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 8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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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诶，你别哭了……”禾安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唐玥娇纵跋扈的时候，她反而能出言怼她，可当这个娇纵的小姑娘开始哭泣，禾安便瞬间没了办法。
“你管我！你又不像我，你有娘亲……”唐玥抽抽搭搭的说。
禾安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的说道：“可我的娘亲她……好像不爱我。”
唐玥抬起了头，睁着一双兔子似的红眼睛看着她。
禾安垂下了眼，手里捏着那把小剪子，一下一下剪着手里的青藤，一边轻声细语的将自己平日里的生活讲述给唐玥听。
不知是在安慰唐玥，还是她心底一直有那么一个疑惑，想要痛痛快快的吐露出来。
唐玥聚精会神的听着。
她从来没有过朋友，从小到大任何和她相处过的女孩子，都会被她欺负哭，或是认为她太过顽劣，不跟她玩耍。
所以像现在这样，两个小女孩子坐在一起，互相说着自己的心里话，唐玥以前从未体会过。
如禾安那样的娘亲，她也从未见过。
“你娘亲怎么可以这样！她偏心你哥哥呀！你这都看不出来吗！”
“我知道……可是哥哥是男孩子呀，将来能考取功名，以后还能为娘亲挣来诰命……”
“那又怎么样！难道就因为这个她就要偏心吗！都是一样的孩子，怎么能厚此薄彼！？我家就从没有这样的规矩，而且我看纪穗宁也没有，她娘亲就没有偏疼她哥哥。”
小女孩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大概是因为爹爹不在家吧，娘亲唯一的希望就是哥哥了。”
唐玥斩钉截铁地说道：“都是借口！”
过了一会儿，等听到苏氏在家经常责骂禾安，说她不如人。因为禾安要来学堂读书，苏氏用茶盏砸她，还说不认她这个女儿的时候，唐玥激动地都要炸了。
“你这个娘亲真坏！纪禾安，你别认这个娘亲好了！”
禾安摇摇头：“那不行的。”
不管娘亲对她如何，那都是她的娘亲啊，是生她养她的女人。
唐玥想了想，拍了拍胸脯说道：“没事，以后你娘亲再骂你，我就罩着你！咱们别听她的话！”
禾安睁大眼：“你？”
唐玥道：“难道你不信我？”
禾安迟疑地摇头：“不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唐玥哼了一声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想帮就帮了。”
其实她是觉得禾安有点可怜。
虽然自己没有娘亲，可唐玥还记得娘亲对自己的宠爱。禾安明明有娘亲，却从来没有体会过娘亲的爱。
两相对比之下，唐玥都觉得她有点可怜了。
有些娘亲，有还不如没有。
由于有了学生家长的帮助，只用了小半天时间红薯苗就种完了。这片平整的土地上种满了绿油油的薯苗，众人望着这块大家的劳作成果，脸上都浮现出满足的笑容。
“薯苗种下去后可得常常浇水，等它生了根就可以少浇点水了。”老农笑呵呵的说。
学生们便又纷纷去后院的小溪边提水来浇水。
穗宁个子小，浇水这个活儿从来轮不到她，她站在田埂上转头看向同样孤零零的小表哥：“听安哥哥，表姑今天怎么没来呀？”
谢斐之道：“我娘怕晒。”
穗宁：“……”
该说不说，表姑真是她在这个时代见过最豁达最放养孩子的母亲了。
邹汀兰都会时不时管教穗宁，纪淑娴却几乎从不管谢斐之。不管小表哥做什么，或是去哪里，纪淑娴基本都不会过问。就连上回小表哥惩罚唐玥被问责，当时穗宁就注意到表姑的面庞上看不出丝毫的紧张担忧，只有一脸的看好戏。
这么开明的母亲，穗宁也是开了眼了。
不过也只有这样打心底里尊重孩子、信任孩子的父母，才能养出小表哥这样优秀的人吧？
变成小孩之后，穗宁发现每个孩子会养成什么样的性格，与家庭因素有着非常大的关系。
比如唐玥和唐珏，比如纪明盛和禾安，还有自己与小表哥，以及之前非常不尊重女性的纪瑢，都被周围的环境塑造成截然不同的性格。
想到这里穗宁转了转头，找到了唐家兄妹俩。
唐珏很听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叫他干农活他都没有意见，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这会儿他正站在不远处望着田地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唐玥就有一些出乎穗宁的意料了，本以为她会闹脾气，可竟然没有。
穗宁看过去的时候，唐玥正在跟禾安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两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小姑娘的神情显得很是平和，不像之前总是一副要发脾气的暴躁模样。
真是奇怪，唐玥那样的性子，竟然能跟禾安玩到一起？
穗宁好奇极了，非常想过去探一番究竟，不过想想唐玥肯定十分讨厌自己，贸然过去的话会打扰到她们，这份平和这么难得，还是不要过去破坏好了。
众人干完所有的活，收拾收拾准备回去休息，时间也才刚刚正午，正好能赶上吃午饭。
学生们都很高兴，一路飞快的往别院里跑，一边大喊着饿死了。
来到别院之后，这群学生变化最大的地方大概就是没有了之前的拘谨和斯文，脱去了读书人的长衫，变得像个寻常活泼的孩童，充满了自然的野性。
穗宁喜欢这样。
看着看着，小女娃也跟着迈开小短腿，张开双臂，像一只小风筝似的，哒哒哒的向前跑去。
她可太喜欢这样无忧无虑的奔跑了！
跑了一段路，小女娃回头：“听安哥哥你也来呀！”
小少年立在正午的阳光下，笑望着她道：“妹妹跑吧，我在后面看着你。”
自幼的教育让他无法做到这样，但他并不觉得这样不好。
妹妹就该这样跑，自由自在、肆意无忧。
回到别院里，所有孩子都出了一身汗，这大热的天在外面晒一会儿就能出满头汗，更别提干一上午的农活。
不少男孩子被家人提溜着去小溪边洗澡，清凉的溪水往身上一浇，浑身都得打个机灵，全身的暑气都给退去了。
穗宁也被红枣摁着擦了身，不过她用的就是温水了。
这水是装在缸里放在太阳底下晒热的，不用烧，温温的正舒适。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再去正屋里和一大家子一起用午饭。
进门就听苏氏的声音传来：“咱们一屋子都是长辈，哪里用得着等几个小辈？祖母年纪也大了，身子不好……”
还没等她说完，“笃笃”的敲击声响起。
穗宁一听就知道是太婆婆在用拐杖敲地，每回她不听话跑出去疯玩的时候，太婆婆就会急得这样。
“经言媳妇，少说两句，这么点时间，我老婆子也不至于坏了身子。”
苏氏的话音瞬间戛然而止，就像一只鸡被掐住了脖子。
穗宁就在这会儿走进了门，然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到的，其他几个小辈都到了，只有她因为换了身衣裳耽搁了，由此可见苏氏那话是专门针对谁了。
不过苏氏在这个家里待了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出来太婆婆对自己的宠爱吗？
用太婆婆做借口敲打自己，她是没脑子还是真蠢？
大概两样都占了一点。
小女娃走过去先对长辈们告了个罪，祖母唐氏轻描淡写的道：“好了，坐到你位子上去吧。你爹娘今日都不在，若不记得时辰，便问你小姑。”
太婆婆开口：“开饭吧。”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大家都没放在心上，只有苏氏眼巴巴的提起来说，见众人都不在意，更是气的扭帕子。
今日禾安与唐玥坐到了一起，唐玥悄悄附到小女孩耳边道：“你娘看起来有点蠢。”
禾安：“……”
“你可千万别学她！”
禾安：“……”
“我跟你说，你娘这样的人，若是在我们唐府，绝对活不了一年。”
禾安小声问：“你们唐府是龙潭虎穴吗？”
唐玥：“那倒没有，就是以前我爹收的小妾多了点，现在她们都住在后院里，不往前院来就好多了。以前我爹还活着的时候，不知道斗得多凶呢！光是死的人就有四五个，我娘最后都死了，唐珏的娘也死了。”
唐玥觉得自己还是很聪明的，至少在识时务这方面，尤其是关于后宅女人的那些官司，她看一眼就知道什么情况。
要问是怎么练成的？当然是耳濡目染。
她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有那些撒泼打滚的技巧，也都是跟那些女人学的。之前唐老爷想把那些女人遣送出府，女人们冲着他哭一哭闹一闹，唐老爷一下子就不忍心了，唐玥也就学了个十成十。
听着她叽叽喳喳的诉说，禾安的一双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这一回，她可真是长见识了。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这一幕被不少人看到，尤其是苏氏很是关注自己的儿女，这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禾安也瞥见娘亲一直在注视自己，甚至冲自己警告地瞪眼睛，如果是往常她肯定已经端正了坐姿，然而这一次她偏偏不想这么做。
她撇开脸，当做了没看见。
一旁的纪淑云似乎也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在与小侄女岁岁住到一起后，这位少女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有时候，女子并非事事都要守规矩。
哪怕行不端坐不正，吃饭时叽叽喳喳说话，也并不会惹人厌烦。好比宋先生，每日教导自己规矩，可面对岁岁时，她却从未讲过任何一条规矩。
对讲规矩的人教规矩，对不讲规矩的人教自然。
纪淑云感觉得到，相比起自己，宋先生更喜欢岁岁那样天真烂漫的孩子。
或者说，宋先生自己也向往着能变成那样。只不过她被套在名为规矩的壳子里，放不下去，也走不出来，因为那便是她赖以生存的工具。
*
娘亲回家去了，虽然已经不住在一起，但穗宁还是感到一丝想念。
邹汀兰回家是为了巡查铺子里的生意，顺便算一算账。
以前住在纪府的时候她也会每隔一段时间去铺子里转一转，如今虽到了别院，她也没放下自己的生意。
娘亲有事业心，穗宁当然支持。
小女娃趴在床上，望着窗棂上洒落的银霜般的月光，偏头问红枣：“红枣，娘亲是明日就回来吧？”
红枣打着地铺睡在地上，听到小姐的问话，含着困意回答道：“是呀小姐，明日夫人就回来了，二爷也要来呢……”
对哦，明天正好是爹爹的休沐日！
想到明天就能见到爹娘两人，也许还能见到做好的曲辕犁，穗宁一下子激动起来，在床上辗转了好久才睡着。
第二日清晨，她还是被红枣给叫醒的，简单梳洗过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就出门和等待已久的小表哥往学堂里赶。
到了学堂，还没坐上座位，穗宁就蓦然瞪大了眼。
她身后的座位原本坐着禾安，禾安旁边空着，此时那空着的座位上正坐着唐玥，大概是因为没睡够的缘故，小姑娘一脸起床气的不爽。
见穗宁回头看着她，唐玥翻了个白眼：“看我干什么？我今天总没有迟到吧？”
“没，我就是看看从西边升起的太阳。”
穗宁说完便歪头看了看她身后，唐珏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身边没有同桌，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不过他依旧一脸的不以为意。
穗宁收回目光，神色若有所思。
唐玥这个熊孩子看起来已经好多了，可唐珏依旧毫无改造的头绪。
唐老爷私下跟穗宁说过这两个孩子，他觉得唐玥的脾气需要改一改。至于孙子唐珏，唐老爷认为他太过冷心冷情，是个不知恩的孩子，说白了就是不懂得孝顺长辈，养大了很可能是个白眼狼。
穗宁不是很认同他的话，但唐珏身上确实有点问题。
“妹妹在想什么？”
小表哥的话语声传入耳中，拉回小女娃的思绪。
穗宁转脸看向小表哥，皱着小眉头坦然道：“我在想唐珏。”
小少年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压下心潮的起伏，语调一如往常地问道：“为什么想他？”
穗宁丝毫没有注意到小少年神色间细微的变化，拉着小表哥讲述了自己的担忧。
谢斐之悄悄松了一口气，而后道：“妹妹别想太多，这是他们大人的问题，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妹妹还是太善良了。
小少年看着小女娃的眼神里，满是柔软的忧虑。
穗宁觉得小表哥说的很对，大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她一个小孩子想那么多干什么？能帮就帮，不能就算了，没必要把别人的命运背负在自己身上。
小女娃很快就抛下心头负担，重新变得自在起来。
一天的课程很快结束，下课后学生们纷纷奔赴农田，去打水给地里的红薯苗浇水。
这几乎已经成了他们每天的日常。
水还没浇完，远处的黄土路上就驶来一辆牛车，牛车缓缓走近，穗宁看到了车上两道熟悉的人影。
以及牛车上拉着的一个木犁。
“爹！娘！”
小女娃两眼放光，跳起来喊道。
没一会儿，纪经天带着做好的曲辕犁来了的消息就一阵风似的传遍了整个别院。
所有学生都围了过来，就连纪逢礼都闻声而至，一些学生家长也赶了来，众人都很好奇他做的这个木犁是不是真的有用。
别院里的佃农也来了几位，大家伙专门找了一块空地，拉来一头耕牛，想着来试一试这新做的木犁。
除了纪逢礼，祖母唐氏竟然也来了，两个人看起来还挺重视的样子，大概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风声。
因为这二位大家长的到来，像是苏氏还有小姑纪淑云等人也都来了。
苏氏拉了拉儿子，往田埂后站了站。
她看见这黄土地都嫌脏，更是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聚在这里。
纪经天造了一个木犁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
这位二叔经常这么不着调，总爱在家做木工，苏氏简直难以理解这么一个人竟然能当上官，可真是老天无眼。
他读了多少书？又懂得多少治世的道理？
相比起来，自家郎君在外面十多年，辗转了两三个地方，至今也还是在当一个正七品的县令，苏氏内心就觉得不平。
二叔这运道也太好了！娶一个有钱的老婆就能谋到一个官职，生的女儿也讨长辈的喜欢，真是好命！
不过他这个官职估计也做到头了，以他的本事，还能往上升不成？
苏氏内心不屑，却也不会往外说，只是神色间显得更轻视了几分。
很快，在众人的注视下，纪经天与一位老农一起将曲辕犁架在牛背上，老农驱使着那黑牛走入了田地间。
“哟呵！”
老农手持一根细细的竹棍，时不时抽打着黑牛的屁股，叫黑牛往前走。
木犁深深钻入土层，翻出底下湿润的土壤，旁边围观的几位农人立马走过去，蹲在那翻出的沟边细细打量。
纪经天也不曾种过地，这会儿也只能旁观着，急切的问道：“怎么样？”
“这沟挖的真深！比咱们之前的犁深多了！”一个年轻的农人迫不及待的说。
“对对，这土也被拨到了两旁，不会挡路！”
“看起来好用的多！”几个农人纷纷这么说着，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看起来不似作伪。
“真的？”纪经天有些不敢置信，哪怕这木犁是他亲自做出来的，图纸也是岁岁亲自画给他的，他还是觉得如梦一般。
年轻的农人站起身，冲着驾驭木犁的老农吆喝道：“张老汉，你觉着怎样？这木疙瘩好不好使？”
老汉的话音远远传来，语气激动的抑制不住：“好使哦！好使！”
他叫牛停下来，使劲招手叫几位农人都过去，那张沧桑老迈的脸庞上，是激动到热泪盈眶的神情。
“你们快来用一用！这犁可太省力了！老汉我以前架犁可累呢！这个一点不累！你想挖深一点的沟就挖深点，想挖浅点就挖浅点，你们瞧我就这么点功夫，就挖了这一条沟，多快多好用！”
“真的？”
“竟然这么好使？”
“快快让我也来试试！”
还不等其他人反应，几个农人们就争抢起来，要去试一试那木犁。
每个人用完下来，都是同样的一句话：“好使！”
“好使的很！”
“少东家，您这犁是哪里来的，咱们能不能买一架？有了这犁，以后还不知道能省多少力呢！”
农人们都很高兴很激动，像是纪逢礼这样的人是不能理解这份激动的心情的，因为对农人来说，土地就是他们的一切。
而这一架木犁，起码能解放他们一半的劳力。
纪逢礼板着脸走过去问：“这木犁真的好用？你们没骗我？不是在说谎？”
老农眼眶还是红的，闻言立马道：“老东家，这有什么好说谎的呢！你随便拉来一个人，只要种过地，就一定知道它好不好用！”
纪逢礼其实是怕这些农人碍于身份曲意逢迎，此时听他们这么说，神色也微微松了下来。
纪经天站在木犁边，脸上挂着满满的笑容，嘴都已经咧开了，露出了一双白牙。
“爹，您过来看。这个叫曲辕犁，以前的直辕犁太笨重，而且不方便转弯，挖出的沟渠也不能控制深度。我改造的主要是这几点……”
面对自己喜爱且擅长的事物，纪经天能够滔滔不绝的说三天三夜。
他还很年轻，也才二十五六岁，此时站在阳光下，踩在泥土里，身上像是有光。
他将曲辕犁的每个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学生们站在一旁，个个听的聚精会神。
哪怕听不懂的，也在认真记下。
穗宁同样在听爹爹讲，小女娃仰着小脸望着自家爹爹的身影，感觉这一刻他变得好高大，那脸上的笑容也好灿烂。
真好啊，爹爹的果子很快也会变成橙红色吧？
到时她要许个什么样的愿呢？
西瓜？土豆？玉米？
都是好吃的，都好想要啊！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第 8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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