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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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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亲自去看一看才可以。
——明年六月,我带你去。
男人的声音足够漫不经心,有种很清越的磁性,听不出任何情绪,似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
夏念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脏砰砰直跳,像是一面小小的鼓,响声不绝于耳,震动着胸腔。
顾燕北受伤的位置在腰腹,没有伤到胳膊和腿。
拆弹的人受伤都是常事,他身体素质绝佳,根本不用人照顾。
与其说夏念儿是给他当护工,倒不如说是找了个宽敞明亮不被打扰的地方学习。
顾燕北这个人虽然是个枪林弹雨里摸爬滚打的兵痞,但其实很有分寸,天一黑就把夏念儿赶到小赵护士的宿舍。
小赵护士的宿舍空了一个上铺,刚好给夏念儿住。
周末过后,就是开学,夏念儿早上去学校,晚上再过来,
上学放学的路很近,但她都是用跑的。
生怕一个不注意,被继母又或者是“未来夫家”带着人,拿个麻袋把她装起来逮去结婚。
很快,学校放了寒假,春节临近。
她没被麻袋装走,也没被继母从学校气势汹汹抓走,成绩依旧全校第一。
这样的风平浪静让人心里直打鼓,像冥冥之中在酝酿一场把人卷走的暴风雨。
一个月的相处,夏念儿彻底跟顾燕北熟悉起来。
原本在她心里,这个帮她交学费的武警叔叔是个遥不可及的、谪仙级别的人物。
可是越相处越发现,这谪仙可能是下凡的时候没下好,带着一身幼稚的少爷病。
“小高中生,商量个事儿。”
他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含混的儿化音,很好听,就是显得人不太正经。
尤其是一双微微凹陷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人瞧的时候,总有些不怀好意似的。
这是一个足够好看,也足够危险的男人。
夏念儿正在绞尽脑汁写数学,闻言抬头。
顾燕北勾着嘴角:“累了吧,休息会儿。”
夏念儿很感动,家里人只会说“死读书干什么还不去干活”。
感动不过三秒,就听见这少爷懒洋洋说了句:“帮我买盒烟,我教你。”
“医生说了,忌辛辣、忌生冷、忌烟酒,”夏念儿绷着小圆脸,很严肃,“你想都别想。”
顾燕北“啧”了一声,垂眸瞧她,咬牙切齿笑了:“小古董。”
原来之前温和的长辈模样都是装出来的,这样的顾燕北虽然混账,但是要更接地气。
不敢看他无奈含笑的眼睛,她的笔尖落在纸上,和着心跳,沙沙作响。
除了买烟,他还要吃医院外面小吃摊的烧烤,要吃加麻加辣的米线,要吃鲜花饼和烤乳扇……
每次点名要一堆,买一堆回来他又不吃。
出手阔绰的败家少爷,每一样纡尊降贵尝个一两口就放下筷子。
气得她一边仇富,一边咬牙,明明都是很好吃很贵的东西。
她每天上学路过,一样都不舍得买,就只是看看闻闻味道,就加快脚步跑过去。
顾燕北看着她皱巴巴的小脸,懒洋洋靠在病床上。
养伤这段时间,有个小屁孩在面前解闷真是不错:“你吃,不吃就扔掉。”
如愿以偿,看她一边瞪眼,一边把东西都接过去。
顾燕北弯了弯嘴角,还要带着笑说一句:“有劳。”
其实他都看到了。
那些从学校里出来的学生,路过小吃摊,总要停留一会儿、手里拿上点什么。
只有他面前这个倔强的小姑娘手里是空的,埋头走过他们,再一头扎进医院。
也因此,夏念儿已经很久半夜睡觉没被饿醒了。
顾燕北除了喜欢“气”她,还喜欢捉弄她。
医院外面的楼下开了一家蛋糕店,香得她写作业的时候都没心思,忍不住往窗外看了好几眼。
顾燕北这少爷又发话了:“去买些尝尝。”
夏念儿已经逆来顺受习惯了,扣上笔盖,拿着他给的钱噔噔噔下楼。
她从小长在山里,没吃过蛋糕,也没过过生日。
刚出炉的蛋糕香喷喷,很金贵,她就只买了一块,用塑料盒子装着,小心翼翼捧到顾燕北面前。
却不想,那少爷蹙了蹙眉,嫌弃的神色不加掩饰:“腻。”
夏念儿瞪眼,顾燕北神色一凛:“我听到任中华那小子的声音了。”
任中华上次来探病发现两人在吃烤乳扇,过来劈头盖脸给他一顿骂。
夏念儿心有余悸,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无措:“那怎么办?”
顾燕北把蛋糕盒子往她面前一推,颇为严肃地说:“你吃,大口吃。”
夏念儿张嘴咬了一口,香香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顾燕北看着小姑娘鼓鼓囊囊的小脸,眼底慢慢有了笑。
他忽然很想捏一下试试,试试是不是胖了点儿。
手伸出去,又觉得不合适,把杯子往她面前一推:“慢点儿慢点儿,水。”
夏念儿大口吃掉一块蛋糕,只觉得暴殄天物,都没来得及好好尝尝味道。
咽下最后一口,她紧张兮兮可怜巴巴地问了句:“任叔叔怎么还没来?”
“根本没人,”顾燕北轻轻扬眉,嘴角笑意柔和了身上的不可接近之感,“我就只是想让你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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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儿越来越浓。
顾燕北出院的日子在1月23日,刚好是大年初一。
春节来临前那几天,窗外每晚都有烟花燃放。
夏念儿写作业写累了,就趴在窗户上看,当是给自己的奖励。
那双眼睛干净清澈,像漂亮的玻璃球。
她回头问坐在病床上看书的顾燕北:“长宁跨年的时候也有烟花吗?”
顾燕北抬眸,他不开口讲话的时候是矜贵斯文的少爷模样。
手里的书倒扣在腿上,他“嗯”了声,问她:“喜欢烟花?”
夏念儿点头,她一笑,脸颊边有两个深深陷进去的小酒窝。
如果她足够幸运,如果明年的现在她已经在读大学,是不是可以看到长宁的烟花。
只是,那个时候,顾燕北在哪里呢?
驻守在这道边境线上,从事的是最危险的排爆扫雷、缉毒追凶。
他们还能再见面吗?
心尖的憧憬和喜悦,猝不及防慢慢淡了下来。
忍不住奢望,如果还能跟他一起看,多好啊。
“小高中生,商量个事儿。”
这熟悉的开场白,让夏念儿条件反射地蹙眉。
她转头看向顾燕北,那表情简直就是老师在看屡教不改的问题少年。
“别这样看着我,跟我欺负你了似的,”顾燕北勾着嘴角,“最后帮我一次?”
“最后”这两个字,像根刺一样,猛地在夏念儿最怕人触碰的心尖扎了下来。
顾燕北笑,唇红齿白,清俊无双:“我想看烟花,明天你带我逃出去。”
翌日便是除夕。
漫天花灯,烟花燃放声不绝于耳,夏念儿走在人群之中。
这是第一个不在家里过的年,不用做一桌子饭个给全家人吃,不用听父亲酗酒之后和继母吵架。
她像一只卸下枷锁的小小鸟,目光所及,看什么都喜欢,看什么都新鲜。
在她看到一个大公鸡形状的花灯想要指给顾燕北看的时候,才发现男人走在她的身后。
他穿着黑色大衣,比身边的人都高,也都显眼,往来的姑娘在忍不住看他,而他目光里满是云淡风轻的漠然。
就好像,什么都不感兴趣。
就好像,是为了带她出来玩。
心脏软热,夏念儿鼻子蓦地一酸。
直到人来人往、顾燕北隔着衣服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看着点儿。”
她的棉衣遮不住手背,他的掌心和她手背的肌肤相贴,是温暖的、干燥的、让她不由自主心尖发颤的。
他便如此拉着她走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之中,有清冽好闻的气息、混着淡淡的烟草味道、温柔拂过她的鼻尖。
男人低头问她:“那边还有个寺庙,看起来挺热闹,要去吗?”
夏念儿怔怔的、“嗯”了一声。
其实根本不是想要求神拜佛,是想到明天就要再见,心里有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想要和他多呆一会儿。
男人音色清爽,带小孩子出游的家长一样:“走,我带你去看。”
夏念儿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攥着她手腕的手上。
那双手生得很好看,手指细长,骨节没有突出,皮肤是那样的白,和自己的手对比很鲜明。
他又何止是只有手漂亮,目光悄然上移,到他清秀白皙的下颌、再到轻抿的薄唇,唇角微微有一点勾,看起来很软。
不知不觉间,真的走到了佛像前。
顾燕北松手,冷风钻进袖口,夏念儿脸颊很烫。
他居高临下睨她一眼,那清冷的声线惯常玩世不恭:“跟佛祖说说你有什么愿望,让他老人家帮你实现一下。”
夏念儿恭恭敬敬,烧香拜佛,闭上眼睛,默许心愿。
当她睁开眼,蓦地撞进顾燕北含笑的眼睛:“小高中生,要说出声才灵验。”
夏念儿半信半疑。
顾燕北抬了抬下巴:“重新来一次。”
夏念儿觉得他一个大人,一定不会骗自己。
于是,她比刚才还要恭敬地跪在佛祖面前:“佛祖过年好,我叫夏念儿,我想好好念书,考上大学,走出大山。”
等她站起身,一声很好听的轻笑从头顶落下。
顾燕北笑得偏过头去,齿尖咬着下嘴唇,唇角弯起的弧度很吸引人。
夏念儿恼羞成怒:“你诓骗小孩子!你娶不着气媳妇儿!”
顾燕北眼底笑意更浓,让那双眼睛更加明亮,甚至有些流光溢彩:“求之不得。”
他的眼睛弯着,嘴角勾着:“娶媳妇儿哪有诓骗小孩子有意思。”
夏念儿鼓了鼓腮,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燕北曲起手指关节敲她脑袋:“小河豚,大过年的不能不高兴。”
今年要高考,一切不吉利的事情都不要做。
所以夏念儿扯住一个干巴巴的笑,那皮笑肉不笑的憋屈样子,又把身边那位公子哥逗笑了。
她懒得和他计较,反正也不是被他欺负一次两次了。
她只是小小声说:“如果每个人的愿望都能被听到,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苦命人了。”
顾燕北垂下眼睛,小姑娘脸上有种跟年纪完全不相符的惆怅。
“佛祖听不见,但是叔叔听见了。”
夏念儿仰起脸,对上漫天星空之下,年轻警官星河不可比拟的一双眼睛。
顾燕北轻笑着扬眉:“叔叔来帮你实现。”
离开之前,夏念儿最后回头。
看着慈悲的佛祖,少女在心里默念——
让他娶不到媳妇儿的话,是我开玩笑的。
请您保佑他鹏程万里,岁岁平安。
那是1990年的除夕。
少女遇见她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