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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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腿师弟面色刷然一白，抬头望向岸边主座上的白涵之。
白涵之也脊背僵直，隔着汤汤灵泉默默睨了一眼，挂上和他师尊岫玉长老极其神似的假笑：“九儿姑娘当然可以自己挑。”
红衣倩影一闪，唐卿翊跃到背着灵宠蛋的妖兽背上，微微张大眼睛。
那一颗差点要被选中，端到她面前的灵宠蛋，上面竟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
就在她踩上四角妖兽脊背的瞬间，只听灵泉边亭台里，有几个人暗中念动咒文。蛋壳破开，巴掌大的灵宠蛋里忽然钻出一只重瞳凤羽的巨大灵禽，四周笼罩着浑黑煞气，一声长啸响彻天际，展翼时的狂风迷了她的眼。
白涵之找准机会，装出满脸惊骇：“九儿姑娘，你身上怎么会带着魔气？！”
旁边几名仙二代应声附和：“只有魔气才能将灵宠蛋里的幼禽催化成长！”
话已至此，恍然大悟。
魔修自然是要被取消参赛资格的。
这些人找一只这么大的魔化灵宠用符咒伪装，混在几百个寻常灵宠蛋里，就为了陷害她身上有魔气？
引狼入室，愚蠢。
魔化灵禽双眼四瞳，目光微微偏向岸边，唐卿翊坐过的位置。
它眼中映出黛蓝长袍、马尾束发的少年身影，刹那间漆黑瞳仁扩散，哀嚎不止，俯冲向下，惊得四角灵兽四处逃窜，背上灵宠蛋纷纷滚落。
那七名策划一切的擂台优胜者念动咒文，试图制服它。然而魔禽愈加失控，尾翼掀动煞气黑雾，直压得邻近修士喘不过气来。
“白仙君，咒文怎么不管用了？！”
“不该啊，藏经阁书上说魔化灵宠都是没有神智，灵力底下的蠢物，非常好操控……”
话还没说完，魔禽羽翼扫过灵泉上游主座。
白涵之脸色铁青，嘴唇发抖，甚至忘了闭上眼睛。魔禽的四颗漆黑瞳孔在他眼中无限放大那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招来了什么样的祸害。
唐卿翊手指下意识抚上颈后的封印，但犹豫之间，还是没有拔出玉针。她手中化出银丝，套住灵禽细长的脖颈，悬崖勒马一般，堪堪让那长矛似的鸟喙停在白涵之眼前。
她紧了紧手中银丝，却制不住暴躁的魔禽。可她没有半分慌张，掷地有声地斥道：“白仙君，你有这闲空诬陷我，没空练防御术法吗？！”
魔禽长啸时，江玄遥识海中的浩瀚知识再度被唤醒，闪过三个字：重明鸟。
重明鸟族群是上古妖界大族，曾经立下拥戴初代妖王的不世之功，忠心耿耿。
他的眼睛不受控制地跟随那对巨大的羽翼，心想：妖族从不与魔族为伍，重明鸟怎么会沾上魔气？
重明鸟忽然扭过头来，四目相对。
只这一眼，它放开了对白涵之的进攻，朝江玄遥这边猛然扑来！
“小心！”眨眼间，唐卿翊已经拦在他面前，手中银丝万缕，将地上趴伏的重明鸟牢牢拴住。
旁人眼中，是江玄遥即将被魔禽取了性命，千钧一发之际，唐卿翊拦在他面前制服了魔禽。
而那魔气缠身的巨大灵鸟，忽然对着她的方向重重趴了下来！
轰隆一声如高楼塌陷，震天动地。
定睛一看，他们以为没有神智的妖兽，双翼大展，双爪蜷曲，竟像是在行跪拜礼节？！
所有人暗暗吃惊。
擂台上仅展现出金丹修为的女修，居然有如此魄力与威压，能让眼前魔气强盛的魔禽对她下跪？
此时，重明鸟以妖族雅言神识传音，满场只有江玄遥一个人能听见它沙哑的诘问——
“主君，您在这仙界乐不思蜀，可还记得我们惨死的族人么？！”
主君？
妖族对妖王称“王上”，主君又是个什么称呼？
江玄遥心底漫上冷意，也以神识传音，用熟练的妖族雅言回应：“……我不认得你。”
眼前的魔禽，生生撕开了他刻意掩藏遗忘的过往。
对自己的身世，沧阳宗主和长老们缄口不言，江玄遥有过设想，却无法取证。
妖族至少没落数千年，现世妖族天生愚钝不开神智，妖界往事无记载，不可考。他记事时在仙魔大战之前不久，修行不过百余年，就算身世蹊跷，父母不详，又能与妖族有什么渊源？
可如果他不是妖族，为什么天生就与灵兽亲近感应，嗜鲜血啖生肉？为什么宗主和长老们叫他妖孽？
那一条条再明显不过的蛛丝马迹，今时今日，终于引向最荒唐的猜测。
他不仅是妖族，血亲先祖在妖族的地位，甚至远在重明鸟一族之上。
唯有几处想不明白——
他已经去过上古妖界幻境，亲眼见过妖族嗜血生杀，却本性单纯，与魔界不共戴天，更不可能修炼魔功。
为什么他天生易引煞气入体？为什么自灵脉碎裂重组以来，他总在被动吸收别人的痴怨与魔气？
再者，他从没变过兽形，就算有妖族血脉，却不知自己是什么妖。
满场修士，无人知道江玄遥正在与重明鸟神识对谈。只看到唐卿翊猛拽了几下银丝，那巨禽看似屈服，其实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不肯走，倔得很。
身后的江玄遥显然在她保护之下，如雕如琢的眉眼、唇红齿白的脸庞，反倒无辜惹人爱怜。
“好一出英雄救美。”白涵之身旁某一位宗门弟子不合时宜地叹道，“女英雄也美。”
白涵之：“……”
唐卿翊牵着银丝试探，但魔禽死死跪着不肯动。她心急难耐，甚至回顾起了妖界幻境中学到过的雅言。可惜她早就忘光了，连句问候寒暄的话都说不出来，更别提与它交流。
沉默折磨得在场修士几乎崩溃。
有人悄悄溜出宴席座位，却发现四周已被重明鸟的魔气笼罩，浑厚魔气与他们根基未稳的脆弱仙灵根排斥，碰一下就神识撕裂，痛苦不堪。
“主君不认得我也无妨，我自有办法证明您的身份——您胸口是不是有一道保命禁咒，只要有人对您不利，便会加倍反噬？”
重明鸟神识传音，仍然趴跪着，巨大羽翼随着沉重呼吸起伏，每一下都牵动着周围年轻修士们的心。
江玄遥避而不答：“既然叫我主君，请先收手，不要伤及无辜。”
“这些虚伪的仙界修士哪里无辜？他们当年——”
重明鸟突然缄默，连神识传音也发不出，四颗巨大的瞳仁不甘地转动着。
江玄遥眼皮一跳。
噤声术？
眼前魔禽，几乎与仙界元婴初期修为同等，若不是元婴后期或化神大能，谁能侵入它的神识？
重明鸟吐露真相不成，字字泣血：“我等借助魔族力量才得以苟全，此次混入仙界只为寻找主君，您与我们回到魔城，我们才有主心骨，才有复族的希望……”
“只怕要让你失望了。”江玄遥眼中映着红衣倩影，不为所动，“我有留在沧阳宗的理由。”
众人只见魔禽好像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诡异，像兽爪刮弄木墙一般尖利。
眨眼间，它羽翼翻飞，强行撑开唐卿翊绑住它的银丝，一道涡流怪风将主座上的白涵之卷了进来，被它牢牢抓在爪子里，在江玄遥面前晃着。
众人眼里，它是在对唐卿翊耀武扬威。
“这魔化灵宠竟有神智？”
“它是不是要拿白仙君做人质？！”
唐卿翊跨步上前，白涵之挣扎哀求道：“九儿姑娘，别，别轻举妄动惹怒了它……”
重明鸟利爪轻轻一拨，在白涵之的后背刮下一道血痕。鲜血滴入澄澈灵泉中，满场回荡着白涵之的惨叫。
江玄遥眼中映着鲜血，也映着娇小的红衣背影。
唐卿翊明显慌了神，一直看着白涵之的方向，就连进攻的姿态都犹豫了许多，显然是不想伤到重明鸟爪子里挣扎的无辜性命。
有人在耳边忍不住啼哭抽噎，在血淋淋的伤口面前，钟鸣鼎食的仙君们也没了吟诗作对的雅兴。
然而，白涵之鲜血飞溅，江玄遥亲眼目睹凄凉惨状，嗅到血腥香气，只是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角。
他叫眼前魔禽不要伤及无辜，可它真伤及无辜时，他根本无动于衷。
江玄遥忽然有些迷茫了。
百余年来，他曾想将自己的心锤炼得柔软温情。为何此情此景，他哪怕一丝恐慌和同情都挤不出来呢？
与此同时，全场修士的慌张恐惧，终于凝成浑厚的煞气，汩汩流向他的灵脉，游走全身，淹没了江玄遥本就脆弱的仙灵根。
重明鸟沙哑的妖族雅言，仿佛蛊惑人心的魔音：“您还觉得自己能与这些仙界修士混在一起吗？您与他们本性不同，强行融入不过痴心妄想！”
原来重明鸟伤人见血，是故意让他认清真相。
可惜，他很早就明白了。
“无论天性如何，我往后余生，只求修行问道，扶弱济贫，惩恶扬善，无愧于心。”
江玄遥脑海中闪过百年前的一抹模糊的笑容，任凭魔禽眼神如何怅恨，也只是更加坚定。
“好，很好，妖族数千年辉煌，最后竟然出了你这等满口假仁假义，与修士为伍的主君……我早该想到，你不过是个半血杂种，指望不上！！！”
江玄遥怔忪片刻，啼笑皆非：“我从小听惯了妖孽二字，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妖族同胞，怎么同胞又叫我杂种？”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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