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老祖宗》须鲸

2、第二章

　　木灵和刚收的和尚跟班静修来到了灵台山下的潜灵城，城内人多热闹，却不嘈杂。

　　她看见来往的和尚还挺多，便回头看跟班，气质卓然，独树一帜，行间脚下不带尘土，伊然一副高僧模样，如果换一身干净不破的衣服就更好了。

　　静修看她停下脚步，也停下看她，还未开口问，就见她从荷包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自己。

　　“你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静修看她白皙的手中躺着的一锭银子，抬手看了看自己破旧的衣服，面无表情的询问，“施主可是在嫌弃贫僧？”

　　木灵：“倒也不是嫌弃，主要是看你可怜。”

　　静修：“……”自他记事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说他可怜。

　　木灵在街上随意闲逛等静修，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合眼缘的，因为卖的多是佛珠、经文、香纸等，她一不信佛，二无人可祭奠，买了十分浪费，就想去找和尚。

　　一转身就见到出店的静修，和尚换了一身灰色的宽袍，干净整洁，亮闪闪的眼睛直直的望过来，不比青楼头牌勾人的眼神差多少，不得不承认这个疯和尚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施主接下来要去哪？”

　　木灵：“要去淮阳。”

　　静修点了点头，与她并肩前行。

　　“施主可是饿了？”

　　静修不说木灵都没察觉自己好久没吃饭了，仔细一想上次吃饭还是在奇木门乔文谦给送的，来灵台山一路也没什么胃口，这一提起还真是有些馋了。

　　他们就近在一家面摊就坐，木灵点了两碗面，一碗素面一碗牛肉面。一回头就见和尚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于是乎她撑着脑袋也直勾勾的看着他。

　　如此坦然的目光，倒把静修看的有些不自在。

　　木灵见他眼神躲闪，歪头看他，“你是又心动了吗？”

　　锅里冒出的水雾迷花了眼，静修微微握拳，一点也静不下来。

　　木灵：“你对别人有过这样吗？”

　　静修：“未曾，施主是第一个。”

　　他眼睛本就好看，此刻还满是真诚，看的木灵心里有些飘飘然，竟一时无话可说。

　　“噗嗤。”

　　忽然一声笑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望过去，是一位女子。

　　女子本就生的美艳动人，又穿红戴绿，涂脂抹粉，十分惹眼。

　　自她在面摊坐下以来，周遭的人都直勾勾的看着她，唯有他们俩人眼里只有彼此，女子觉得有趣便听了他们的话，一听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女子微微颔首，自报家门，“小女子影儿，唐突了。”

　　静修对于这个贸然插话的影儿并无好感，看了一眼后回头看向木灵，目不斜视，再未多看她一眼。

　　木灵听完她的名讳笑了笑，笑意却是冷淡的在敷衍，“姑娘笑什么？”

　　“奴家只是觉得，人生漫漫，第一个不定是唯一一个，最后一个。”

　　女子说完，静修陷入了沉思，木灵却觉得十分有道理，点了点头望着她，示意她可以继续说。

　　“我有许多姐妹，温柔娴静，顽皮泼辣，清冷孤傲，不定师父就喜欢上哪一个了。”

　　女子一一罗列，木灵一听这就是揽客了，她回头看和尚，见他一脸茫然，便给他解释，“确实有很多姑娘，各种各样的，你若好奇可以去看看。”

　　闻言，静修点了点头。

　　木灵：“那就请姑娘带路。”

　　影儿的马车就停在路边，木灵与她同坐车内，和尚与马夫在外。

　　车内弥散一股时有时无的木香味，许是姑娘熏了香，木灵因为这香味，抬眼看了看影儿。

　　正好对上姑娘打量的目光，影儿也不蹙她，大方笑道，“姑娘生的可真是好看，也不怪师父会为你破戒。”

　　关于破戒，和尚确实是为了她要破戒，只不过是杀戒。

　　木灵垂眸笑了笑，忽然感觉佩剑震动，是她要找的东西在附近，她掀开车帘望去，一抹黑影从眼前掠过，她钻出马车对和尚说道，“你先去门口等我，我很快就来。”

　　匆忙嘱咐完就跳下车跑了，静修正要追上去，却被人拉住了。

　　影儿见他眼神冰冷，讪讪将手收回，笑着解释：“师父莫急，姑娘家这般急切是常事，您追上去恐怕不妥。”

　　静修对她的话似懂非懂，但也知男女有别，刚才木灵既说了要他先去等她，那他便先去，左右她有事他也能知道的。

　　木灵追着那抹黑影，落到灵台寺中，佩剑就安稳了下来，寻不到那黑影的气息了，许是受到了寺中的哪位神仙影响，她凝神寻黑影气息，踪迹没感知到，倒是发现有人在靠近。

　　“前辈。”

　　木灵抬头望去，来的是一位较为年轻的和尚，正双手合十对自己行礼。

　　和尚抬头，目光清澈沉静,若非年纪太轻,倒是有些得道高僧的气质。

　　木灵上次见他，他还不是灵台山的和尚,那会子还是奇木门的弟子,偶尔跟着乔文谦一起来给她送饭。

　　没成想，乔文谦辛辛苦苦培养的首席弟子，竟为灵台山做了嫁衣，成了“无想”和尚，想想也真是心酸。

　　只是这些与木灵无半分关系，请帖已经送达灵台山了，这灵台寺她不得已才进，眼下那黑影怕是早已逃之夭夭了，这寺里的香火味太重她受不了。

　　无想是来灵台寺送经文，远远地就认出了是她，还未说什么就见她要走，便开口叫到:“前辈。”

　　木灵止步，抬眸看他，一双杏眼平淡如水,等他下文。

　　“万空大师想见您。”

　　木灵静静的望着他，思索了好一会也没想起他说的万空是谁。而无想眼见她一双杏眼染上了茫然之色，紧接着一脸认真的说，“既然是他想见我，为何不是他来见我，而是我去见他。”

　　“……”无想一时无言以对。

　　说罢，木灵还自我肯定的点了点头,然后双手一背继续离开。

　　无想望她那洒脱的背影，明明看着不过少女的模样，偏有一种翩然出尘的气质，每一步都走的沉稳自信，毫无少女的娇俏。他从小就见她如此，如今他都二十有六了,她依旧毫无变化。

　　木灵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顿了顿，转身看还在目送自己的和尚，“乔文谦让我给你带句话,择道，需三思而再思。”

　　她声音清脆，随着风的轻柔传入他的耳里，无想自幼就被教导对她应当比对前辈还再敬重,只是这位大前辈似乎没把自己当前辈，说话、做事太过随心而欲。

　　他还记得自己半夜被她掳走，只因前辈听说妙相酒楼的酒不错，需要人带路前去，他便被抓成了壮丁，还险些醉的落入狼窝。

　　虽然前辈不像前辈，但无想依旧很敬重她,甚至出奇的信任她。

　　“前辈没有话想同我说的吗?”

　　突然这么一问，木灵想起了一件事，往前挪了几步，与他再近些，“话倒是没想说的，就是有个问题想问。”

　　她正要问，手腕就传来一阵凉意，凭空显出一条金线，与她在疯和尚面前斩断的那根一模一样，金线逐渐显红，凉意渗入骨髓，看来是疯和尚遇到麻烦了，她朝不明所以的无想告辞，便抬手唤出了佩剑，随着红线方向前往。

　　无想还从未见过她这般急切的模样，垂眸看了看手中的经文，低声念道：“阿弥陀佛。”

　　木灵刚落地入目便是翻来倒去的桌椅，其中是形容狼狈，哼哼唧唧的女子，酒味与脂粉味混合，浓烈的味道直冲嗅觉而来，若非看到影儿哀怨的眼神，她转身就是要走的。

　　“实在是欺人太甚！”

　　影儿梨花带雨的哭诉，木灵微微皱眉忍着刺鼻的味道，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那和尚站立于墙角之处，脸色煞白，左手蓄着灵力，一副防范姿势，堂堂七尺男儿竟被一群女子逼到角落。

　　静修见她望着自己，便将左手灵力收了，也直直的望着她。

　　明明依旧是寡淡无神的眼睛，可木灵竟觉得他是在委屈，一时无言以对，他这副样子哪有在灵台山要杀她时的果决、狠厉。

　　“我看这位爷哪里是来寻欢的，分明是寻晦气的，好好的和尚不做，来欺辱我们一群小女子，我看必定是被扫出寺庙的疯和尚。”

　　有心中不忿胆子大的女子骂道，木灵没有回头，望疯和尚眼神更委屈了，欲言又止的模样，想着在灵台山见他的样子，兴许他真不是什么正经和尚。

　　“姑娘快把他带走吧！”

　　这是影儿的声音，木灵回头看，摔倒的姑娘已经互相搀扶着起身了，影儿搀扶着年纪较大的女子，听声音刚才骂人的就是他。

　　女子继续骂：“真是晦气！就算是行纪检来我这鸣翠阁都不敢如此放肆，我今儿个就算是撞鬼！赶紧滚吧！”

　　听言她应该是老鸨了，骂的很刺耳。

　　木灵不擅与人打嘴仗，便抬脚往和尚那去，看他才买的衣服被扯的乱糟糟，还沾了红唇，便抬手给他拢了拢领子，问道：“为何动手？”

　　“她们将我强拉进来，灌我酒还扯我衣服。”

　　老鸨怒骂：“笑话，不喝酒寻欢来青楼做什么！喝茶吗？”

　　木灵不管老鸨，看他脸上竟然浮现了厌恶之色，憋了半晌才道：“来时我并不知是这种地方，况且是她们强拉我进来，我不喝酒她们灌我，我要走是她们拉着我不放。”

　　老鸨一听就急了，扯着嗓子喊：“他酒钱没结清就想走，哪有这样的事。”

　　静修一脸气愤，只怪他久不下山不知是这种地方，否则他断不会踏入这种地方，惹出这场争端。

　　木灵也听懂了前因后果，难怪疯和尚这般委屈，听着老鸨又要骂，木灵转身一眼扫去，截住了她的话，“好一个强买强卖，还恶语相向。”

　　她眼神阴冷，语气更为冷淡，让人脊背生寒，无端生出恐惧来，无人敢应声。

　　木灵将腰间的荷包扔过去，老鸨看那荷包干瘪，一脸不屑的捡起，翘起兰花指捻起荷包一角，将袋口朝下倒，银子、金子、银票簌簌的掉，足足掉了半盏茶的功夫，银钱堆积到人的膝盖，荷包才没了动静。

　　在座的都看的目瞪口呆，老鸨被一地的金银闪花了眼，直到被旁边的影儿戳了几次后才回过神，再抖了抖荷包，“叮当”一声脆响，叫醒了所有人。

　　老鸨一扫不屑之色，巴巴的靠近，“都是误会，姑娘和师父都是贵客，影儿还不倒……看茶！”

　　木灵见不得她一脸谄媚，微微退却离她远些，不小心撞到了静修，便站住了脚，神色恹恹的问道：“可够买你这楼？”

　　“够了够了！别说一个，十个都够……”

　　木灵不想听她废话，扭头问受委屈的人，“你需要她们给你赔罪吗？”

　　静修摇了摇头，心中更加愤懑了。

　　见他不想，木灵便不多留了，略过老鸨往外走。

　　“还是不高兴？”

　　和尚虽然没什么表情变化，但是木灵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不知道是不是手腕上金线的缘故。

　　静修摆了摆手，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

　　木灵却抬手拉住了他，回头看追出来的老鸨，和屋子里花花绿绿的陈设，低声唤道：“小绿。”

　　老鸨以为她是在叫人，连忙凑上前，便眼见着她手里凭空多了一把翠绿的剑，而后朝自己扫来。

　　她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得一阵大风扫过，片刻后她依旧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面前的两人却不见踪影了，紧接着身后是绵延不绝的惊呼声，眼前的路人都是一副惊恐模样。

　　老鸨回头一看，瞬间腿软了。

　　眼前哪里还有她的鸣翠阁，只剩下一片空空荡荡的地，姑娘们完好无损，地上只剩下零散几根木头和一堆银钱。

　　惊吓后满是劫后余生的感慨，她们这无意间惹到的是神仙啊，幸好仙人手下留情了。

　　她口中的仙人此刻正御剑在空中，一脸笑意。

　　静修同她一起站在绿剑上，侧目看她，“为何？”

　　“哄你高兴啊！”

　　“嗒！”脑子里突然响了一声，好似禁锢某样东西的铁索断了似的，紧接着心里堵满了东西，一点一点的侵蚀他的理智，而眼前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子占满了他的目光，不觉间他真的跟着她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