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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你吃错药了? ...

  •   “你当我这里是做琼浆玉露的呀,还需要好喝?你给我……”孟婆话都没说完,就被厉舟挥手转了个身,定在奈何桥后。

      有生魂鬼鬼祟祟地想趁机从厉舟身后溜走,被厉舟揪回来,说:“喝了再走。”

      “你不是说很难喝?”又是罗宇阳这个赶着投胎的。

      厉舟说:“没听到神女说吗,你到地府还想喝琼浆玉露啊?”

      他使了个眼神,逼罗宇阳抬碗,对方落下两滴泪来,眼神空空地抬头,作出评价:“好腥好冲,确实难喝。”

      被定住的孟婆闻声大怒,脚底汇聚地狱腐虫,虫子的腹部震动传声,地底裂开,热油与寒冰罕见地一同翻滚而出,地动山摇之间,何清敛说:“跑。”

      鬼魂朝奈何桥跑,陈七与杨千明往高处攀越,方达成见杨千明收手,想往何清敛的方向赶。何清敛瞥了厉舟一眼,示意他断后,自己朝地裂处跃下。

      他径直坠入了裂如红莲地狱。坠此地狱者,受极寒,血肉开裂,状如红莲。他闭眼,感受着地府异动的力量来源,无数血肉翻花的厉鬼往他的身上爬,想把他拖入这无尽的寒冷之中。他睁眼,把鬼从身上扯下,一只鬼的下半身都已经与此地冰封相连,手指却牢牢地箍住何清的腿,何清敛抬脚一跺,把他的上臂踩碎,带血的冰渣往外迸溅,百鬼噤声退却,红莲往外绽开。

      而后,他往更深处坠去,冥司神灵最高位,原来在最低处。

      酆都大帝让地裂引路,恭迎不速之客的到来。

      何清敛抬开如巢穴般的巨大链条,见到了酆都。

      “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比人间温暖百倍。”厉舟从另一处进来,身上的衣物带着焦灰,很明显是穿过了极热的地狱才来到这里,恰与何清敛相对。

      “那欢迎你常来此受刑。”酆都大帝吐息,铁链缓缓游走,刺耳且使人心悸。

      可站在这里的,没有人。厉舟和何清敛不受影响地往前走,在酆都大帝面前停住,何清敛先开口表明来意:“多有叨扰,我们是奉青山仙君所托,来此找寻您的碎体。”

      “你们来我这里找……我的碎体?”

      “您与冥间恶鬼交战受伤,不碎在这里,难道还碎在天边?”厉舟说,“倘若真在天边,那恐怕不是遗失,而是被恶意丢弃。”

      何清敛说:“还望仙君为我们指明,我们定当竭力为您找寻。”

      厉舟说:“我看这地府鬼差上上下下已成司命殿的走狗,很懂规矩,还需要你来镇守?究竟是你在镇守地府,还是这十八层地狱在镇压你?”

      酆都大帝的目光从何清敛移到厉舟身上,铁链震动发出巨响,像有生命的龙蛇一般从四面八方向两人冲来,地面金阵结成,如网一般越织越密,被金光沾染即像飞虫撞网,生路难寻。腾空躲闪铁链已十分艰难,金阵竟也逐渐上升,成为竖状牢笼。

      厉舟翻身到酆都身后,再一侧身躲避,铁链从酆都肩外飞过,何清敛站在酆都身前,魔气附地蔓延,在光阵中划出一片黑地,用以站立。

      酆都起身,万鬼咆哮,他用手结印,引金光化形,改为吞噬之阵。厉舟结下同样的印,两阵相对,铁链失去方向,哐当相撞,魔气、恶怨都被困于两阵之间,仙术抗衡,两相抵消。何清敛御住阵法的攻击,来到厉舟身后,背部相抵,说:“我顺着地裂打穿地府和人间,你引他上来对战——探一探,他究竟上不上得来。”

      对方听到他们的谋划,立即改用杀魂阵。

      何清敛冲破铁链巢穴,以鬼魂恶怨充盈魔气,破开地府结界,逃出杀魂阵的攻击范围,星辰闪烁的苍穹一角顷刻间被何清敛破开的洞搬进地狱。

      下方,厉舟陷于酆都的杀魂阵,酆都也位于厉舟的杀魂阵中。

      酆都杀过万千鬼众,厉舟屠尽了修仙门派,这是罪吗?双方均不认为这是罪,连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至纯的灵魂也不尽是善,还包括纯粹的恶。杀魂阵无法审判,他们互相审判,抢夺吞噬着对方的功力,却杀不死对方。

      厉舟凝视苍穹,找寻机会化雾凝在洞口,往下眺望。

      酆都抬首,没有追上来,他百思不得其解:“你竟会使用我的阵?”

      厉舟说:“也许我就是你的碎体之一。”

      “不是。”他斩钉截铁地否认。

      “你如此肯定我不是……”厉舟朝何清敛轻轻点了下头,说,“是因为你知道自己的碎体在何处,不仅知道,还能感应。能够感应,理应渴望完整。”

      何清敛说:“仙君,你以碎体被困在这里,何时是个头?”

      酆都默默收阵,站立在链中,感受着零星的星光漏下。

      “您是紫微星,怎可不挂在天上,而被掩于地狱之下呢?”何清敛接着说。

      “你们回去转告青山,勿再挂念于我,我不需寻回碎体,也不稀罕挂在天际,”他叹了叹气,说,“何必。”

      “真是稀奇,”厉舟说,“青山甘愿被天帝一次次重罚,功力如今削减得连我都打不过,你情愿被天帝困在这里,日日夜夜听着鬼嚎,也不想出去。莫非……你们都心许天帝?”

      酆都大帝目眦尽裂,先前连厉舟会使自己的招数都没有如此震惊和愤怒,足以可见这句胡说八道的威力。

      “休要胡说,”何清敛加入这场信口雌黄的战役,说,“我看青山还是更惦念紫微仙君。”

      “住口!”酆都大帝拨开遮挡视线的链条,怒火冲天地说,“下来!你们两个给我下来说。”

      “我不敢下去,那就言尽于此吧。”何清敛按住厉舟的手臂,往后起身。

      “你们刚才说青山仙君被天帝数次重罚?”对方仰头,望着他们,语气急切地同时,也软了下来。

      何清敛说:“嗯,她本就是一座山,罚她的方式还是让她被群山所埋。”

      厉舟说:“但我看她出来后也不怎么长记性,我出世之后,天神都在当缩头乌龟,还是她来闯头阵。”

      一唱一和,可算是摸到了撬开对方那张嘴的窍门。

      “你出世?”酆都问,“你是谁?”

      “魔族首领,厉舟。”

      酆都在不久前才从青山仙君的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而今交手,也领略了对方的功力。他显得失望透顶,问:“你是说,他们只让青山仙君来迎战?”

      厉舟说:“嗯,她救了我想救之人,我允她一个承诺,就是来救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她,我该杀还是会杀。”

      “我的碎体有二,一处位于妖界继明城,被妖族首领藏在圣物中,你找到我的碎体后,他会带你找到另一块。”

      厉舟问:“为何不一起告诉我?”

      “我怕你没有找到他的能力,我的碎体虽是被妖族所藏,却不是被妖族所窃,你不知道你所抗衡的是何等力量。”

      厉舟不在意地说:“我怎么会不知道,不就是天帝?”

      酆都大帝的沉默给予了厉舟肯定的答案。

      “神仙果真没有感情,功高盖主就是死罪,”厉舟说,“魔族覆灭真的是因为罪有应得吗?我猜,是怀璧其罪。”

      “我若能离开这里,也断然不会放过你。”酆都大帝说。

      厉舟居高临下,说:“你没有这个能力。”

      “得罪了,紫微仙君,我们救你也是好意,望你不要介怀这些口舌之争。”何清敛抬头,目不斜视地离开这里。他看得出来,酆都的怒气一是来源于与厉舟难分胜负的挫败,二是源于对天帝赶尽杀绝的失望。

      他当然失望,他失望于青山到如今还看不清自己的境地。

      星辰被困于酆都鬼蜮,青山被掩埋在群山之底,上古三神,如今只有天帝逍遥自在。

      “活该。”何清敛和厉舟异口同声。

      天界的恩怨关他们何事,狗咬狗,难道还要魔族来调和?

      他们走后,阎王从判官笔中现身,孟婆终于可以动了,腐虫褪去,地裂合拢,异动消失,冰火下降。唯独这贯穿了地府的一洞星空,被酆都大帝留了下来。

      何清敛说:“酆都大帝自是会对我们的到来三缄其口,可你今日在地府闹事,有百余鬼魂带着记忆往生,走向自己书写的命运,必然会惊动司命殿,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问过杨千明那本魔族的生死簿从何而来,他说是从司命殿拿的,魔族的命可不归司命殿管。我要他们下来,好好跟我说说,谁让他们管的。”

      “然后呢?”

      “仙梯被毁,我上不了天界,所以,我要让他们一个个下来受死。”

      “你竟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厉舟,你当真是无药可救。”何清敛义正言辞地谴责他,目光朝斜后方微微一瞥。

      他闻到了方达成身上的那股气味,手握拳掩在鼻下,不动声色地离厉舟远了点。

      厉舟略微歪头,等了一会儿,他说:“杨千明、陈七,过来。你,离我远点。”

      方达成白了他一眼,双手抱胸走到何清敛身边。

      厉舟看到他挨着何清敛的手臂,目光不善地瞪了他好一会儿,转身说:“一股人臭味。”

      陈七抬起自己的手臂闻了闻,很为难地停了下来,站到何清敛身边嘀咕道:“人哪里臭了。”

      “最臭的就是他的嘴。”方达成说。

      此话一出,何清敛和厉舟倒是没什么反应,杨千明回过头,恨了他一眼。

      “方才和他交手,探到几分虚实?”厉舟问杨千明。

      杨千明自觉难堪:“我竭尽全力,他却游刃有余。太怪了,他的招式不在我所知的领域。”

      厉舟说:“但他没有把你打伤。”

      杨千明说:“嗯,他明显有所忌惮。”

      厉舟问:“忌惮谁?”

      杨千明摇了摇头。

      后方,方达成规规矩矩地跟着何清敛,关心道:“您没有受伤吧?”

      “我没有,”何清敛叹气道,“青山仙君此前曾说,她会保证厉舟在途中不受仙界干扰,但地府改命毕竟是大事,不知会引来什么灾祸,你务必要小心,保护好陈七。”

      方达成试探道:“你既知他行事荒唐,为何跟他一起去见酆都大帝?”

      何清敛说:“一起?我先去的。”

      “我作证,是厉舟击退你后跟过去的,”陈七说,“你在这里胡乱猜疑什么,好奇怪啊你。”

      方达成盯着陈七,无言以对。

      “夜深露重,得找个地方让陈七休息,跟上他们吧。”何清敛挥指点亮叶上雨露,飘入空中,像细碎的萤火,作引路的灯。

      深夜还在开的荒野客栈有些瘆人和破败,上来的饭菜还得和舌头打一架才能被喉咙不甘地咽下。陈七吃惯了苦,还好。方达成吃得才甚是纠结,桌上摆了五副碗筷,需要吃饭的却只有两个,方达成注意到有几对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仿佛他到底需不需要吃饭,也是个需要探查的秘密。

      他停下筷子,看向何清敛,问:“是饭菜不合胃口吗?明日我给你寻些好吃的。”

      何清敛摇摇头,抬起筷子,手却突然被厉舟扣在了桌上,他的掌心靠下之处,赫然显现出一块黑腐的冻伤。

      陈七一惊,连忙丢下筷子,杨千明和方达成的手也伸了过来,一时之间,他们四个都紧张而焦急地想查看他的伤势。

      何清敛目光快速扫过他们,厉舟和陈七紧张,正常,方达成紧张,不知道原因但是和往常一样,正常。杨千明这么担心他干嘛?

      不可置信,他将手抽回,忍不住说:“你吃错药了?”

      “我……”杨千明发觉何清敛是对着他说的,深觉受伤,又惦念他的伤势,说,“不管怎样,像是红莲寒伤,得赶紧处理。”

      “我自己处理。”他将手握成拳,放回桌下。

      起身回房前,经过杨千明身边,何清敛说:“对不起,我刚才不该这么说的。”

      “没事,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你不接受?”

      “我接受,不道歉我也接受。”杨千明热切地看向他。

      何清敛吃惊地把眼瞪大,欲言又止地别过脑袋,往楼上走。

      深夜,厉舟来到杨千明的房间,用黑雾书写魔文:“你对何清敛那是什么态度?”

      “首领负伤,是魔族大事!”杨千明写的魔文都沾染上了莫名慷慨的语气,“我的一片赤诚,难道首领不懂?”

      厉舟忍不住重重地拍了拍杨千明的肩,对着他无比忠心的眼神,别过了头。

      杨千明书写:“他治得好地府酷刑所致的寒伤吗?您来我这儿作甚,去看看他。”

      厉舟默然,现下虽不知方达成在忌惮谁,但何清敛忌惮的就是他。有方达成在的地方,何清敛不会希望他靠近。

      方达成究竟是什么身份?他毁了天梯,到底是在帮杨千明,还是在帮那群神仙,毕竟,没有这梯子,拦的是他杀神的路。

      他悄无声息地迈入走廊,看到何清敛正站在阑干处,他垂头,在走动间去观察对方手上的伤势。

      何清敛见他走来,摊开手掌,掌心朝上,放在厉舟眼下。

      他说他会自己处理,于是他把他的手,交给了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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