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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李陵的故事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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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里的火熄灭下来,清醒过来的他有点羞恼,又有点生气。
李陵没觉察男人的异常,继续皱眉苦思,接着又在他的腹肌上按了按,“这么硬,跟女子完全不同……我想起来了,”她一脸喜色地抬起头来:“上回行舟带回的那种鲸鱼皮应该可以试试……”
她看见陆醒的脸色,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收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对了,你刚才说的什么?”她赧然笑了笑:“我没听清。”
“没什么。”陆醒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冷静,只是眼睛里还残留着几丝晦涩不明的情绪。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夜行衣,快速穿好。
李陵甚为惋惜地看他系上衣扣,咽了咽口水。
陆醒很想立刻赶她出去:“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你生气了?”她从衣架上拿来腰带递给他,试图讨好他:“你脱了衣服,身材竟然这般好,要是我能照着你的身体做一个人偶,绝对能让师妹们的眼睛一亮,就算我师父也挑不出毛病来——”
“李陵!”陆醒一把扯过腰带,“差不多就行了,别得寸进尺。”
“我怎么得寸进尺了?”她低声嘀咕,“你又不是姑娘家,看一下怎么了?值得发这么大脾气?”
“你是只看吗?”
“我是摸了摸,不过一开始你自己也没拒绝呀!你还说要我以后都只看你,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翻脸了?”
“我——”陆醒语塞,继而无可奈何地扶额,原来她都听清楚了,只是大概没完全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平息了一下,“李陵,今后这种事,没得到我的允许,不要随便再做。”
“知道了。”她弱弱地应了一声,转头往外走。
“还有——以后不要随意闯进别人的房间。”
“知道了知道了!”她不耐烦了,“世上又不是只你一个男人。”
陆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她没回答他,已经出门去了。
她不是刚答应他了吗?答应过的事居然转头就忘……难道她真打算闯进别人房间去摸另一个男人的身体?像刚才那样?
陆醒直直地站在原地,脸色沉下来,紧紧拽着手中腰带。
李陵却又在这时敲了敲门。
他系上腰带,冷声道:“进来吧。”
她先探了个脑袋进来,看见他铁青的脸色,吃了一惊,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陆阁主别生这么大气,”她在外头隔着门道:“我以后不看你,不摸你行了吧?”
陆醒想解释,但又不知该怎么说。
“我刚是想问,”李陵在外头停了片刻,又问:“逐月堂的藏书楼,我可以去么?”
“自然可以,”他回答,想了一想又补充,“看到什么典籍,想拓印一份也行。”
“那就多谢了,”她喜滋滋地谢了一声,“那我走了,陆阁主消消气。”
陆醒等着外头那轻盈的脚步声消失不见,这才长吁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
是不是……自己太过急躁了点?
他一面回想着方才的情形,一面整理好衣襟,正拿起长剑,敲门声再度传来。
他上前拉开房门。
李陵上下打量着他,“你要去哪里?”
“我去含珏住宅看一看。”陆醒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低声道:“花恒执意要把妬姬带进花府,可能就在今天晚上,等她走了,我会带人仔细在含珏府邸内搜一搜,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他顿了顿,又道:“一则涪清河中的偃师尸体,还不能确定就是妬姬所为,为着偃师的安全,这事迟早得查明;二则妬姬携带幽煌果隐匿此间,究竟有何图谋,我们也需要多寻些线索才好推断,她实力强大,在的时候我们不敢贸然行动,人走了,含珏一个人不足为虑。”
李陵点点头,“哦,那你快去吧。”
陆醒跨前两步,带上卧室房门,“还有没有其他事?要有,就这会儿问完,我可能会很晚回来。”
她有点不好意思,果真努力地想了想,“没有了,那我走了,你自己一切小心。”
她口中说要走,面上神色却犹犹豫豫的,“要不……”
“要不什么?”陆醒瞧着她问。
她一双眸子眺过来,里头光芒一现,随即又被垂下的长睫掩去,“……算了,没事。”
陆醒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似乎停了一拍,方才心里的些许不快霎时烟消云散,笑意慢慢浮现在眼中,他温言道:“我会小心的。”
李陵没再停留,她走后,陆醒关上步雨楼的大门,唤了两名丹青阁剑堂弟子,一同出了逐月堂,悄然往城外桃花林而去。
月色凄迷,桃林中弥漫着一层雾气,风中隐隐有血腥的味道。
“阁主?”持剑弟子青檀望着前方桃枝上挂着的一条人影。
陆醒上前,手掌在那株桃树上轻拍,桃枝振颤,人影跌下树来,是一具尸体,正是含珏的一名家仆。
陆醒蹲下身,看见那人的喉间有一道深深的裂痕,像是被凶猛的野兽以尖利的爪撕开了咽喉,伤口处流出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涸,将衣衫染成大块大块黯沉的绛色。
越往前走,血腥味越浓,到了含珏的住宅之外时,大门虚虚掩着,里面像个死气沉沉的黑洞,除了凄冷月光,没有一丝烛火。
他领着两名弟子闪身进了门。宅内阴森寂静,回廊处、假山边横着几具家仆的尸体,死状均与桃林中的尸体一模一样。
陆醒推开主楼大门,进入厅堂。厅中的烛火早已熄灭,只有淡淡的月光从敞开的窗户投进来,照在两名人偶身上,细看之下,那人偶的脸和身体上都有长长的抓痕,修补的手法很高明,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人偶的胸部被抓烂,心脏被掏出,此刻以一种极怪异的姿势歪在墙角,一动不动。
妃塌上躺着衣袍半敞的含珏,喉间同样一道深可见骨的抓痕,他空洞的眼睛大大地张着,散开的瞳孔像漆黑而没有生命的岩石。
“阁主,花城主遣来的人一个多时辰前就走了,但这里的尸体死了大约不到两刻钟,”青檀问道:“莫非是花家的人去而复返,杀了他们?”
陆醒摇头,“不是花家的人做的。”
他检查着含珏的尸体,用剑尖在伤口处轻轻拨了拨,挑出一小块尖利碎片,那东西闪着细弱的光芒,类似人的指甲,这种东西,他曾在凤阳城守的仵作那里见过,是从涪清河中的沉尸上挑出的。
他目光在含珏的手上停了片刻,弯下腰,扳开他的手指,取出掌心中紧紧握着的一块石头,那石头约心脏般大小,与李陵上次从攻击他们的人偶胸膛中挖出的“心脏”很相似。
陆醒看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找找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密室或地道。”
三人分头在各处寻找,不一会儿,另一名持剑弟子莐瑜过来道:“后院有个水井,井中无水,但水井周围光滑,并无青苔杂草,大概时常有人出入,应该有密道在下面。”
陆醒点头,“去看看。”
三人缚了长绳在井边,先后攀绳而下,井底果然另有乾坤,横着延伸出一条长长的密道,因怕打草惊蛇,陆醒并未点燃火折,摸索着率先屏息前行。约莫行了两刻钟,前方陡然一亮,现出一个方圆两丈余的洞穴。
洞穴内阴暗潮湿,血腥味扑鼻,一个墙洞内安置有一枚硕大的夜明珠,正散发着柔和而朦胧的光芒,洞穴内的东西因之而清晰可见。
三人环顾四周,不约而同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冷。
洞穴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完全没有人在这里生活过的气息,但是四面的墙上,却布满道道血痕和抓痕,各种凌乱而深浅不一的痕迹之间,以鲜血画出数幅极怪异极阴暗的画面,妖邪诡谲,多看得几眼,画面上的东西似乎活了一般,各种景象栩栩如生,令人头昏脑涨,胸闷恶心,几乎透不过气来。
陆醒沉声道:“清心诀。”
青檀与莐瑜忙闭上双目,陆醒强忍不适之感,逐一细细看过去。
第一幅画的画面中心,是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旁边燃烧着一圈阴火,阴火隔开张牙舞爪的各种乱鬼奇兽,女人趴在火圈中心的地上,仰起头吞食着一只老鼠。
第二幅画里的女人拿尖刺和树枝刺自己的肚子,阴火外的厉鬼众兽面露恐惧,捂住耳朵四散逃串。
第三幅画中的女人正在艰难地分娩,身下已探出婴儿的半个身体,周围的阴火疯狂燃烧,阴火外已无半个鬼影。
第四幅画面很简单,围在阴火中的女人和小小的婴儿相对而坐,似乎在沟通着什么。
最后一幅画中,阴火奄奄一息,女人双手紧箍着婴儿的身体,倒仰着头,正啃食着婴儿,那婴儿的头和一半肩膀已被她吞入口中,鲜血从她下颌不断滴下。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但画面中诡厉的风声、鬼兽的嚎叫、婴儿的惨叫和哭声以及女人的狞笑,似乎都还回荡在耳边,令人感到一阵阵的阴寒,好像正被画面上的阴火所炙烤着,尖锐的刺痛和沁骨的冰寒无处不在。
陆醒闭目凝神,平息片刻后才道:“走吧。”
三人默默出了密道,攀住绳索爬出水井。
月光静静照在水井一侧,最后上到井口,正收拾绳索的青檀忽觉身后一阵劲风拂过,他汗毛都竖了起来,转身大喝一声,“谁?”
同样觉得异样的莐瑜唰地一声拔出长剑,只见水井边的大树下,不知何时悄然站着一个人影,呆滞的眼珠朝着这边,了无生气,一动也不动。
“怎么回事?”陆醒的声音从一边传来。
“没事,是个人偶。”莐瑜还剑入鞘,拍了拍青檀的肩,两人正要转身,忽然听到四周传来沙沙——沙沙的声音。
陆醒很快过来与两人汇合,冷静道:“拔剑、刺心脏。”
沙沙声越来越大,几乎鼓穿耳膜,这一次,他感觉到了,不是幻觉。
夜半时分,陆醒回到了步雨楼。
他去了净室把染血的衣衫脱下,清洗了手臂上的伤口,包扎好后换了衣服,听见有人在敲外室的门。
他皱了皱眉头,走到门边将门一拉。
门外的人却是李陵。
她有些局促地笑了笑,“我在那边看到步雨楼的灯亮了,想到你或许已经回来,就过来看一看……怎样,有什么发现?”
“你一直等到现在?”陆醒眉头舒展,微微笑着侧了侧身体,“进来再说。”
李陵犹豫片刻,低头进了门,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风吹起他的一角宽袖,轻薄的衣袍擦过她手背,她马上把手往袖子里一缩。
这个动作没有逃过陆醒的眼睛,他心情亦有几分异样,沉默片刻后,慢慢关上了门。