再加上顾良辰说：“我一定捧你的场，你一定要好好表现。”

　　她想既然都这样了，那就认识对待吧，因为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声音还是挺好听的，所以她开始期待这个自我表现的机会。

　　可是……

　　文艺汇演前一晚，她半夜肚子痛，动静太大，惊醒了林洛瑶。

　　当时林洛瑶看见林美景面色苍白如纸，全身冒着冷汗，咬着牙痛得在床上打滚，着实吓得不轻，忙叫了林爸林妈过来。

　　林美景神智不太清，但知道自己半夜被抬进了医院。

　　话说回来，她也不知道是怎么把她弄进医院的，是爸爸呢？还是妈妈？是背的呢？还是抱的？

　　不过这件事成为了她小学作文的常用素材，没有之一。

　　一要写什么我的谁谁谁的作文，她都会写我的爸爸或妈妈，永远都是一个下雨且寒冷的夜晚，她突发高烧之类的，爸爸或妈妈冒雨背着她到医院……

　　但回想那晚她爸妈送她去医院，她大概是清楚一点的。

　　那天并不下雨，也不太冷，而且一出门就打到车了，根本不存在什么寒冷的夜晚，风雨交加，瘦弱母亲背着重病女儿徒步医院的烂大街剧情……

　　但毕竟是源于生活，当然要高于生活，所以，往往这些作文都会得到一个很可观的分数。

　　回说那晚，林美景是急性肠胃炎，因为此事，她偷买碧生源的事被捅破，林妈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

　　鉴于她是个病人，林妈骂了几句就消停了，林爸直说她没脑子，小孩子吃什么减肥药，玩命，并且因此扣了她的零用钱，为了预防她再次瞒着他们买减肥药。

　　后来，她第二天被逼得请了假，终与元旦文艺汇演失之交臂。

　　再后来，她又听说林洛瑶在元旦文艺汇演跳的舞获奖了，美得她。

　　再后来的后来，她又听说唐婉也在学校的元旦文艺汇演得了奖，街坊邻里见面就夸奖。

　　有时候她真的挺羡慕某些人，长得有漂亮脸蛋，学习又好，又多才多艺，比如唐婉和林洛瑶。

　　有些人的妈妈总说，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她妈妈从不说别人家孩子，她只会说：“你看看你小瑶姐姐。”

　　尽管如此，她依旧活得好好的，正确来说，是活在我自己的小世界里。

　　元旦文艺汇演之后第二天，是周末。

　　这天，她无聊地坐在楼下的草坪上，顾良辰从她身后冒出来，吓了她一跳，他问林美景为什么在文艺汇演中请假。

　　林美景随意扯了个理由，显然他并不相信，但他却没有追问。

　　只见他用很一种遗憾的语气：说“我还想听你唱歌呢？可惜了。”

　　他说话间并没有看着林美景，他坐在她身边，目视前方，微风轻拂着，她们就这样静静地坐了十分钟左右。

　　林美景忽然微微侧过头看着他，淡淡的阳光洒在青翠的草坪上，洒在他身上，阳光下顾良辰的侧脸曲线格外柔和。

　　她心里忽地柔软起来，顿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我现在唱给你听。”

　　顾良辰看向她，他俩四目相对，他眼睛雪亮，如星辰璀璨，而她眉眼带笑的。

　　她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这样放声大唱。

　　她走到台阶上站着，手握成拳头当成麦克风，他则在台阶上微仰着头看自己。

　　“我们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爱祖国，爱人民，鲜艳的红领巾飘扬在前胸。

　　不怕困难，不怕敌人，顽强学习，坚决斗争，向着胜利勇敢前进，向着胜利勇敢前进，前进！向着胜利勇敢前进，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沿着革命先辈的光荣路程，爱国家，爱人民，少先队员是我们骄傲的名称。

　　时刻准备，建立功勋，要把敌人，消灭干净，为着理想勇敢前进，为着理想勇敢前进，前进！为着理想勇敢前进，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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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走得有些快，一晃眼，已经是2011年9月1号了，林美景上六年级了。

　　虽然她告别了那段扮演《欢天喜地七仙女》的年龄段，但是她依旧怀着一颗少女心。

　　比如她还保留着之前的芭比娃娃，但是她个人改造了一下。

　　她剪芭比娃娃的头发剪掉，然后自己一针一线为它做出一头乌黑的长发。

　　她还用旧床单，旧衣服剪掉来帮它做衣服，但她做的是古装，她帮芭比娃娃梳了各种各样的古代发型，用牙签来当簪子，插进盘好的发髻上，穿上花花绿绿的古装衣服。

　　“有请我们京城第一美女，丞相大人的千金凤倾城小姐！她配着音。

　　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她就拿着细心装扮好的芭比娃娃从天落下，裙摆自然张开，她又配着群众的声音：“哇，好美啊，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林美景又为的手中的女主角凤飞雪配声：“大家好，我今天来就是想寻一个如意郎君。”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若有谁对出下一句，我便下嫁给他。”

　　这时应该有一个富二代出来，捣乱，“今天，我就一定要得到你。”

　　“救命救命……”

　　她幻想着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大侠出现，英雄救美，最后还吟了一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自此凤倾城便终情于他，不能自拨，之后当然是父亲反对，被逼凤倾城下嫁门当户对的人，然后凤倾城抵死不从，逃婚，私奔，追杀，生离，死别，什么他坠落悬崖，我失去记忆，什么归来的恋人成为他人妻子，一大堆误会之后，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然而，她又来一句“：对不起，我并不是这个时空的人，我是现代穿越过来的。”

　　她用一个被自己打扮成中国古装女子的洋娃娃，花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演绎了一部几十万字的穿越狗血言情的玛丽苏小说。

　　这是她每个周末必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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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当时于正的《宫锁心玉》热播，穿越这题材就沦滥了起来了。

　　无论是上课下课，她和白海棠，苏春晓总是在讨论晴川和八阿哥，那时杨幂就是心中的女神，冯绍峰是男神。

　　看电视剧时，林美景可是冒死看的。

　　因为是湖南卫视晚上十点的时间，她是冒着被妈妈痛骂的风险追完这剧的。

　　苏春晓是四阿哥党，白海棠是八阿哥党，两人经常因此斗嘴互撕。

　　虽然林美景当然很喜欢看《宫锁心玉》但她还是更喜欢《步步惊心》

　　她好喜欢若曦的性子。

　　看《宫锁心玉》的时候，她没选四阿哥，也没选八阿哥，但在《步步惊心》里，她选了站队。她站十四阿哥，站了十四曦CP。

　　当时她觉得十四阿哥好帅，就是戏份少了点。

　　只是后来，十四阿哥林更新越发沙雕了，成为了九亿少女的梦——林狗。

　　记忆中的六年级，陪伴林美景的就是这些玛丽苏电视剧，还有刚兴起的穿越小说。

　　什么《梦回大清》《瑶华》之类的小说，还有小妮子，明晓溪，饶雪漫这些青春校园小说。班上的女生差不多都在看。

　　林美景那会子上学还有早读午读，她们女生都有一本漂亮的笔记本，是专门抄歌词的，里面贴满了贴纸。

　　不过已经不再是《欢天喜地七仙女》这些了，而是崛起新秀《宫锁心玉》《步步惊心》《一起来看流星雨》这些偶像电视剧的贴纸。

　　她们当时还抄了好多歌，《爱的供养》《三寸天堂》《为你唱一首歌》《星空物语》等等。

　　白海棠是张杰的死忠粉，整本歌词本，全是张杰的歌。

　　她们总是会趁读书时，放声歌唱，日日如此，后来有人举报她们，她们当众被批评，自此她们收敛了不少，但却从未就此收手。

　　苏春晓推测一定是班长那个八婆告的密。林美景表示赞同，谁不知道班主任的在班里的眼线就是班长丽丽啊。

　　还记得六年级上半学年的某天，班上被划成两派，史称六年（7）班两极冷战。

　　一派的以丽丽为首的，姑且就叫莲花队，另一派是以学习委员婷婷为首的，就叫绿茶队吧。

　　两队为何站队撕逼，这个林美景并不了解。

　　她知道此事时，班级上已经是阴风诡雨了。

　　苏春晓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婷婷之前对她有过一点小恩小惠，她一听到站队开撕，立马投奔绿茶队。

　　而白海棠是个很怂的人，对于丽丽抛出的橄榄枝不敢拒绝，生怕得罪了她，所以不得不加入莲花队。

　　两队阵营已经形成，林美景就是一个纯路人，应该没谁会记得她吧。

　　但是！

　　丽丽悄悄对她说：“美景啊，班主任说让我选几个同学去图书馆做管理员，我想来想去，还是你合适，听说最近来了好多新书。”

　　林美景干笑，她自然听得懂言下之意，不然这些年的《金枝欲孽》和《宫心计》都白看了。

　　而婷婷私下对她说：“我新买了几本小妮子的小说，挺好看的，还是明晓溪的小说，对对对，还有饶雪漫的，你喜欢吗，我全都借给你。”

　　她呵呵干笑。

　　林美景是个很怕得罪人的人，她当时面临两派的威逼，如临生死诀择。

　　后来，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既不得罪绿茶队也惹不到莲花队。

　　顾良辰问：“什么办法？”

　　她得意地说：“卧底！”

　　当婷婷听说林美景投靠了丽丽的莲花队时，冷冷扫了她一眼，此时，林美景回头拼命朝她眨眼睛，婷婷似乎领悟了什么似的。

　　一下课，趁丽丽不在，婷婷过来问她：“你到底站哪一边的？”

　　林美景贼兮兮地说：“我是你这队的，之所以这样是想卧底丽丽这一边，帮你们打探消息。”

　　幸好林美景是会编故事的人，一下子就编出一个完美的理由来让婷婷相信她的身在曹营心在汉。

　　顾良辰对林美景竖了大拇指：“你牛！居然敢这样，不怕东窗事发，死无全尸？”

　　“我不冒险，我现在就会死无全尸。”

　　顾良辰叹了口气：“呵，女人，一种神奇的生物。”

　　林美景没反驳，因为这话没毛病，的确如此。

　　对于林美景这个两头蛇的身份，除了顾良辰之外，谁都不知道了，连白海棠和苏春晓喜不知道。

　　当然，林美景也不会真的给消息婷婷。

　　婷婷经常问林美景有没有发现丽丽她们在干嘛，私下悄悄说了什么有没有骂她。

　　林美景总是假装没看见，没注意，不记得了之类的烂借口推搪或者直接编些假料糊弄她一下。

　　后来有一天，林美景打扫完学校分配的公区卫生之后就回教室，途中碰到了丽丽队的小君，她小心翼翼地问林美景是不是婷婷队派去丽丽队的奸细。

　　林美景当场吓愣，支唔了几声，在不明小君属性，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她装傻充愣地说：“……我不是啊，不知道你说什么！”

　　小君淡淡笑着说：“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我也是奸细来的。我是婷婷队的。”

　　林美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因为小君有可能是婷婷派来试探她的，也有可能是真的奸细。她当下忐忑不安。

　　后来，她想到了一个办法，为了证明小君的真实，她悄悄地去告诉丽丽，说小君是婷婷队派过来的奸细，丽丽当时就发火了，冷嘲热讽地骂了小君一顿然后赶出了莲花队。

　　小君大概知道林美景卖了她，恨恨地咬着牙看着林美景，说：“林美景是婷婷那边的人，她也是奸细。”

　　林美景当然一口否认，但最后，她还是被揭穿了。

　　她不记得这两极阵营是什么时候瓦解的，她只记得两极冷战期间当时可谓是弥漫在班级上空的一片乌云。

　　尽管两极瓦解之后，丽丽婷婷出现了世纪破冰但这仍然是她小学时光里不可缺少且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因此让她领悟到了一句令她终生受用的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