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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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佑二年。
东京，洛阳。
斜阳催月，江风起雾。
无名酒肆，临窗雅座。
青衫人倚窗而坐，眉目清朗舒淡，神色慵懒，手指不经意地轻扣酒杯，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
“听闻今夜天香楼会加演一场歌舞？”从旁桌传来讨论的声音，“据说是花魁千影的专场呢。”
“千影？那个一月只接一位客的花魁？”
“可不是，千影虽只是艺妓，怕是不会比那些官妓差的吧？”有人举杯咂嘴道，“我和你们说，我有幸见过她一回，虽是蒙了面的，但那如火般的身姿，是直接能烧到人心眼里的。”
“呵，人家可是花魁，还是卖艺不卖身的，你也就心里想想吧。”
“嘿，你别说，今夜的专场说不准便是卖她初夜的呢？”
“就算是，也轮不上你。人家是洛阳第一楼的花魁，没有万金就想得到她？你也就白日做做梦罢了。”另一人自饮一杯，“照我说，那个总穿红衣的小妖精就算像火，也是能把别人同自己一起烧了的。若是她卖了初夜，便也不是她了。”
“那倒是，早开的花早谢。”先前一人遗憾摇头，“可她在天香楼也有三五年了吧，想是也不小了，还不如把自己卖户好人家呢。”
“嘿，别想了，结账吧，结账。”
青衫人唇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天香楼，千影……”
指尖依旧不紧不慢扣着杯口，目光却似不经意般穿过窗棂，落在长街那头奢华香艳的小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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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楼。
逐舞小筑。
风月笙歌，纸醉金迷。
青衫人独身一人，坐在离舞台最近的一处雅座，一扇雅致的山水风屏隔开周围人好奇的视线。
那人一身青衣看似普通，布料却精致细腻，细看之下，还可在领边袖口看到以白色细纱锦线绣上的繁复暗纹，雅致又不失华贵。他斜倚在雕花镂空的金花梨木椅上，单手支额，那张清秀的脸算不上阳刚帅气，却处处写满了风流，慵懒舒意，勾起的唇角似笑非笑，另一只手则不紧不慢地摩挲着搁在桌边的袖剑。这柄袖剑仅一尺来长，黑鞘金边，镶了汉白碎玉。抚剑的手净白若玉，骨节分明，纤长却显得有力。
不多时，舞台上鸣锣开场，老鸨说完几句开场，便开始有楼里的姑娘上台献演，如流水般一个个走过。
姑娘是个个如花似玉，闭月羞花之姿，歌舞诗书也各有所长，场下掌声不绝，叫好声不断，而青衫人却始终保持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神色不动，似是竟没有一人引起他的兴致。
终是轮到了花魁千影，先前兴奋的人群却蓦然静了下来。
正在这时，楼里的烛火瞬时熄灭，竟是不分先后，整个场子立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青衫人的眸子几不可查的微微缩紧，却发现整个场子安静依旧，没有人骚乱，甚至没有人随意交谈，想来这是千影上场的惯例，便也微微放下了心。
正想到此处，忽有烛光蓦然亮起，一时之间亮彻整个舞台。
青衫人微一眯眼，却见整个楼子只有台上烛光灼然，原来竟是在那烛灭的半刻里，台上摆起了上千支红烛。
烛蜡如泪滚滚滑落，映着台上红纱墨发的纤纤人儿一双白皙的赤足。
那人儿红纱蒙了半面，只余一双灿若星辰的明眸在外，盈盈一笑间，光华流转，竟漾起千古韵味，风流无限。
她只随意摆开一个起手式，随乐起舞。长长水袖盖过玉指，在荧荧烛火上扫过，身形随意而轻灵，一身红纱似透非透，掩映着那如柳身姿，引人遐想无限。
她脚下点踏踢伸，折腰、旋舞，身影似飞，好似毫无规则，却又未触碰任一支红烛。那双赤足总是堪堪自火焰上划过，飘起的烛烟透过飞扬的红纱墨发，四散开淡淡的麝香味。
那身姿似舞出了千影万幻，一时就似化身为那飞扬跳跃的火焰、灼人心扉，一时又如折翼的赤色蝴蝶，在火中挣扎起舞，明灭间带起悲哀却决绝的艳烈。
遐想间，烛灭灯明，场中间只留下灼烧殆尽的残蜡，早已不见了千影身姿。
青衫人闭目饮酒，微微呼出一股浊气，似是感慨地低喃：“千影，千影……”
过了半晌，徐娘半老余韵犹存的老鸨缓缓走上台，对着满场盈盈一礼，语带抱歉地道：“千影今日本还备了一场盛舞，但她已选好了今日的恩客，那场舞便只好演给那唯一的幸运客了，真是万分抱歉。为了赔罪，我天香楼花榜排名第二的双生花若饮、若歌将联袂为大家献舞一场。”语罢，又补了一礼。
台下顿时乱了起来，叫喊声不绝，还夹杂着骂声。
“嘿，这算个什么事？”
“奶奶的，老子就是来看她的，怎么说不演就不演的？”
“就是，老子今天就是要看她演，不出来还不行了！人给的起银子，老子难道给不起？”
“哎，真要比，你倒是比得过人家嘛？就会吹。”
正骚乱着，就听有人高声喊了句：“是谁如此幸运，能得千影姑娘的青睐？”
老鸨微微一笑，指向青衫人落座之处：“是这位定下首席雅座的青衫公子。”
一语罢，喧闹的声音顿时低了不少，许多人叹息着摇了摇头，连那扯着嗓子说给得起银子的大汉也瞪眼看着青衫人桌上珠光宝气的袖剑，哑了声。
能定下首座的，那个不是腰缠万贯的主？真要比，能比得过人家？
青衫人眉头微挑，似是也有些讶异，转而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双生花的演出很快上演，下了场子的老鸨走向青衫人，向他低语道：“这位公子，千影已于魅香小阁候着您，请随我来。”
青衫人微微颔首，拂袖起身，一派潇洒地随着老鸨上了楼。
魅香小阁位于顶层，整个楼面布满了红纱香锦，并不显空旷，却微微透着些香艳的寂寥。
老鸨为他开了阁门便告退了，只余他一人对着满目的红纱帐。
“公子，您来了。”帐内隐约透出曼妙的身影，那声音轻柔如暖玉，拖曳的尾音却多了分难言的慵懒倦怠。
她微微拂开遮掩的红帐，露出一张未曾蒙面的脸，白若寒玉的脸上，一双丹凤美目微微眯起，秀挺的鼻梁，如樱花般柔美的唇瓣噙着一丝笑意。整张脸看去并不如何倾国倾城，却有种别样摄人的美隐隐透出。
青衫人走近几步，抬手去触摸那张魅惑人心的玉面：“千影、千影……”
千影微微一笑，媚眼丝丝。
触手的肌肤也如寒玉般清凉，那一丝清透却从他指尖直滑心口，使得他浑身一激，眼眸中也闪过一抹异样光华：“你……”
未等他说完，千影微微侧过脸颊，一张樱花小口含住了他的指尖，呼出一口淡香暖气，微微模糊地轻声道：“公子，来见千影何必那么紧张？千影又不会吃了你……”
青衫人一怔，眼眸中也透出些暧昧的光泽来：“我巴不得你吃了我呢……”
千影痴痴一笑，伸出舌头微微滑过他的指尖。
他只觉一股酥麻自指尖透入，还未反应，身上青衣的锦织腰带已滑落在地。
他一把抓住千影搭在他腰间的冰凉玉手，略显无奈地道：“你怎得比我还心急？”他的声音微有些低哑，听来格外有几分风流暧昧。
千影只笑不答，伸了另一只手解下他的外衫，抬头凑近了他耳边微微呵出一口气：“其实……我只是讨厌穿青衣又自命风流的人……”语毕，一袭青衫滑落在地，竟已裂成两半，显是无法再穿了。
青衫人略显惊讶地转过眸子，摇头轻笑，也凑近她暧昧耳语：“你要脱我衣衫，说了便是，我自会为你脱了……”
千影魅惑一笑，挣开了被他握住的手：“莫七公子的衣衫也不是那么好脱的……”边说着，凉凉的手指在他仅着内衫的胸口虚画了个圈，袖口微扬间露出了右手残缺的尾指。
莫七神色一凝，专注地望进她的一双眼，却只见深邃，不见底。
方才她解他衣衫，虽是他握住了她一只手，但她的手指却轻搭在他脉穴上，顺便封住了他袖中的那柄短剑。
她显然会武，且武功不低，他甚至看不出她的深浅。
莫七也微微笑了，似笑得毫不在意，带些慵懒戏谑的神情在脸上，淡淡地道：“知道我是莫七还敢脱我衣服的，也只你一个。”
“这是千影的荣幸。”她扬眉一笑，血色水袖又笼住了那一双手。
“千影小姐请在下来，可有什么要事？”莫七风雅一笑，“还是真想为我独舞一场？”
千影抿唇一笑，万分认真地道：“我只是想脱了公子的衣服，而已。”
莫七哑然，也有了几分无奈：“千影小姐好兴致，却叫我如何下楼？”
“我这小阁从不留客，莫公子想走便请自便就是。”千影好整以暇地看他，语气竟是认真的。
莫七哈哈一笑：“我花颜红尘里过了多年，今日竟是反被你调戏了，真真有趣。”
“千影不敢。”她嫣然一笑，“若是莫公子要兴师问罪，我自当不起。但若公子七日后再来，我独开此楼只为你赔罪，如何？”
“哦？当真？”莫七好奇看她，不明白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自是真的。”千影睁着一双如玉美目看他，烛光恍惚间，却似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
“好，好，美人相邀，如何敢不赴约？”莫七也看她半晌，飒然一笑，竟就这般负袖转身离去，遥遥只听他的笑声传来，似是十分愉悦。
千影独自立在房中，低眉垂目，不知在想着什么。
良久，她微微俯下身子，拾起地上残破的青衣，用残缺的右手慢慢摩挲着。
“你，还活着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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