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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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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安晴强撑着不让自己的泪落下,倔强地扬了扬头,“我不知道进门还需要消毒。”
“说的什么话,回自己的家里消什么毒。”蔡熙云嘴上这么说着,但实际上也并没有朝安晴靠近一步。
安宴扶着她,低眉敛目,不再开口。
安谨知清了清嗓子,不想在第一天就闹得难堪,他柔和了一下面容,才说:“我想张律师应该也告诉你了,你小时候走失了,我们一直在找你。”
他这话说得巧妙,如果不是安晴在来到A市的一开始,就去了基因工程所,可能安晴就已经信了他的说辞了。
安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索性不说话,只是泪眼朦胧地站在原地。
安谨知看他又是一副泫然欲泣,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心口又是一阵气:“我今天还要去公司,你先在家好好休息。”
说完这话之后,又看着蔡熙云:“你带他去做个体检,别有什么......”
蔡熙云点了点头,却不敢去看安晴的眼睛:“宴宴,你带哥哥上楼去看看房间。”
“好。”
安宴的个子比安晴要高些,站在安晴的面前也是极具压迫感,他的脸上虽然笑着,但语气却是很语阴寒:“走吧,哥哥。”
安晴跟在他后面,踩在楼梯上就像是踩在轻飘飘的云上。
周围没有人在,安宴也就卸下了伪装:“如果你安分一点,家里养一个你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你不安分,我也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豪门。”
安晴走在他的背后,轻飘飘的脚步像是羽毛落地一般:“我为什么会回来?”
这个问题,安晴也不知道到底在问谁,或许是安宴,或许是那对早就放弃了他的父母,又或许是自己。
安宴看着面前的安晴,他们是第一次见,明明安晴那么瘦小,却像是又说不清的强大的气力在支撑着他。
在安宴愣神的时候,安晴已经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门关上之后,安晴顺着门跌坐在地上,他埋头在自己的膝上,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
安家佣人的嘲讽,律师的鄙夷,名义上的父亲眼里的嫌弃,母亲眼底深处的隔阂。
他真的该回来吗?
安晴看着自己手边的行李,所有无处安放的情绪有了堆叠的地方,他笑了笑:“嗯,我是为了你回来的。”
笑完了之后,他膝下的地板却湿了一片。
第二天一早,安晴依旧是从梦魇中醒来,身下柔软的被褥让他不断地有失重感,让他不得不怀念起基地里的大通铺。
家里的阿姨不算客气地拍着他的房门,在安晴出了房门之后白眼都快翻上了天:“果然是农村里出来的,一点礼数都不懂。”
安晴下楼之后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吃完了早餐,蔡熙云正在给他们父子俩打领带。
“熙云,今天记得带他去体检,别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病,再给他买几身衣裳,教教他规矩,别到时候给我丢人。”
安晴安静地站在一边,嘴边还挂着一丝笑:“谢谢爸爸关心我。”
他有些羡慕的眼神落在安宴的身上:“好羡慕弟弟能穿这样的衣服,我以前见都没有见过这样好的料子。”
蔡熙云的手僵在半空中,心尖突然一阵酸涩:“妈妈今天带你去买。”想了想,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卡,“你回来,妈妈还没给你零花钱。”
安谨知把一切看在眼里,也没有阻止,他虽然不喜欢安晴,但毕竟也是自己的亲儿子,给不了他关怀,给他钱也可以。
安家父子离开之后,蔡熙云带着安晴去了安家的医院,把能查的项目都查了一遍,安晴像是一个被捡回去的流浪狗,在被接纳之前都要经历各种磨难。
安晴已经不觉得那是羞辱,他已经麻木了。
折腾了一天之后,安晴拥有了他人生里的第一部手机。
这就如同天降的甘霖一般,他像是一块亟待吸水的海绵,一刻不停地汲取关于裴之缙的一切。
他这两天都把自己关在屋里刷了两天的手机,要不就是听蔡熙云教规矩,因为安谨知会在一周之后举办一个宴会,就是为了宣布安晴的身份。
安晴在造型师的打扮下,一头白发已经染回了黑色,越发显得安晴柔顺乖巧。即使一向看不惯他的安谨知,也对着造型师点了点头。
身上的西装是永远不会出错的黑色,上面带着银色的暗纹,显得贵气逼人,胸前的钻石胸针与身上的银纹相辅相成,只是配上安晴巴掌大的脸,就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哪哪都是违和感。
蔡熙云又叮嘱他待会儿在宴会上最好不要说话,免得丢脸之后,急匆匆地出去招待宾客,只留安宴跟他在一块。
安宴嗤笑一声:“看来,山鸡是永远都变不成凤凰的,即使粘上了凤凰的羽毛,骨子里,还是卑贱。”
安晴一向把安宴的话当做耳旁风,他只是安静的听着,并不跟他争论。
“好好待着吧,没叫你出来的时候别出来,丢人。”
于是刚刚还嘈杂的化妆间,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安晴捏着自己手中的手机,看着公众号爆出的裴之缙被雪藏的消息,胸口郁结了一下。
裴之缙刚刚得了奖,怎么可能被雪藏?这些无良媒体简直没有下限,造谣也不知道捡个靠谱的说。
他在化妆间为裴之缙愤愤不平,外面宴会厅里,安宴的朋友也在为他愤愤不平。
“你也真忍得下去,那就是回来跟你争家产的,你还对他那么好。”说话的是安宴的好友,也是A市的富二代之首闫嘉玉,因为家里人的溺爱,早就已经惯得他无法无天,他揽着安宴的肩,“哥几个今晚上一定好好地帮你出出气。”
安宴被他搭肩的时候,他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红了半边,他声音低下来说:“谢谢你阿玉,他也可怜,不要太过分了。”
“当然了,又不会闹出人命,最多就是让他吃点苦头,叫他别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
本来闫嘉玉是不打算来的,他来了岂不是给他脸了,但后来转念一想他是该来看看跟他兄弟抢家产的到底是什么人,要是能给他个下马威让他打消这个心思就更好了。
宴会厅很大,即使主角还没有登场,厅里就已经是觥筹交错,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只是笑里有几分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安谨知看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这才清了清嗓子,让众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想必大家也知道,我的大儿子,在十多年前走失了,我们夫妻一直都没有放弃找他,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是让我们把孩子找到了。”他作势抹了抹泪,把站在一边装蘑菇的安晴拉到自己的旁边,“这就是我的大儿子,安晴。还请各位,日后也能多多关照关照他。”
安晴站在安谨知的身边,不太合身的西装也掩不住他的身段,重新染回黑色的头发微微有些卷,大而明亮的眼睛没有聚焦,扫了偌大的会场一圈之后,视线就定格在了离自己三米远的地砖上。
“谢谢大家。”秉承着安夫人教他的多说多错原则,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不再说话,只跟在安谨知的身边,有人看他他就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笑,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处。
“宴宴,你带哥哥去找你的朋友们玩。”蔡熙云挽着安谨知的手臂,看着面前两个孩子兄友弟恭,只觉得自己多年的夙愿都了却了,余生就只剩下幸福安宁。
安晴跟在安宴的后面,对打量他的眼神毫不在意。
“哟,这就是你那便宜哥哥啊?”闫嘉玉看着安宴把人带到他面前,他一伸手把安宴拉到自己的旁边,两拨人马顿时就站得泾渭分明,一边是安晴,一边是安宴他们一群人。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没见过这么大的世面吧。”一个经常跟在安宴后面的人开了口,“这个胸针,不是上次闫少你送给阿宴的吗?怎么会.......”
安晴也低下头去看自己衣服上的胸针,这才明白为什么安宴执意要把这个给他。
那边的闫嘉玉也变了变脸色,似笑非笑地:“是啊,今天是胸针,明天又想抢什么?”
安晴眨了眨眼睛,几乎是瞬间眼泪就滴下来,他解胸针的手有些抖,连说话都带着颤音:“对不起,我以为这是弟弟嫌弃不好看才给我的,我没想到这是你们的定情信物,对不起。”
他把解下来的胸针递到闫嘉玉的面前,在熠熠生辉的钻石下面是安晴瘦长的手,上面是无数疤痕愈合之后的白印子。
“你胡说什么!”安宴涨红了脸,余光却停留在一边的闫嘉玉的身上。
“是我错了,对不起,我以为,他那么护着你,你们之间感情一定很好。”安晴把胸针放到安宴的手上,采用手背抹了抹脸,肩膀轻轻耸了耸,看样子像是委屈极了。
原本站在安宴周围的人朝后退一部,只留安宴跟闫嘉玉在人群中心。
“阿玉,你别听他胡说。”安宴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血,感受到闫嘉玉搭在他肩上的手不着痕迹地落下,他的心里就更加慌乱了一些。
一边的安晴这才捂着嘴,像是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的样子:“弟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还没有跟他....”
安宴一时羞恼,扬起巴掌就想往安晴脸上去:“你闭嘴!”
安晴朝后退了一步,躲过安宴的手,像是惊弓之鸟一般护住自己的脸,肩膀瑟缩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跑开了。
留下在原地的安宴懊恼地看着自己的手,他已经能听到身后的窃窃私语。
“原来小宴对闫总有那种心思啊?怪不得闫总一出现,他都看不见别人了。”
“我以为嚣张跋扈的应该是安晴才对,现在看来不像啊。”
“人在经常被殴打的时候才会下意识地做出那种应激反应,这安晴在家,经常挨打?”
他咬着牙,看着已经走出去的安晴,指甲掐进掌心,用痛觉来平复自己的心绪,才转头看着闫嘉玉,面上是尽力平和下来的从容淡然:“阿玉,我不是,我没有。”
安晴走得很快,宴会厅里每一个人探究鄙夷的眼光都像是一道道无形的绳索,勒得他喘不过气,他迫切地需要新鲜的空气。
宴会厅的外面是一个小型的花园,中间有一座喷泉,安晴找了一个花园深处的长椅坐下,松开领结之后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你看那安家大少爷的样子,是真漂亮,估计啊,安家就是养来送人的。”
“送谁?”
“还能是谁?裴家的呗,听说他喜欢男的,安家想从裴家手底下吃下城北那块地,可不得送点儿人家喜欢的东西。”
安晴打了一个寒颤,心跳的声音在寂静的花园里格外的清晰。好在那两个说话的人很快就离开了,安晴捂着自己的胸口,眼底一片晦色。
他在这坐的时间够久了,估计一会儿就该有人来找他,他刚想起身,一个声音就撞入他的耳膜。
“雪藏就雪藏呗,还能怎么办?要不就去跑龙套,去影视基地做群演,总会有戏拍的。”
那声音破空而来,搅乱了安晴所有的思绪。
那是他听了无数遍的声音,甚至在连梦里他都十分留恋。
是裴之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