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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   课间,许鸢被裴霁言拦住了。

      这一个月,他们从未在学院相遇。
      在此之前,裴霁言对她同在学院就读的事一无所知。

      “你早就知道我在学院念书吗?”裴霁言蹙眉。

      许鸢嗯了声:“开学日,就见到你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了。”
      “为什么不联系我?”

      许鸢低下眼,不回答了。

      他又问:“那晚我留的纸条,你有没有收到?”
      许鸢轻轻道:“有的。”

      裴霁言沉默了几秒:“要不是昨晚在尹荔的生日宴上听到她们谈论你的名字,我还以为你被困在谢家的庄园,哪里都去不了。”
      他自嘲地笑:“其实你的境遇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难,谢盈朝他对你还不错吧?”

      “裴霁言。”许鸢喊他名字,打断了他的话,“抱歉,辜负了你一番好意。”

      许鸢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该怎样和他交流,转身想走。

      裴霁言拉住她:“那天你没有来,是不想离开谢家吗?你知道的,如果你有需要,就算拼尽一切我也会帮你。”

      许鸢缓缓抽回手:“你帮得了我吗?”

      裴霁言一愣。

      “你因为和青木帮联系,被父亲关了起来,如果知道我是青木帮送给谢盈朝的女人,你的父亲会允许你帮我吗?谢家的势力遍布全国,只凭你和我的力量,能逃到哪里?”
      “一旦被追到,我就算了,怎么好牵连你?”

      听她话里有想要离开的意思,裴霁言眼眸亮了亮:“都没试过,你又知道跑不掉?”

      “况且谢盈朝就算再生气,最多只是为难你,他不会真为了一个女人与裴家为敌,我呢?对我而言,走错一步,前面就不是自由了。”许鸢看着他,“是地狱。”

      她见过惨死的女人被埋进玫瑰田里,吸收着腐尸营养绽放的玫瑰比别处妖艳。
      也听丽桦说过,曾有许多女人在夜晚被佣人从谢盈朝的房间里抬出来,生死不知。
      丽桦说到这里,风声四起,那场景比鬼故事更加惊悚。

      “所以很抱歉。”许鸢很有分寸地后退半步,“你得离我远一点,我还想好好活下去。”
      “对不起,我没想到这层。”裴霁言很快反应过来,跟她道歉。

      “别这样说,你本来也没有帮我的义务。”

      “不要说这种话。”裴霁言拧起眉头,“去年冬天,我转学去了你的学校,你不好奇是为什么吗?”

      像他这样的背景的人,一般不会去许鸢所在的公立高中念书。

      “去年深秋,你穿着一件浅黑色的毛衣,在湿地边喂鸽子。”

      许鸢因他的话而愣了几秒。

      深秋那天是她生日,她一个人去湿地散步。
      芦苇丛边休憩的白鸽匍匐在她脚下,她掏出点心,捏碎摊在掌心。鸽子飞到她掌心啄食,还有一只落在了她肩膀,歪着脑袋去蹭她耳侧的头发。

      那时,少女穿了她很少会穿的黑色。
      鸽羽雪白,衬得她的皮肤白得透明,在秋天温暖日光里,她像一幅美好的画,烙在了他心上。

      “我回到家,调查了关于你的一切,我知道这很不磊落,但我忍不住。”
      “我甚至转去了你的学校,想要离你近一些,很傻吧?”

      “不会。”许鸢声音很轻,却有种温柔的力量。

      裴霁言凝视着她坦诚的目光。
      她身上的纯粹清澈一如从前,他几乎要感激得落泪。

      ——她陷入困境,他没有任何办法,她却没有丝毫埋怨。
      和他从前认识的许鸢一样,善解人意,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形下,都沉静得如同天上的月亮。

      “我会想办法把你带出谢家。”他执着道,“给我点时间。”

      ……

      许鸢和裴霁言分开后,抱着书走向下节课所在的教学楼。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沥青路,时不时踢几下小石子,思索着裴霁言刚刚的话。

      “许鸢——”

      谢斯止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下惊破了许鸢的沉思。
      她顿时不自然起来。
      少年就在十几米开外,她假装没听到,加快脚步,没有回头。

      谢斯止锲而不舍:“许鸢——”

      他也加快了脚步。

      许鸢慌了,像只被猎人追逐的小鹿,慌不择路下跑了起来。
      她一跑,谢斯止也跟着跑,很快就把她堵在了教学楼后砖红色的墙壁前。

      他刚下了马术课,额头流了些汗,散发着少年人独有的阳光明澈:“躲我呢?”

      “没。”

      “因为昨晚的事?”
      “都说了没有!”

      她总是淡淡的,有种风雨之下也能岿然不动的沉稳和温柔,用这样急促的语气和人说话还是头一回。

      谢斯止笑眯眯的:“看来是了。”

      “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思躲我呢?”他自言自语,“是身为嫂子,却和弟弟躺在一张床上过夜觉得心里有愧?还是因为明知道背德,却放任自己沉沦在快乐里而不拒绝我的……”

      “谢斯止!”许鸢忍无可忍道,“快闭上你的狗嘴。”
      她的脸红成了小番茄:“我根本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你再胡说,我、我就……”

      “你生气了?”谢斯止像是看见了世界奇观,笑得更灿烂了,“你也会生气啊?”

      少女脸皮很薄,再逗下去,她恐怕真要气到了。
      可她太温柔有礼了,就算生气也说不出什么重话——“闭上狗嘴”大概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歹毒的骂人的话了。

      “好,我以后尽量不提。”

      “为什么是尽量?”

      谢斯止伸出指尖,戳她光洁的额头,很不正经地说:“你笨吗?你这算是有把柄攥到我手上了,以后要把我当少爷供起来,明白吗?要是敢惹我生气,就拿把柄出来要挟你。”

      许鸢抿唇:“谢斯止,你趁人之危本来就很不对,我没有找你麻烦,你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

      见许鸢真有生气的趋向了,他比出一个投降的姿势:“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嘛,一起去上课吧。”
      “一起?”
      谢斯止指着她手里斯瓦希里语的课本:“你忘了?这堂课还是我帮你选的。”

      ……

      斯瓦希里语是非洲的一门语言。

      这门课程在学院算是小众。
      一堂课上只有五六个人,除了许鸢和谢斯止外,其他人都是被调剂来的。

      谢斯止油画课上虽然散漫,但在语言课上,他很认真,一直听老师讲课,笔下写写画画记个不停。

      中途,老师要学生自己练习。
      谢斯止抱着书本来到许鸢面前,许鸢还在生他的气,不想理他。

      “许鸢,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只小兔子,她脾气好,可一旦生起气来,就喜欢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角落里。都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可我看她,根本就不像会咬人的样子。”

      “谢斯止。”女孩细声细气地恳求他,“你能不能把昨晚的事忘了?”
      谢斯止坐在她前一排的椅子上,背抵窗台,懒洋洋地看她:“可以是可以。”

      日光穿过玻璃,落在他拿书的手指上,骨节分明,白皙细腻。
      许鸢视线落在他指尖,想起昨晚他抱着她,那里在某处轻轻抚动的触感,脸又红了。

      “不过总是脸红怎么行?难道以后在谢盈朝面前看见我,你也要脸红吗?嫂子。”
      “也不要这样叫我。”

      “你要求真多。”谢斯止扬了扬课本,“陪我练习对话吧,只要把对话练好,我都答应你。”
      许鸢翻开外语课本:“为什么要学这门语言?”

      谢斯止淡淡道:“谢氏的生意目前没有涉足非洲,而谢盈朝刚好有这个打算,我学一下又不亏。”

      他选了一篇简单的小课文,端起书一板一眼道:
      “Wewe ni waridi wa miungu, ndege katika ngome yangu.”
      (你是天神的玫瑰,是笼中的鸟儿。)

      许鸢接道:
      “Mimi sio waridi wa mtu yeyote, wala ndege wa mtu yeyote.
      Mimi ni mrembo na nina thamani tu kwa sababu mimi mwenyewe.”
      (我不是任何人的玫瑰,也不是任何人的鸟儿。
      我美丽,我珍贵,只因为我是自己。)

      谢斯止:“Dada yake, wewe ni.”

      Dada yake?

      这和许鸢书上的内容不同。
      她书上印得分明是“Lily, wewe ni.”,翻译为“莉莉,你是。”

      可是Dada yake又是谁?

      许鸢翻开课本背后的词汇表,对着索引一个个寻找。
      在看到“嫂子”两个字时,她怔了怔,啪地合上了书页:“谢斯止,你真是——”

      少年没有让她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他按住她手下的书本:“许鸢,你怎么这么傻啊?”
      他顿了顿,笑吟吟地揉她头发:“还这么乖。”

      他望进她的眼眸里,唇角一哂:“别太信任我了,会叫你失望的。”

      许鸢慢吞吞拍掉他的手:“昨晚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听说谢文洲被送到了沧城最顶尖的医院抢救,以他在谢家的地位,许鸢不认为谢斯止伤人后可以逃脱追责。

      “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对我说。”
      少年散漫地笑笑:“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课程还没有结束。
      他随手把课本放回桌上,站起身,一副打算逃课的模样:“今晚我让司机送你去尹家住,就别回庄园了。”

      ……

      对于许鸢没有打招呼的拜访,尹荔开心得不得了。

      许鸢:“真的很打扰,我让司机送我回庄园,可他不听我的。”

      “不打扰不打扰!怎么会打扰呢!”

      尹荔开心地带许鸢参观她的家:“这是我睡觉的地方,当时我只给设计师提了一个要求——床要够大!我恨不得天天早上在一万平米的豪华大床上醒来。”

      “这是我的衣帽间,你今晚就穿我的睡衣,还有那些礼服裙,都是新的,以后需要你尽管找我借,送你也行。”
      “还有这个。”尹荔抱起一只熊猫公仔,“这是尹宸送我的生日礼物,可爱吧?”

      许鸢:“尹宸他怎么样了?”

      尹荔提起昨晚的事就来气:“他们竟然敢在我的生日宴上迷晕我哥!太卑劣了,还好那只是普通迷药,对身体没有损伤,要是我哥出事了,我一定上门咬死谢文洲和姓温的一家。”

      “尹宸出了那样的事,你家不打算追究吗?”

      “本来是想追究的,我爸正要去呢,可底下人告诉他谢盈朝回来了。”尹荔叹了口气,“现在谢文洲被废了,他们自己家的事情都扯不清楚,哪还有空管尹家?所以他打算过几天再上门。”

      她说完,见许鸢脸色变了。

      女孩面容有一点苍白:“你说什么?”

      尹荔:“谢盈朝今天回来了,正在庄园处理谢斯止和谢文洲的事情,你不知道吗?”

      午后,谢斯止对昨晚的事满不在乎,她以为他可以处理好。
      可现在谢盈朝没有预兆突然赶了回来,说明他对这件事很重视,远不像谢斯止表现得那么容易糊弄。

      怪不得谢斯止要她今晚住在尹家。
      今夜的庄园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想象。

      “尹荔。”许鸢问,“以你对谢家的了解,谢斯止做了那样的事,会怎么样?”

      尹荔看出她的不安,慎重地说:“这不好说,我只知道,谢文洲的父亲是谢盈朝的亲伯父,那男人能力很强,当初差一点就竞争过谢盈朝的父亲成为谢氏的掌权人,直到现在,在谢家的地位都举足轻重。”

      “谢文洲是他唯一的儿子,正是因为这点,他才敢那样肆无忌惮对你下手。”
      “我听说,几个月前谢盈朝差点被书架砸死,嫌疑指向谢文洲,他最后得到的惩罚是什么?”

      许鸢的神情凝重了。

      书房的事,是她与谢斯止的共谋。
      他动手弄坏架子,她把人引到书架之下。
      只要谢盈朝受伤了,短期内就无法碰她,这可以为她谢家的生存争取时间。

      在谢盈朝回来的前几天,谢斯止告诉她了谢文洲的喜好。
      她穿上红裙引诱谢文洲在书房发怒,最后顺利成章,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他的身上。

      可即使谋杀谢盈朝的嫌疑指向他,这样重的罪名,他也只是被家法抽了五十鞭子。

      昨夜,他迷.奸她未遂,远不及谋杀谢盈朝的罪名重。
      谢斯止那一刀真的能说服谢家吗?又或是,真的能被谢家人原谅吗?

      他做这一切是为了保护她。

      许鸢无法眼睁睁看着他走入深渊。
      哪怕他走时是笑着的,和往常一样散漫无状,许鸢依然不觉得,事情真如他所表现得那样轻松。

      “尹荔。”许鸢看向身旁的女孩,“帮我个忙吧,就当我欠你一次。”

      许鸢从来柔和淡泊,眼里露出这样坚定的光芒时,让尹荔愣了愣,她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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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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